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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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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花能开多久,瞬间,还是,一个季节,有一种永生花,能在糜烂腐朽里开到世界的尽头。
秦素突然耳鸣了,圣歌从脚底升起,人们漆黑的背影在祈祷着,殿堂上白色蜡烛将鲜血环绕。
实际上,整个学校里都是警笛声,学生们背对着光低头碎语,停在操场边的警车闪着红色灯光。
他们被赶出警戒线,嘴巴还长在逝者的身上。
有人在哭喊,有人默默闭上了眼,还有人捂着鼻子皱眉,嘴角却在上扬。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在这些凑热闹的人群外,秦素看见了刚从教学楼走出来的何芳,着装得体,微笑从容,身后是她的几个好朋友。
穿过半大的操场,秦素跟何芳对视上。
那是一种从脚底爬上全身的恐惧,和她对上眼的仿佛不是人类,是没有任何束缚的恶魔,就这一眼,秦素竟直觉般认为跳楼的女生跟何芳脱不开关系。
何芳露出不对等的微笑,那张亮丽的脸像刚吸食完新鲜的血液,变得更加鲜活,特别是轻轻蠕动的嘴唇,红艳的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你跑不掉了……
嘴唇缓慢的做出口型,每一帧都清晰的映在秦素眼里。
哪怕隔了那么远,哪怕何芳说的什么她根本听不见,但她的大脑就是条件反射般,给这幕哑剧配上了文字。
余安见秦素的脸色有些难看,走到她面前想安抚似的拍拍她的后背,没想到却被秦素躲开了。
她强忍着内心的浮躁感,这个画面于她而言简直就是在挑衅她的神经,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怎么了?”余安握上她的手,暖意拉回了陷入胡思乱想中的秦素。
她僵直的把目光移到余安脸上,惊慌两个字还在瞳孔里没来得及藏住,还不等余安再问什么,她索性扑到余安身上,仿佛这样就能驱赶浑身的颤抖。
“我怕……”
半晌,秦素艰难的开口,恐惧涌上眼底,她趴在余安肩上忍不住的掉眼泪。
余安有些心慌意乱,还是第一次遇到被人主动拥抱的情况,她悬在半空的手不知该迎上,还是该放回原处。
直到秦素更加用力的抱紧她,她才缓缓抱住怀里脆弱的人。
“你认识……跳楼的人?”余安小心问她,生怕她情绪一激动,直接嚎啕大哭。
秦素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里,蹭干了眼泪缓缓摇头:“不、不认识,只是,可能遇到过。”
“在哪遇到的?”
秦素调节呼吸,镇静下来,挣脱开余安抱着的手臂,冷空气顿时钻进她的心窝子:“上次,在操场,我很着急的跑回教室,在那之前,可能,我遇见的那个女生,就是她。”
余安把手揣回衣兜,她竟有些享受这个拥抱,可惜太短暂了,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我有印象,后来还看见了何芳。”
秦素撇过眼睛点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余安主动看向秦素的眼睛,秦素躲不开,最终还是说了出来:“那天午休,我想找你来着,没找到人,但是碰到了李辰华,就是原来四班的学生,她跟何芳玩的好,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一路跟着她去了,然后就,就走到了旧教学楼那边的厕所后面。”
她左顾右盼着,又看向刚才何芳的位置,然而人已经不见了,余安着急的问她后来呢。
“后来,我听见厕所里有很大的水声,接着是女生的惨叫,我,我跑了,我被她们发现了。”
秦素双手捂着头,痛苦的流泪:“我朝里面扔了块砖,我被发现了,早知道,我就不插手了。”
“说不定,是我害死了那个女生……”
她越说越自责,几乎已经肯定了死去的女生就是被何芳她们欺负的那位。
都怪她多管闲事,都怪她。
眼见秦素深陷痛苦无法自拔,余安生硬的抱住人,生硬的安慰她:“你又没看见被欺负的人是谁,而且,地上躺着的也不一定是那个女生。”
秦素听不进去,愣愣的在一众人群里寻找一个身影。
“就算是那个女生跳的楼,也跟你毫无关系,你什么都不知道。”
何芳不见了,就像凭空消失一般,任秦素怎么找都找不到。
不远处,警察开始疏散人群,她们也被勒令回教室。
余安拉着秦素冰冷的手正准备离开,秦素却挪不动脚,鼻头哭成粉红色,脸颊也冻的通红,她喃喃道:“下一个就是我……”
她难过又委屈的表情,让余安看的心疼。
“我也会死,对吗?”
她咬着嘴唇努力憋泪,结果不尽人意,一颗硕大的泪珠滑落,滚烫的滴在余安的心尖上。
余安摇头,背对着秦素蹲下,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肩上一放,然后抬起她的腿就把人背在背上了。
她顿了很久,坚定的告诉她:“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好吗?”
