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养猪、我养你啊》秋野若昧

27、一夜回到解放前

　　立秋那天，昙花开了。
　　柳清清的这株昙花养了九年，母亲去世那年才开的花，凋谢了后才知道它开了，今年花开的时候，她刚好在旁边。
　　她蹲在花旁边，盯着乳白色的花瓣看，灯光下的花瓣洁白又优雅，像是精灵翅膀边际的羽毛。
　　她很想叫醒家里的人一起看，但是夜太深了。她不能这么做。
　　她也很想给周京墨看，分享见到“昙花一现”的感动。

　　昙花一现。这个词让她又冷静了下来。
　　她想起了昙花的别名——月下美人。周京墨也是月下美人。

　　昙花一现。月下美人。
　　月下美人。昙花一现。

　　柳清清看了一会儿昙花，垂下眼，握住花朵的茎，“咔嚓”一声把开得最盛的那朵折了下来。
　　今年的昙花结了13个花苞，13朵昙花是次第开的，此刻开得灿烂的昙花，都被柳清清折了下来。
　　她怀抱着香气袭人的13枝昙花，进了屋子，把花朵都放到了冰箱里。
　　13，其实并不是个很好的数字。读出来很接近“失散”。

　　第二天，夏思颖见到一冰箱的枯萎花枝，还问她：“清清，这是什么菜吗？”
　　柳清清的目光看向周京墨，又移开了，笑着说道：“凌晨四点，昙花开了。我不想打扰你们睡觉，又想让你们看昙花。就试试看放冰箱里能不能晚些枯萎，看来还是没办法，昙花一现，长久不了的。”

　　周京墨凑上去看昙花，和她说道：“你可以把我叫醒的啊，我又不觉得打扰。”
　　柳清清拿昙花的手顿了一顿，才说道：“看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又立刻恢复往常一样的温暖笑意道：“看不到也没什么，还可以吃。这么多昙花，可以做昙花排骨汤、昙花瘦肉粥、还能做昙花烘蛋。”

　　夏思颖兴高采烈地看着一冰箱的昙花，直呼：“好耶！”
　　周京墨无语地看她，“你什么时候走？你一直赖在这里，我很怀疑你是不是对我余情未了。”
　　夏思颖鼻孔出气哼了一声，“脸怎么那么大呢？你要是有这个担心，你可以自己搬出去，顾仁青的宿舍挺宽敞的，你来做义工，住哪儿不是住啊？”
　　柳世泽已经习惯他们斗嘴了，面不改色地换台看电视，丝毫不受影响。

　　柳清清今天哪里都没有去，在家专心做菜，一家人吃饱喝足，她拿出了之前周京墨给她的“万能心愿卡”。
　　周京墨疑惑地问她：“不是说等我有钱了再向我许愿？我现在没有钱给你买礼物的。”
　　柳清清笑容温和，看着他道：“不用钱，只让你答应我一件事，可能有点勉强你，但对你也没什么坏处。”

　　周京墨心里的蝴蝶又开始乱飞，柳清清不要礼物，自己能做的也不多，唯一能答应她的，也就是做她男朋友了，难不成柳清清要表白、许愿和他在一起？
　　这也太突然了吧！！！不过他还是要说“我愿意”！

　　他心里波澜壮阔，脸色还算平静。

　　柳清清说道：“你来我家有半年了，这半年你改变很多，也改变我很多，虽然有点矫情，还是要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来。”

　　周京墨心想，这么煽情，果然是表白的前奏吗？

　　柳清清又说道：“这半年你一直在努力接受并适应这里的生活，没什么时间空间想自己的事。所以......”

