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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   升学前的最后一个夏天,她仍旧在木叶小镇的蝉时雨里度过,与此前十八年并无两样。世界的尺寸就是这依山傍水的小镇子的尺寸,宁静安稳。

      有一点不同的是今年哥哥一暑假都在实习没回家,她每天在家只能看佐助和隔壁那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在院子里疯。所以不用帮妈妈料理家务的时候,她会骑着单车去田埂上转悠,看见漂亮的小花就摘下来插在车把;或者坐在斜坡上对着桥洞吹口琴,吹镇上小孩都会唱的小调:七重樱,华丽自天成。寻芳伴酒年年事,今夕不与昨日同。

      鼬的电话在蝉时雨快落幕的时候终于来了,说处理完实习的事情得闲了,想趁着开学前最后的时间请母亲带弟弟妹妹一起来他就读的学校看看,顺便在A市里玩两天。说都说好了,佐助的学校这时候突然提前开学了,美琴只好略带抱歉地跟她说:“既然如此,我也得在家照顾佐助,这次就麻烦栗一个人去看望哥哥咯?”

      不能一家人一起,她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可是也没办法,开始独自收拾行装。把录取通知书放进行李箱之前,她又拿出来仔细端详了一回:

      “宇智波栗同学:

      兹录取你入我校文学部学习。请凭本通知书于X年9月20日来校报到。H大。”

      H大是位于一座沿海的大都市B市,报这个学校的时候她只想着那边有海可以看海,是不是大城市倒不甚在意。文学部则是调剂的结果,第一志愿原本是跟鼬一样的法学部,无奈法学要分年年走高,就这样将她追随哥哥的小小心愿拒之门外。

      在木叶的最后一夜,她关上灯打开窗户,星光漫天。听说城市的夜空没有星星,她的眼睛闭起又睁开,用力地把这一幕画在心里带走。

      第二天美琴送她去新干线,佐助本来昨天说好了也要来,结果清晨贪睡起不来,她蹲在他床边看着他困得迷迷糊糊的小脸不忍心打搅,最后摸了摸他的头就离开了家。

      过了检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被拦在闸机外的妈妈,她正微笑着冲她挥手。她的眼睛立刻红了,不敢应答,拖着行李箱飞快地跑向站台。

      这辆子弹列车隆隆地,载着这小镇姑娘驶向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

      鼬读大学的A市与她要去的B市是同等水平的大都会,她一下新干线就觉得自己在遮天蔽日的钢铁丛林里喘不过气来。她定了定神,给说要来接她的哥哥打电话,对方说马上会到,让她稍等片刻。

      她于是不知如何自处地站在步履匆匆的人群里,密集的人流如潮水推搡着往前涌,仿佛在这里像她这样驻足停步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车站里连空气都稀薄,她站在原地便感觉眼前一时黑暗一时敞亮,眼前的景象像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直到鼬出现在她眼前,她涣散的注意力才终于有了一个聚焦点,这让她松了口气。

      奇怪的是,向来对她和蔼宽厚的哥哥见了她也只是笑了笑,什么话也不说,仿佛被这里不近人情的气氛感染了。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他只交代一句让她跟好自己,然后便带着她快步奔走,她连路标都没来得及看明白,便跟着他七绕八拐进了地下铁。

      这里的空气质量就更糟糕了,不仅稀薄还弥漫着一股她讨厌的塑料味,进去的一刹那她便仿佛掉进了一个梦魇,思维停滞了,她无法再理解身边所有人的行为,包括她哥哥的。她只麻木地跟着他,与身边的人群一道把躯体拼命挤进暗无天日的铁皮罐头里,然后在列车行进时尖锐刺耳的呼啸中被晃荡得头晕目眩,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鼬跟她说话,她听不清,昏沉地盯着他的嘴一张一合。随后车门开了,他碰了碰她示意她一起走,随后便目睹了他妹妹推开他冲出车厢对着垃圾桶剧烈呕吐的场景。

      “怎么了?你难道是晕车了?”他惊讶地问,一边给她拍背。可怜的小家伙吐得撕心裂肺,五脏六腑都要给吐出来的样子,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异样目光。

      总算吐干净以后,她抬起头眼泪汪汪地问哥哥:“接下来还要坐地铁吗?”