秦素不说话,余安背着她就这么从老师面前,警察面前,视若无睹的走进楼梯口。
没人把关注点放在她们身上,在此刻喧哗的世界里,她们是例外。
走廊外,余安放下秦素,用袖口给她擦拭眼泪,淡淡的清香带着薄荷的寒气在秦素鼻腔里来回冲撞,她忍不住多闻了两下。
是一款闻闻就知道只属于余安的香水味。
她平静下来,调整好情绪才跟在余安身后走进教室。
何芳坐在后排,眼睛直直的盯着秦素进门,直到她背对着坐下,然而还没等视线收回,何芳感觉有另一双眼睛在看自己。
果不其然,顺着方向看去,正好和余安对上了。
何芳礼貌的朝余安微笑点头,余安只当没看见自顾自坐下。
学校突然出现这么大的事情,老师上课的进度也耽误了,因为八班的人说一班的人好像约过死者,具体是谁就不清楚了。
为了配合警方调查,一班的学生都被单独带到空闲教室问话。
盘查一圈下来,何芳安然无恙的走出教室,接着是其他人,秦素看着大家面无表情的进去,又面无表情的出来,内心的摆钟变得异常沉重,每一击都敲在心壁上,直到一个声音喊出她的名字。
她故作镇定的走进教室,里面没有多余的摆设,只有正中间有两个桌椅。
两个警察,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坐着的警察递过一张照片,是死者的自拍照:“周闽,认识吗?”
她看着照片摇头:“没见过,不认识。”
“她同学说,上周五的午休时间你们班有人叫她出去了,你还记得那时有谁出教室了吗?”
秦素跟着警察的话一头扎进回忆,那天确实是星期五,她下了楼,看见李辰华,然后在厕所外,听见惨叫,她拔腿就跑,撞到了余安,接着是何芳。
“不记得了,每天中午出教室的人那么多,排练的,上厕所的,我怎么知道。”
坐着的警察收回照片:“这样啊,你方便抬头看着我们聊天吗?”
秦素紧张的深吸口气,缓缓抬头看着说话的人,又看了眼站着记笔录的小年轻。
沉默片刻,坐着的警察露出认真且诚恳的神态,他十指交叉在桌上:“周闽很可能不是自愿自杀的,她的日记本里还写着想考大学,但最新日期里又写到她在学校被欺凌,但没有留下欺凌者的名字,如果你知道什么……”
他顿了顿,抓住秦素的眼神接着说:“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们。”
说完后,他们让秦素离开了,紧接着又叫下一个人进去。
她有些失神,刚走上楼梯就撞见了要下楼的何芳。
何芳双手环抱在前,微一抬下巴就扬起了她的招牌笑容:“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你应该没有蠢到乱说话吧?”
秦素捶在身侧的手,开始不自觉的搅动衣角,但脸上还保持着冷静,她甚至抱着嘲讽的心态对何芳轻嗤一声:“难不成真跟你有关系,这会儿知道害怕了?”
可惜,这样无力的嘲讽连何芳半点恐惧都没挑起,反而让她恼怒起来,只见何芳下了楼梯走到她面前,装得颤颤巍巍的说:“对啊,我只不过说了她两句,谁知道她这么脆弱,居然自己跳楼了,怎么办,我好怕啊,我才未成年,我真怕警察把我抓进去。”
装完后她抖动着肩头,竟笑的合不拢嘴:“我没杀人,就算你跟他们胡说了什么,我顶多进去几天,只不过,等我出来后,你猜你会怎么样?”
她的笑容像纸片,像展柜里的布偶,虚假的一动不动,美丽的令人战栗。
秦素看在眼里,却在眼珠上映出一朵畸形的永生花,盛开在糜烂腐朽的世界里。
藤蔓从脚底紧紧缠绕到她的双臂,永生花张开了花瓣,手掌大小的叶子捂住她的嘴,她会被吞噬掉,连挣扎都无济于事。
“你们在说什么呢?”
一道冷清的音色突然传来,余安稳步走到秦素身边,默默牵上她因恐惧而僵硬的手。
秦素差点无法呼吸,直到手上传来温热的感觉,她才从幽深的花蕊中逃出来。
与其说余安问的是两个人在聊什么,不如说她是专指何芳跟秦素又说了什么。
何芳收回逼迫的气势,摆摆手就要离开这里,不料被余安抓了个牢实,她也不着急,呵呵一声:“干嘛,想动手啊?这么想给警察叔叔涨业绩吗,三好学生。”
她将挑衅的意味拉满,余安除了加大捏她手臂的力度,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对峙几秒后,余安主动松了手。
何芳甩甩手臂,无视二人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