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吃席：你坐小孩儿那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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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暑之后，村里的高考生陆续收到了高考通知书，村里收辣椒的王援朝家的儿子王子龙，收到了国防大学寄送的通知书。
为了庆祝自己儿子考上心仪的大学，王援朝斥重金请了一个戏剧团来村里唱戏。
王子龙以死相逼、拼命拒绝，也没阻挡到父亲在村子里铺了个几十米的红毯、拉了一个庆祝横幅，还摆了一个公司开业或婚庆常用的那种充气的红色拱门气模，放了好长一挂鞭炮。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里，王援朝还摆了几十张桌子供乡亲们吃席。
王子龙感觉极度尴尬且社死，王援朝却振振有词道：“谁在乎你尴尬不尴尬，乡亲们吃得开心玩得开心就够了。”
王子龙彻底躺平：“......你们开心就好，不用管我死活。”
麦收之后，花生和玉米已经抢种成功，草也拔了一茬儿。温度升高，没什么农活可做，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凑热闹来听戏。
还有一些专门做赶集生意的小摊贩，也都来了柳家庄做买卖。
一时间，柳家庄热闹非凡，赶得上春节庙会了。
村里出了大学生，相熟的邻里乡亲会主动封个红包聊表心意，顺便再吃个席。
柳清清当年考上大学，也收了王援朝叔叔的两百块红包，这次她也封了五百的红包，去给王子龙添路费。
柳清清和周京墨到王家的时候，大院子里新垒砌的灶火旁边，一群人热火朝天正在磨刀霍霍的杀猪宰羊，张罗着晚饭。
周京墨压低了声音问柳清清：“这就是传说中的吃席吗？”
柳清清仰起头看他，“给了钱就能在这里吃饭，晚饭你要在这里吃吗？”反正给了钱，即使夏思颖突然想来凑热闹，也能过来一起吃。
周京墨跃跃欲试，每一个脑细胞都积极调动相关知识，兴奋地问了一句：“那我能坐小孩儿那桌吗？”
柳清清微眯起眼睛，问他道：“......你要不要再带个塑料袋？”
周京墨激动地搓了搓手，“可以吗？我想试试！”
柳清清抑制住想打人的冲动，瞥了他一眼道：“你别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家里的饭不够你吃吗！？”
周京墨缩了缩脖子，瘪了瘪嘴，不敢再狂妄发言。
“清清来啦，院子里热，快进屋喝杯茶。”王援朝看到院子里的小姑娘，赶紧推开门把人往屋子迎。
“王叔好，我爸腿脚不好，我没让他出门，就自己跑来了，您别嫌我就好。”柳清清笑着往屋子里走。
“看你这丫头说的，叔有那么不会做人吗？”王援朝作势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王子龙也在屋子里坐着，柳清清比他大一岁，直接拿着红包递到了他手里，“要珍惜读书的机会，到了学校要好好学习啊。”
王子龙接了红包，点头去跟柳清清道谢。
王援朝看了一眼亭亭玉立的柳清清，忽然生出心疼，要是她家里没出事，她这会儿应该在大学校园里无忧无虑的生活学习，而不是小小年纪担起了生活的重担。
他顿时坐不住了，当即一拍大腿站起身，拉着柳清清往村民活动中心的戏台那边走，“清清，走，叔带你去看戏班子的后台啥样。”
小暑大暑，上蒸下煮。怕戏班子中暑，中午那会儿不唱戏，剧团里的人吃完饭都在活动中心的多功能室休息，折叠床一场挨着一张。
准备室里，花花绿绿的戏服靠着墙一溜儿排开，桌子上是亮闪闪的头面和勾脸所用的颜色、纸张、笔墨、油料等。
唱晚间场的演员有的已经上好了妆，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儿。
王援朝把人带到，见柳清清和戏剧团女团长相谈甚欢，打了招呼告别后，就回家张罗其他事儿了。
