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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曦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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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总会让人心绪浮躁,雨水从屋檐浇到芭蕉叶上,再从芭蕉叶上滴到人的心上。
许曦白从来不在雨夜见人,今天是例外,宸野从来都不会让人有机会拒绝她的请求。
所以当她伸出手接了点跳进屋内的雨点时,许曦白进行了今晚第三次催促:“你该走了。”
宸野不说话,只垂眼微微倾斜手腕,在手心上打转的一汪水就顺着指腹纹理流到桌上。她右食指沾着冰冷的水,在乌木的桌上一笔一画写字。
许曦白顺着她的动作看去,心里随着她的动作一笔一画,与她同时写出了那个字。
“白”。
“在深山老林住了许久,曦白,你的锐气呢。”宸野的话再加一记巨锤。她的眼睛仍旧是笑着的,但是他不难看出其中不再掩饰的冷意。
“嗖嗖”两声,她指尖残留的水珠飞溅出去,在芭蕉叶上烫下几点焦黄的洞,声音在雨夜中就像是箭矢破空之声,亦是剑光鸣啸。
可许曦白不会坐以待毙,他的眸子随着利声亮起,压抑不住的金光扑向宸野,她却“哈哈”大笑,拍起手来,金光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昏暗的屋子里,只亮了一刹。
宸野的眼神不改自上而下俯视的习惯,她站起身来,轻轻一抬手,袖中奔涌而出的黑色绸缎像春风一样轻柔绵软,在缠上他的脖子的时候变成了坚固得刀枪不入的枷锁。
“你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她笑着逼近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爱极了他的一双金光未退的眸子一样细细观赏,“曦白,你生来就不是为了慈悲。”
“你们教我如何不见血地杀戮,教我如何用眼睛把妖变成灰,”许曦白轻声说,“最后我只做到把人变成野兽,宸野,你就是其中最贪婪的一只。”
“你呢,你不如告诉我,自诩是‘人’的曦白是不是爱上了此处秀地哪家姑娘,做着归隐的大梦。”宸野把玩自己手中的绸缎,此时她的表情变得温柔亲切,循循善诱。
她的目光顺着窗外瞥了瞥后院的那棵大树,今天有个像精灵的姑娘从树上跳到院中,当时许曦白追随她的目光以及警惕自己的神情让她觉得有趣又可笑。
果然,许曦白颈间脉搏的跳动顺着绸缎传到她的手心里,宸野立刻意识到自己胜券在握。但是许曦白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维持他的理智,就如现在,他的心跳兵荒马乱,神色却冷然:“我从生来就没有这种妄想。”
“比起你爱着那个姑娘,我倒期待着那个姑娘爱你,”宸野不管他在自己眼里苍白的掩饰,自顾自说道,“若你爱人,你只会折磨自己,但是若别人爱你,你的心软会让她成为你的把柄。”
“所以是哪一种呢,曦白?”
倒映在她眼中的人尽管被绸带束缚住,她却已经感受到他瞬间暴涨起的杀意,不同于他本人性格的、歇斯底里的疯狂使得他皮下血管隐隐透出青紫,许曦白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控,闭上了眼。
他压抑着低声说:“都不是。”
“我若此生还有夙愿,绝对不会是爱一个人。”只此一句话,他的杀意就像雪一般瞬间消融了,宸野手中他的心跳也变得渐渐冷寂。
“一定是将你们这群野兽消弭,让人和妖都不再被你们吞吃。”他嘲讽地看向她的眼睛。
宸野的眼睛是正常的漆黑,许曦白的眼睛已经变成乌金,但你很难分辨,此刻他们谁才是人,谁是许曦白口中的“兽”。
“所以你要如何?杀了我?“她不动声色地收紧了绸缎,许曦白原本苍白的脸上便蓦然涌现出不正常的血色,就连他的眼睛也变得涣散。这样靡艳的美丽显然取悦了她,她“咯咯”的笑声在寂静的屋子里肆意回荡着。
“我杀不了你,”他艰难地挤出字句,闭上了眼,“你也杀不死我。”
许久之后,久到许曦白快要因为窒息昏过去,宸野终于松开了她的绸缎,却是向外一探,收回时卷起只黑猫,还不待许曦白反应过来,那只极力挣扎的猫就被高高摔到了地下,发出一声哀戚的惨叫。
许曦白一边止不住地咳嗽,一边弯身捞起猫,将它护在了怀里。
“我没想到,一只小妖也有这种愚蠢的勇气。”宸野的注意力转移到猫上,颇有趣味地打量着,“白天已经放过它一次,想不到还会来送死。”
“这里的人是不是也像它一样愚蠢,才会让曦白变成现在这样呢。”
她忽然想起什么,笑容变得越发温柔:“看起来,还是个没通灵的猫妖啊。”
“啪”的一声,许曦白用力地打偏了她伸过来的手,语气中充满压抑不住的愤怒:“宸野,我并非什么都做不了。”
“你威胁我吗,”宸野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为了一只妖怪?曦白,你还真是和从前一样。”
在她一手震开许曦白的胸膛,一手将灌满灵力的手按上黑猫的头顶时,被乍然亮起的光刺得失去五感的许曦白听见宸野说的最后一句话,曦白,天真就是你的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