　　周京墨有些紧张，“所以？”

　　柳清清把“万能心愿卡”递给了他，温和地说道：“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哪里也不要去了，就在家想想自己要选什么专业。现在，把手机电脑游戏机都给我，除非吃饭洗澡去卫生间，就在自己屋子里好好想三个问题。”

　　周京墨的期待落了空，惊喜瞬间变成惊吓，不能玩手机电脑游戏机，一直待在屋子里，这何止是一夜回到解放前，简直是回归到山顶洞人时期！
　　但这是自己给出去的“万能许愿卡”，他不能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只能乖乖上交各种电子设备，垮着脸问她：“哪三个问题？”

　　“我也不要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就好好想想，一、你想干什么？二、你能干什么？三、你被允许干什么？想的差不多的时候，你就知道自己该选什么专业了。”柳清清递给他一张宣纸，力透纸背地用毛笔写着要他想的问题。

　　周京墨心想自己还好不是贾宝玉，不会跟劝他读书的宝姐姐生气到拔脚就走，他只是没想到那张许愿卡被柳清清用到了自己身上。
　　临进屋前，他突然说道：“我把我各个账号的密码都给你吧。”
　　柳清清不解地看着他：“给我这些干什么？”

　　周京墨挠了挠头，“对你表示信任。”
　　说完也觉得傻傻的，但他也不能说他看的小说里都是这样进展的啊，男主角都会毫无保留地给女主角检查手机。
　　他“刷刷刷”写下自己的平台账号和密码，继续找补道：“给你你就拿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需要你帮我处理紧急事情呢？而且你无聊的时候也可以玩啊。”
　　柳清清接过了那张纸，装在了放着他电子设备的盒子里，“行吧，那就一起放在这里。”

　　夏思颖眉头微微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周京墨对自己的个人隐私领域谨慎的很。尤其是正宝贝的游戏机，当年自己看一眼摸一下都不行！他哪里会说出我的游戏机你随便玩这种话？！
　　她缓缓瞪大了双眼，惊觉自己发现了真相——周京墨原来喜欢柳清清啊！如果这都不算爱？那还有什么算真情在！
　　当初，柳清清也亲口跟她说过喜欢周京墨。夏思颖终于掌握了人物关系！搞了半天，合着他们俩是两情相悦的双向奔赴啊！是自己愚钝了，不知不觉当了这么久的电灯泡。怪不得周京墨老看自己不顺眼。
　　罪过、罪过。

　　周京墨说到做到，回了屋子真的在认真思考柳清清提出的三个问题，然后发现......毫无头绪。
　　而且他好想玩手机打游戏啊，突然什么都做不了，他觉得好无聊啊。好在他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书，还拜托父亲给他带了不少书，他就开始看书打发时间。书看累了，就做做眼保健操。
　　躺在床上思考人生的时候，他隐隐听到柳清清一直在唱什么歌，但他也听不清她在唱什么。

　　柳清清洒扫庭院，整理水井旁边的小菜园。
　　今年的茄子、辣椒、西红柿、还有黄瓜，都结了不少。她提着菜篮子一边摘菜一边哼歌。
　　夏思颖左手一个西红柿，右手一个嫩黄瓜，吃的不亦乐乎。

　　她跟在柳清清屁股后面，听到了柳清清在唱什么。
　　“送君千里直至峻岭变平川、惜别伤离临请饮清酒三两三。
　　一两祝你手边多银财、二两祝你方寸永不乱。
　　半醒半醉日复日、无风无雨年复年、
　　花枝还招酒一盏、祝你娇妻佳婿配良缘......”

　　夏思颖刚好知道这首歌，《性空山》。一首告别的歌。她却觉得歌里的祝福是真的，但是不舍也是真的。
　　她吃光了手里的西红柿和黄瓜，柳清清在水龙头边洗瓜果，又立刻递给了她新的，她接在手里，看着柳清清漂亮的脸，问她道：“你是真的喜欢周京墨吧？”

　　柳清清没说话，低下头继续洗西红柿，水声潺潺，好一会儿，她才“嗯”了一声。
　　夏思颖点了点头，继续啃西红柿。她仰头去看院里的那棵石榴树，称得上果实累累，但是还没有完全成熟，要等到秋天更深的时候，才能收获。

　　她吸了吸鼻子，看着柳清清泡在水里的手，那不是一双养尊处优、柔若无骨的手，它有些粗糙，带着茧子，还有一些尚未愈合的伤痕。
　　她手里的西红柿是吃不下去了，她蹲下身帮柳清清一起洗菜，问她道：“那你想不想知道周京墨喜不喜欢你？”
　　柳清清没接话，洗完最后一个茄子，她倒了盆里的水，才笑着道：“不想知道。”
　　知道了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呢？
　　不管他的心意如何，他都从千山万水之外而来，而她在四季轮回里等到了这场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