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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诱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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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考科举,不会被点成探花的,表哥放心。”重笙璐哈哈大笑,“倒是表哥,你这样一表人才,届时皇上一看,嗯,探花郎非你莫属。”
“你便揶揄我吧。”裴阔才不会把小孩子的玩笑话当真,宠溺地拍拍她头顶。
重笙璐却笑得肚子痛,笑着笑着便觉肚子饿了,咕咕直叫。
裴阔看看时辰,道:“阿笙晚上想吃什么?”
“嗯。”重笙璐午间并未吃饱,顿时脑中闪过诸多美食,最后却定格在一碗葱花面,“我想吃葱花面。”
“倒是好养活。”
“表哥要请我去哪里吃?”
“葱花面自然是去我家里吃。”
“表哥家?表哥不是住在吕翰林府上吗?”
“虽然舅舅待我很好,但是寄住他人府上总是不便,前段时日便置了一处宅子。”
“在哪里?”
“瑜园。”
“瑜园?是在琼苑边上?”
“是,离重府颇近,你可在我家中玩尽兴了再回去。”
裴阔便领着她往家中去。
瑜园是个三进的院子,新近才修缮过,因此从里到外都是簇新簇新的。因裴阔不常在家,宅子里没什么人气,只一个长工一个短工,职司也未分配,有什么做什么。
今日,裴阔突然回来,宅子里便只有长工老杨守门。
“这是老杨。”裴阔介绍给重笙璐见过,便叫他下去休息了。
好在厨房里,米面和蛋是常备的,便是小葱,老杨在厨房门口种了两盆,随便掐一把便能吃。
裴阔娴熟地生了火,开始煮面。
重笙璐在旁看着氤氲在水汽中的裴阔,一瓢水一把面都像是画一般,轻轻嗫嚅了一句:“天神下凡。”
“阿笙你说什么?”
“没什么。”
裴阔不追问,很快端了两碗面出来。
重笙璐一看,果然是和在船上吃的一样的葱花面,尝了一筷子,清香滑口,味道却胜过上回许多:“表哥厨艺突飞猛进,可喜可贺。”
“喜欢吃便多吃一些。”
“都说君子远庖厨,表哥怎么会下厨呢?”
“自小父母双亡,这些小事自然都得学着些。”裴阔语气平淡,便是吃面的动作也十分高雅,好像那些过往真的已成过眼云烟。
重笙璐心头却微微揪了一下,生疼。实则裴阔也是个苦命人,她默然无语,心想着:看在葱花面的份上,他欠她的两罐麦芽糖,便一笔勾销了。
吃完面,已是暮色四合,她该回去了,可一想到冷冰冰的重府,心里就空落落的,说不出的抗拒,竟对这初次到访的瑜园生了留恋之心。
重府虽然人多了几个,却冰冷如冬日烈风刺骨;瑜园只有裴阔一人,她也觉得温暖若春风徐徐拂面。
重府,终究不是她的家,皇宫只是暂庇之所,庄子也回不去了,唉。
裴阔收拾了碗筷,出来便看见她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满面寂寥,缓缓问道:“阿笙,你在太孙殿下身边,真的过得好吗?”
“太孙殿下待我很好。”这个问题,重笙璐今日已回答过一回,她顿了一下,答案却有了不同,“只是,总是心不安。”
“你若不愿,别勉强。”
“不是愿不愿的事。”
“你若有难处,表哥可以帮你。”
“你又能怎么帮我?”重笙璐一回眸,望进他眼底,她竟在他眼中看出了心疼。
裴阔轻轻叹口气,却是无话。
重笙璐怕他难过,反而安慰道:“表哥你放心,我会保护好我自己,太孙殿下亦会护着我。”
“阿笙,我教你几个招式吧。”裴阔顿了一下,说道。
重笙璐一身武艺是跟蓝师父和孟幽兰学的,然而她从蓝师父那儿学的功夫被孟幽兰嫌弃得不行,虽然孟幽兰武艺高强,但她只学了一年,并不十分精进。先前,她见裴阔两招就杀了远胜于她的蒙面人,便生了敬仰之心。此刻,裴阔主动说要教她,她自然是一百个乐意。
她还听闻,裴阔曾得了广东武乡试第一名,不过他并不想走武科的路子,因此仍旧参加了文乡试,没想到,乡试也是第一。实乃文武通才。
“请表哥不吝赐教。”重笙璐抱拳。
裴阔点头,将袍子一角扎起,拉起她双臂,示范道:“若对方猛扑而来,你应迅速后撤,保持距离,而后趁对方跃进之时,瞅准时机前冲,攻击对方要害。对方不备,你能占得上风,而后便能制服对方了。”
“若对方持刀剑直刺,多数人会本能俯身闪躲,闪躲过后,对方应会不自主或倒或冲,到你身侧。你可趁机擒住对方手腕,控住他行进方向,抓住对方下压,同时攻击要害,若能锁住其喉部,便可一招制敌。”
