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上有个避雷针》寰尘

38、第 38 章

　　李小苗的工作非常简单，就是照顾昙梦的日常起居。

　　考虑到昙梦的特殊情况，所谓的日常起居，其实也就是定期向她喷洒医生配置好的药水，给她换衣服，扶着她在房间内走一走，陪她说说话，读读书之类的事情而已。

　　当逐渐克服了看到人体组织所带来恐惧感以及克服感同身受的同理心之后，看着它们在骨架上循序渐进地生长过程，还挺有成就感的。

　　就像是在天地里看着庄稼一点点长大的满足感。

　　给昙梦换衣服是相对难度较大的环节，她脆弱的内脏都紧紧地包裹在一层淡绿色的薄膜之中，在这薄膜之上还带有植物叶子上的纹路，需要非常小心，非常轻柔，才能够让她不会受伤。

　　昙梦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面对李小苗的照顾也很配合，在日常的交流之中，李小苗也总结出一定的规律。

　　“咯嗒”是肯定。

　　“咯嗒咯嗒”是不要。

　　嗯……至今为止，大概就是这样，至于很多时候，她发出长串的咯嗒声，李小苗就不知道她再说些什么了，总之，就是扯一些闲聊的话题，有来有去的，她觉得，也算是沟通过。

　　可能是因为沟通“融洽”，昙梦对李小苗也渐渐放下了戒备，开始敞开心扉，在某天，听着电视，昙梦突然开始花苞颤抖，双手抱头，咯哒咯哒地说个没完。

　　从她的肢体语言，李小苗判断她的情绪应该是比较激动，要不然是在大笑，要不然就是在哭泣。

　　当时电视上播报的是某位高僧圆寂的消息，再结合昙梦如今的境遇，如果不是她在压抑中终于形成了反社会人格，应该，可能，大概率应该是在哭。

　　于是她走了过去，轻柔地拥抱住了昙梦。

　　就像她之前判断的，这个基地一样的地方应该是他们培养战士的地方，因此过了大概一个月，他们就从这里转移了。

　　李小苗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黑衣人的数量大概能够有一两百人，到了如今，能够登上飞机去转移的，也无非是二十人左右。

　　每一个，都缭绕着蒙蒙的黑雾。

　　来接他们的是一辆大型直升机，甚至李小苗和昙梦柳易初还有一个单独的房间，里面已经布置好了加湿器和松软的垫子，能够放置昙梦娇弱的身体。

　　她的四肢如今已经茁壮了不少，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够长出皮肤了。李小苗在松软的垫子上麻利地铺好无菌布，扶着她轻缓地坐好，再喷一次喷雾。用纱布包上安全带给她系上。

　　“你害怕吗？”柳易初坐在一旁看着李小苗忙活，突然问她。

　　“嗒嗒嗒”昙梦摇摇脑袋，不知道要表达点什么。

　　“如果你要吃了我，拿我应该就害怕。不过，我害怕也不影响你吃我，所以……为什么要问我，要放我走吗？”李小苗挠挠自己的爆炸头，认真地答道。

　　“不哈意思，是我又说这种话了。”

　　又说？李小苗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奥妙，不过柳易初说完就已经把头转向窗外，不准备再说什么了。

　　他在大多数时候，都算得上是一个非常温和且彬彬有礼的人，甚至有些过分地谦和。

　　例如，会认真地询问她晚饭想要吃点什么，当天的工作有没有什么困难，甚至在有时还会和她道歉。

　　不过可能转眼间，又会变成暴戾的模样，眼中全是冷冰冰的疯狂，看她的时候就像是看一块儿死肉。

　　在和风细雨和风霜刀剑之间无缝切换，导致李小苗在他身边异常小心，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飞机平稳地升空，天气晴朗，阳光和煦，圆形的窗户看去，是清澈的蓝天白云，果然大个的直升机就是比小的要平稳。

　　大的比小的平稳？

　　【从前好像坐过直升机。】

　　不过果然，这样一群特殊人群，旅程不会太顺畅。

　　没过多久，他们的飞机就遭到了来自空中的打击，柳易初马上去了前面，小小的舱房中只有李小苗和昙梦在。

　　他们这边也不是毫无准备，很快就进行了还击，在你来我往的连天炮火中，飞机疯狂地颠簸起来。

　　很快，一颗子弹打碎了昙梦这一侧的窗户，高空中凛冽的风灌了进来，被打破的靠枕掉出的鹅毛飞满了房间，有一种鹅毛大雪的浪漫感。

　　李小苗赶紧解开安全带，想去把昙梦解开拉到另外一侧。

　　昙梦发出激烈的咯嗒咯嗒声，密集的咯嗒声，李小苗怀疑她发声的骨头应该都磨出了火花。

　　昙梦边说着，一边要解开安全带，往破碎的窗口那里钻。

　　“梦姨，梦姨！不能跳飞机！”李小苗手忙脚乱地拉住她。

　　“嗒嗒嗒嗒咯嗒咯嗒！”