      从那时起,鼬发现了一丝她无法适应城市生活的端倪。

      接下来几天的相处,更加深了他的担忧。她讨厌坐地铁,但地铁是A市的交通命脉,她以后要生活好几年的B市也是如此;至于路痴更是从小就有的毛病,在木叶那么个小镇子都能走丢过好几回要邻居给送回来,在大城市则没有一刻不晕头转向,带她出门时他简直不敢松开她的手。

      这怎么能行呢?他们往后又不在一个城市,她起码要学会在城市独立出行的本领。

      于是这一天鼬把她带出门,给她一张地图以后便借口有事情要处理,让她自己一个人先回到他的住处去。“要坐地铁,不坐地铁是没办法回去的。”他强调说,“自己研究一下坐哪条线。遇到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虽然心里知道哥哥是故意找机会锻炼她,可栗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何况他丢下这一句以后就转身走了。她只好对着地图,借着路标慢慢吞吞朝最近的地铁口走去。

      到了地下,她研究了半天路线图,发现没有直达的线路,还要换乘,估计是鼬故意挑来为难她的。她犹豫了半天,好像看明白了该怎么走又好像没有,就这样自我怀疑着买了票走进了车厢。

      泉山线换乘浅谷线,换乘点白原町站。她在车厢里反反复复念叨着这串咒语,生怕自己到了该换乘的站没有在意而惹出大麻烦。然而她光顾着念咒了,心里也没个谱,到了差不多该换乘的站点了,一抬头滚动屏已经刷新过了,她立刻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了,看外面的站台也看见有信息提示,只看到一大波人涌出了车厢跑进对面已经进站的一辆列车,看起来很像是一群换乘的人。她终于不再犹豫,也跟着慌慌张张地跑进对面的车厢。

      她一踏进来,蜂鸣器便哔哔地响起来,车门在她身后关上了。报站声响起来,声音有些小,她费了半天劲也没听清报的地名是不是她该坐的那条线路上的。直到看到滚动屏,发现列车前进方向所要经过的站点没有一个是她要去的站时,她懵了。

      发短信给哥哥,得到的答复是:“你坐反了。”

      她泄气地把手机丢回口袋,沮丧地几乎想在这辆地铁上跺几脚撒气。下一站一停靠她就灰溜溜地出了车厢,觉得自己像个傻帽。

      坐反了,就要找对面站台的路线坐回去。然而这个站的构造是中间轨道两边站台,也就是说她要坐的那条是隔着轨道的。此时此刻她恨不能直接越轨去对面,可惜她没那个胆子,还是认命地重新找路去对面站台。

      雪上加霜的是她在换乘大厅绕了几圈也没找到去对面的办法,终于是找了个人问路,那人给她指了个方向,她道了谢就往那边走,结果看到了——出站口。

      后来她无数次回想起这回事都觉得自己脑子被门挤了,因为她竟然就刷了票直接出去了,完全没想过别人指错了路这回事,还以为这个站点比较特殊,换边要先出站再进站。当她站到地面上看到四周完全陌生的建筑后,她傻了眼,惊觉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犯了多少弱智的错误才把自己置于这样一个境地。

      可是当她看到天空的时候,她还是莫名其妙松了口气——这让她觉得自己还活在地球上。地下铁简直像个复杂的地下城市,对她来说完全是异世界一样的存在,她在里面折腾得精疲力尽,真想老老实实乘坐地面上的交通工具回到哥哥的住处就好。木叶镇的交通再闭塞,公交车也是有的,绝对不会像地铁那样那么容易坐反。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两下。这时候哥哥的短信倒是来了,问她说:“坐上返程的地铁了吗?”