裴阔教她的是徒手格斗术,她竟不知道,简单的格斗术也可以千变万化。一双手一双脚,可以演化出各式样的攻击和防备招式。
“若是多人相斗,应尽量避免近身缠斗,要及时变换方位,将其中一人或数人置于你与他人之间,动作要快,如此,便可牵制其余人等。此时,切不可忘记身后,若有人从身后攻来,应首先回击。你要记得,被围攻时,最重要的便是要用步法不断调整距离,须得学会随机应变。”
裴阔说的,尽是重笙璐薄弱处,想必是经历了上回刺杀,针对她的身法特地拟的招式,她心中不免有些意料之外的喜悦。
裴阔见她眼如墨玉,月光下的影子,有些瘦削单薄,但动作迅速自如,一气呵成,一套招式很快便学了下来,心中甚慰:“阿笙,余下之事我暂且帮不了你,但这一套防身术,是特地为你改的,最实用不过,你且练着。但我只盼着,你永远也用不上。”
“表哥,多谢你。”重笙璐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抱住了他腰,察觉到裴阔身子一僵,蓦地发觉自己行为不妥,赶紧撤退,两颊腾得起了火。心里却在默默感叹:表哥腰真细。
裴阔看她一张小脸,在昏黄的灯光下红得跟抹了胭脂似的,微微一笑:“你想抱便抱吧。”
“不了,不了。”重笙璐忙摆手,摆完了手,愈发窘迫,连手往哪里放也不知,匆匆又道了声谢便告辞。
裴阔笑意难掩,倒是不再留她,只远远跟在她后头,看着她进了重府大门,才放心归去。
直到第二日回到宫里,重笙璐仍觉着前一日晚上实在是太过尴尬,她行为实在是逾矩,难怪以往纪先生总说她没个女孩儿样。好在她如今用的重笙的身份,裴阔应不会在意。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褚詹睿正在文华殿偏殿看书,蓦地发现重笙璐竟然盯着一块地砖出神,没好气道,“出了一趟宫,心都玩野了?”
重笙璐急忙起身致歉:“微臣知错。”
“若是如此,我是再不敢放你的假了。”
“下回再也不敢了。”重笙璐看立在一旁的霍碓抿嘴直笑,正是一副幸灾乐祸模样,便扭头问道,“霍大哥,人可抓到了?”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话头转走。
昨日之行,其实褚詹睿放她假是假,让她作饵引蛇出洞才是真。
“抓了一个,给卢铢带去拷问了,想必很快便有消息。”霍碓答道。
“殿下,卢铢请见。”
霍碓话音才落,卢铢便在外求见了。
“进。”
“殿下,那人招了。留了证词,画了押。”
“他怎么说?”重笙璐心急问道。
“据他说,幕后主使是周廷聿。上回刺杀,亦是周廷聿指使。周廷聿在广东害了重公子的祖母,如今他陪伴您左右,周廷聿生怕他得势,会报复于他,便先下手为强,找了杀手。不曾想,半路杀出个书生来,刺杀失败了。之后,周廷聿便一直叫人盯着重公子。昨日,重公子一出宫,周廷聿便很快布了杀手,从国子监开始就一路尾随,只是重公子身侧一直有人,无法下手。”
重笙璐曾猜测上一回的杀手是周廷聿派来的,意料之中,果然是他,此人实在是恶毒至极,嚣张至极。天子脚下,知法犯法。
褚詹睿听了卢铢的回报,却沉默不语。
“殿下,那人如何处置?”卢铢请示道。
“是周廷聿的人,还是雇的?”
“周廷聿怕暴露,跟江湖门派雇的。”
“杀了。”褚詹睿啪一声将书扔在案上,语调平平,却令人心惊。
重笙璐闻言,上前一步道:“殿下,不若将人交给刑部。”
褚詹睿神情一顿,继而颔首:“按重笙说的做。”
“是。”卢铢领命而去。
褚詹睿细长的指节敲击着桌面,神色阴郁:“我的人,他也敢碰。”
“殿下,接下去,该当如何?”霍碓问道。
褚詹睿起身,沿着殿内反复踱步,摸了一把书架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还有十日便是冬至了,祭天典仪准备得如何了?”
霍碓答道:“太常寺卿仍在病中,皇上便请卢宗荣大人主事,另一位少卿大人从旁协助,周同知行监督之责。”
太常寺卿就是重博英,如今还在宝华殿躺着呢,褚詹睿看一眼重笙璐,见她面色无异,转头问霍碓:“可有异常?”
“有。”
“少卿余正国大人与卢大人颇不对付,听闻为了天灯的事儿就闹了两回。”
“为何?”
“去年祭天,皇上嫌工部制的天灯不够庄严,今年便叫工部进行改善。卢大人认为天灯只需改动样式,添些花纹便好,余大人则认为是天灯尺寸不对,做个两倍大的,方能凸显天家尊严,二人争执不下,谁都说服不了谁。工部尚书魏步义大人为此非常头痛,昨日里来找过太子殿下,太子爷不在,他便回去了。”
“天灯之事可不小,魏大人不应该先请示皇上吗?”重笙璐惊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