柳清清笑着和那个女团长说话：“我知道您，您曾经三度荣获戏剧梅花奖，现任戏剧家协会副主席，我很喜欢您的剧团创作的现代戏剧《铡刀下的红梅》，我听过您剧团的很多事，我还知道您的剧团曾被中央宣传部授予‘全国服务基层、服务农村先进集体’的光荣称号。很荣幸见到您。”
服务基层？服务农村？先进集体？
周京墨听的一愣一愣的，今天的柳清清也保持住了党员的光辉人设！
与此同时，他也看出了柳清清的激动，虽然她的笑容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但他就是能感觉到柳清清此刻看似平静笑容下的激动心情。
周京墨可不是在胡乱猜柳清清的心情，他有证据，因为向来抠抠搜搜的柳清清大手一挥，摸出了两百块钱递给了他，语调温柔地说道：“这几个月你辛苦工作的奖励，你自己去玩儿吧。”
柳清清又默默在心里完善一项任务表格：“如何做一个好爸爸”任务之——赏罚分明的父亲（√）。
两百块！周京墨握着钱感觉握着一笔巨款，曾几何时他手握几十万的零花钱都没此刻幸福。
自从他休学后来到这个村，他真的沦落到了身无分文的地步！买什么东西都要看柳清清的脸色。
现在他有了两百块！喝胡辣汤他敢多加两块钱的油条！买辣条他有底气吃一包扔一包！
他插不上柳清清的话，就拿着钱出门逛了，买了一些吃的和一个小风扇后就回来了活动中心。
戏台上的幕布拉开，戏已经开场。
活动中心里已经有了不少人，还有一些老人在戏没开场的时侯，就早早地占好了位子，摇着蒲扇随意聊天。
周京墨刚才逛了一圈，天气又热，最后还是坐到了柳清清身边，把买完东西剩下的钱又都给了她，老老实实地陪她一起听戏，任劳任怨地举着刚买的小风扇给柳清清吹风。
柳清清手里还拿着周京墨给她买的绿豆冰沙，天气热，绿豆冰沙的杯子上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冰冰凉凉的。
柳清清吸了一口绿豆冰沙，解渴消暑。她耳边的头发被小风扇吹的有些乱，拂在脸上痒痒的，她伸手去整头发，微微扭头看到周京墨白皙的脸上那往下流淌的汗珠，有些不好意思。
“你又不爱听戏，又怕热，在这里受罪是干什么？回家洗完澡开空调吃西瓜打游戏不好吗？”
周京墨想也没想地回答她道：“因为你在这里啊。”
柳清清挑眉，疑惑地问他：“你非要跟着我干吗？”
周京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两个人位子挨得近，他为了给柳清清吹风，举着小风扇又特意往她位子上靠了靠，手肘就撑在椅子靠上，此刻两个人脸对着脸，他几乎能看到柳清清脸上的细小绒毛，他心虚地几乎想要当场数一数柳清清有几根眼睫毛。
是啊，我为什么非要跟着你呢？
因为你好看？因为你有趣？因为你可爱？因为我觉得你喜欢我？还是因为我也喜欢你呢？此刻我也不知道答案啊。
最后，周京墨脖子一梗，把手里的小风扇一扭，给自己渐渐发热的脸吹起了风，开口道：“因为我是你的精准扶贫对象！因为我爸给了你钱让你照顾我，你就要对我负责！”
柳清清眨了眨眼睛，接受了这个理由。有钱的都是大爷，行，我认命。
“你放心，既然你愿意跟着我，我肯定不会不管你的。”柳清清像个老大爷似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再一次理解了诸葛亮被刘备托孤后的重大责任感，今天也是和蔼慈祥的诸葛清清呢！
周京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柳清清的手就已经捏住了他的锁骨。
“你锁骨有点硌手啊，你这个年纪别怕胖，多吃点饭。”柳清清自觉代入父亲人设，关照起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周京墨心里的蝴蝶们又开始扑闪着翅膀乱撞，心跳忍不住加速，脸也渐渐开始发烧。他合理怀疑柳清清在撩他，而且他有证据！
柳清清的慈爱buff还没消失，语重心长地跟他说道：“既然你爸爸信得过我，把你交到我这边，你也愿意跟着我，我不介意你心里把我当成你爸爸，有什么不顺心的，你都放心大胆地跟我说，我......”