      看到这条短信,无形的催逼感立即又回到身上。她迟疑了一下,暂时不予回复,她还想在地面上多待一会儿。

      在地铁口踢了一会儿石头,栗四下张望了一番,终于是从包里拿出A市地图研究起有没有坐公交回去的可能来。今天不管哥哥怎么说她,她都认了,不会就是不会,自己这种路痴,一个人的时候像只无头苍蝇,也锻炼不出什么认路能力来。

      令她郁闷的是,研究完地图,她发现自己真的只能通过地铁回去。鼬的住处几乎是浅谷线底站了,在这个庞大城市的最南端,而她现在的位置只是城里偏北的一隅,真要坐公交晃回去,怕是天都黑了。

      她垂头丧气地收起地图,认命地打算重新下到地铁站去。

      她不知道,对面的树底下有个贼头贼脑的男人已经默默打量她的一举一动很久很久了。看到她收起地图,便微笑着朝她这边走过来,拉住了她的一只手臂。

      “嘿,小姑娘迷路了是不?一个人背着这么大的包,不知道要去哪了吧?”他笑嘻嘻地跟她搭讪。

      突如其来的拉力扯住栗,把她吓得一激灵。回头看见是个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的男性,她心里慌张起来,想,A市治安有这么差吗,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就有陌生人在街上随便拉住女孩子的手臂?!

      “放开我!”她立即挥开他的手,转头就要进地铁站。谁知还没走两步,立马又被那人追上再次拉住,她又惊又恼地回身瞪他,只见他丝毫不为所动地继续嬉皮笑脸:“一听口音就不是本地人,一定是观光客吧?小姑娘,我跟你说,A市这么大,你一个人来观光没有导游是不行的哦——我来做你的导游怎么样?”

      栗心中慌张更甚,显然这个人是个彻彻底底的坏人,而且真的盯上她了。最要命的是,这个城市的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冷漠,几乎每个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是一副急着赶路的死人脸,如果向过路的人求救,她几乎没有任何对方会搭救自己的把握,反而还可能使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现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她相信唯一能救她的就只有她哥哥宇智波鼬了。

      急中生智,她反而冷静下来,也不急着甩开那个男人的手了,只是看着对方冷冷一笑:“你搞错了,我不是什么观光客,我跟我哥哥约了在这个地铁口见面,现在在这里等他——”说着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将聊天页面在他面前晃了一晃,还临危不乱地故意冲他笑了笑。

      巧合的是,这时街上刚好有人冲他们这个方向喊了一个什么名字,栗也没听清,但是立马就将计就计冲声音的来源回喊了一声:“哎!哥哥我在这儿呢!”

      男人脸色一变,立马丢下她跨过栏杆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开了。

      栗悬着的心落下来,随之狂跳起来。虽然她刚刚演戏演得自己都快信了,可是她的紧张和窒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这使她都快忘记呼吸了。她再也不敢迟疑,赶紧冲下地铁口,挤到人最多的地方去,才真正松了口气。

      她抖着手打开手机给鼬打电话,哭丧着脸说:“我真的碰到坏人了。”然后把事情经过跟他描述了一遍。

      他听完倒抽了口气,沉着声说:“找到最近的乘警或工作人员,跟他们说明情况,不要离他们太远,我马上过去。”

      鼬在警务站找到了自己可怜兮兮的妹妹,她一见他就蹿进他怀里瑟瑟发抖。乘警跟他说已经出去查看过情况了,没有找到人,大概已经跑了。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他一眼,突然笑了:“你们长得可真是像啊。”

      但他已经没什么心情跟人谈笑风生了。他向乘警道了谢,带着栗离开了。

      “哥哥,你生气了吗?”走在地下通道里,看着鼬一言不发的样子,却感觉到手被他越攥越紧,栗问。

      “……没有。我只是很自责,很后怕。”沉默了好久,他才开口说。

      “这不是你的错啦,是我太笨了,如果我坐对地铁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他的嘴抿成了一条线:“不是。”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他没有告诉栗的是,除了自责、后怕,现在一种更深的担忧和焦虑涌上了他的心头。

      在A市的这几天,尽管他有意对她加以训练,但这个在木叶生活了十八年的小镇姑娘显然无法通过这短短的几天就完全适应城市生活。何况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突发状况,他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看在她身边,到那时又该怎么办?

      今天的事情不能再发生第二次,否则他会发疯的。他必须找一个人来代替自己护她周全。

      他想起了一个人。常年定居B市、又与他们家有些亲戚关联的,他只能想起这么一个人。

      看来,这次不得不去麻烦这位早已断了联系的远房堂叔了,鼬在心里下定主意。他要亲自送栗去B市,然后带着她拜访这位名叫宇智波带土的小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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