　　“那也不行，好死不如赖活着，你眼看着都要长好了，别想不开啊！”

　　“咯嗒咯嗒咯嗒！咯嗒！嗒嗒嗒！”昙梦疯狂地挣扎，手指在残破的玻璃窗上被割破，流出了淡绿色的血液出来。

　　“梦姨！梦姨！你冷静点，您跳下去一了百了了，我可怎么办啊，我在这儿肯定是切条、切丝或者被生撕了啊……”

　　李小苗整个人扑在昙梦身上，死死抱住她的大脑袋。

　　飞机飞向了闹市区，周围的击打渐弱离开了，柳易初有些狼狈地走进来，看见的就是她们这样的造型。

　　“妈妈，你们在干什么呢？”柳易初温和的声音中蕴含着危险，昙梦和李小苗同时抖了一下。

　　“梦姨，你看，这风可真大，都把你的花瓣给吹散了。哎呀，这碎玻璃怎么把你的手指给割破了呀，快让我去给你上点药。”李小苗从昙梦的身上爬下来，一边去拿药箱。

　　“嗒嗒嗒。”昙梦慢慢地把手指收了回来，姿态优雅地把已经被打开的安全带放到一边，走到对面的座位上，缓缓坐下，斯文地抬起受伤的手，让李小苗上药。

　　李小苗终于跟着他们来到了那个她经常在新闻上看到的城市，这场动荡的发源地，明内市。

　　飞机降落在一开阔的机场，坐车前往柳易初房子的沿途，窗外，几乎是一个空城。

　　道路两旁的店铺关闭，街路上行人稀少，已经是夜晚，但是路旁的居民区里，只有三三两两的窗户亮着灯。

　　路上屈指可数的行人中，有的人有尾巴，李小苗还看见一个头上有犄角的。

　　“欢迎来到新世界。”柳易初语气冰冷地对她说道。

　　柳家的房子，自然大气，坐山望海的别墅中，是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

　　昙梦的卧室远比在据点中要豪华，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等在其中，立刻给她进行了治疗，打上了许多红的绿的针剂。

　　柳易初没有停留，据说，是去见一位非常重要的人，如果和他打好关系，也许，就有机会能够见到“圣尊大人”。

　　“妈妈，只有他能够救你。”柳易初总是这样和昙梦说。

　　这是个什么人物，能创造出这么多的怪物……

　　李小苗自己在房子里闲逛，柳易初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不过，在这个城市里，她还真没有胆量跨出大门。

　　房子里的陈设非常有品味，虽然是看不懂，不过一书一画都看起来非常昂贵，尤其是，在海边这样潮湿的环境里，李小苗有点为房子里的红木家具可惜。

　　窗台上，摆放着一盆兰花，重重叠叠的椭圆花瓣挤在一起，像是个紫色的小莲藕，竟然还会亲昵地蹭着她的手背，有点亲切。

　　柳家豪宅里的日子岁月静好，危机四伏。

　　沾了柳家家庭医生的光，李小苗的爆炸头和黑红的肤色在调理下已经渐渐恢复。

　　柳易初果然取得了那个贵人的肯定，拿回家的药丸，从绿色的变成了紫色，十天吃一粒就行。

　　在紫色药丸的滋润下，昙梦终于长出了白皙嫩滑的皮肤，肤质甚至超越了李小苗这个年轻人的，只不过上面还有很多绿色叶脉状的花纹，有种奢华的神秘感。

　　她的花苞最外面的花瓣开使渐渐地变黄，还脱落了一层，柳易初看到激动地哭了，不过昙梦不再能够发出“咯嗒”的声音，应该，会有声带长出来吧。

　　“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吃晚饭的时候，柳易初突然这样问李小苗。

　　“自由、健康、快乐、有尊严、静好……”李小苗掰着手指头数。

　　“不是，我的意思是……”柳易初有点困饶地补充，“普通人最想要什么？具体的。”

　　“哦，升职加薪、找对象、买房子……你是房地产商你还不知道吗？”

　　“如果给你一套房子，让你帮忙做事，你愿意吗？”

　　“你……想给我发员工福利了？那……当然好啊，不过明内的就算了，怕是没命住。”

　　“这很简单，给你，吃了它，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街路上了。”

　　修长的手伸过来，在他苍白的掌心，是一颗绿色的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