刚才周京墨心里乱飞的蝴蝶们，呼啦啦地死绝了，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地往下落。下落的时候，“啪唧”一翅膀下去，把他的心也扑棱的稀碎。
他怎么就忘了呢？他早就认清了的，这不是个言情小说！！！
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不存在的！
“听戏吧你！”
周京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剥开了一颗话梅糖，直接塞到了她嘴里，手托着她的下巴往上一抬，把她“叭叭叭”说个不停的嘴给合上了。
他还是低估了柳清清，万万没想到，他把柳清清当媳妇儿，柳清清却一直想当他爸爸！这到底是道德的缺失，还是人性的沦丧？！
酸酸甜甜的话梅糖在舌尖化开，柳清清又眨了眨眼睛，下巴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大约是因为他刚才握着冰凉凉的绿豆冰沙，他的指尖也冰凉凉的。
在这炎热的夏日午后里，哪怕是一丝丝的清凉也足够沁人心脾，让人印象深刻了。
柳清清抬起手用手背蹭了蹭下巴，觉得下巴被他碰过的地方痒痒的，形容不出来是什么感觉。这种感觉想不想明白又似乎无所谓，她索性也就不再想了。
听完一出戏，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柳清清问了夏思颖，她今晚住蔬菜公司的宿舍，不回家吃住。
柳世泽坐上轮椅之后，就再也没出席过村子里的红白喜事的场合，柳清清想回家陪父亲和弟弟吃饭，但是周京墨又想吃席。一边是父亲和弟弟，一边是傻儿子。她两边都想照顾，又不得不做出取舍，她好想有孙大圣的神通，拔一根毫毛再变一个自己。
她正犹豫的时候，王援朝已经领着柳思齐站在了活动中心的门口接她，“清清啊，走，跟叔叔回家吃饭，你爸那边我已经送了吃的，我把思齐也领出来了，嘿嘿。”
柳清清是个极易满足的人，她觉得自己也是个足够幸运的人，因为她总能遇到很好很善良的人。
“谢谢王叔。”柳清清小跑着去牵弟弟，到了王援朝跟前，又真诚地说了一遍：“真的，谢谢你，叔。”
王援朝哈哈笑着道：“我的傻孩子诶，这有啥好谢的，走，回家吃饭。”
柳清清要去牵弟弟，结果向来黏她的柳思齐却没牵她的手，而是越过她牵住了周京墨的手。
？？？
柳清清疑惑地看了一眼周京墨，好奇他什么时间用什么样的方式收买了弟弟的心？转眼就见周京墨从手边的帆布袋里拿出来一颗糖递给了柳思齐。
柳清清放了心，自己只是输给了糖，不是输给了周京墨，问题不大。
三个人跟着王援朝到了吃饭的地方，柳清清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对周京墨说道：“有了思齐，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小孩儿那桌了。”
周京墨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压低声音道：“可以，但没必要。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丢人的。”
院子里嘈杂，喝酒聊天的声音夹杂着传菜报菜的声音，王援朝没听到柳清清和周京墨在嘀咕什么，他大眼一扫，心里已经给柳清清安置好了位子，推着两大一小三个人落座。
“来，清清，你们几个孩子坐小孩儿这桌。”
柳清清：“......？”我以为我这个乡村女企业家能坐大人那桌呢？
周京墨看着一桌子雀跃的孩子，还有柳清清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抿着嘴唇努力憋笑，很想头铁地问问柳清清：“我笑出声的话，你能不打我吗？”
吃完饭，柳清清又去听戏，柳思齐年纪小睡了过去，周京墨就提前把他送回了家，接柳清清回家的时候，他发现柳清清的心情好的有些奇怪。
柳清清路过超市，想起今天刚完成的“如何做一个好爸爸”的“赏罚分明”那一项，决定加强巩固一下，她主动去问周京墨：“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给你买。”
周京墨看了看她，大着胆子问她：“天热，买冰激淋可以吗？小布丁就行。”
柳清清：“买。”
周京墨：“再加一个巧乐兹可以吗？”
柳清清：“买。”
周京墨：“再加两个哈根达斯呢？”
柳清清：“买。”
周京墨：.......并没有想象中被包养的快乐是怎么回事？
他确定了，柳清清真的高兴傻了。但好在他还清醒着，勤俭持家的他最后买了一个小布丁和三个巧乐兹，让柳清清付了款。
他拆开一个巧乐兹，递给了柳清清后，自己吃起了小布丁，剩下的两个打算带回家给柳爸爸和柳思齐。
明月当空，夏夜的风吹走白日里的炎热暑气，周围是不知名的虫鸣声。
两个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周京墨好奇地去问她：“清清，你既然那么喜欢戏剧，为什么非要退学不可呢？”
柳清清咬了一口冰激淋，巧克力的甜味里带了一丝苦，她垂下眼看路，许久没说话，走了好一会儿，她才微微抬起头去看高远天空里的星光和月亮。
她说：“周京墨啊，人不能只执着于想干什么，还要认清自己能干什么。比起穷尽一生追求天空中那可望不可及的月亮，我更愿意弯腰去捡地上的六便士。”
周京墨的心里“咯噔”一下。
夏夜，如水的月光下，他隐隐约约懂了一点父亲把他送到这里的原因。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吃席：你坐小孩儿那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