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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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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逼近,咒灵的攻击迫在眉睫。
仰倒在低矮灌木中的少女依旧一动不动。
……有些,眼花。
像是熬夜熬久了之后,整个世界开始出现互相渐变的彩色弧线的那种感觉。
耳鸣不断,虽然在几秒内弱了些许,不再像一把尖刀一般自耳孔钻入大脑把内部搅得七零八落,也依旧刺痛。
动不了,好痛,真的好痛。
“嘁、起来,下一击要来了。这玩意是二级咒灵,你扛不住的——”
悟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明明是在平常不过的词句组合,花见却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
拳头袭来的破空声,咒灵向她走来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地混在一起,嗡嗡着吵闹扰乱着她的思绪。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定格了一样。
要是没躲过去的话,会怎么样呢。
要是这一拳打中自己了的话,会怎么样呢。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和这样一个非人的怪物战斗呢。
我会受伤吗、会死吗。
一些从未想过的问题在这一刻骤然一股脑的爆发出来。无数的疑惑、茫然与后知后觉的后怕充盈了花见的内心。
任何事情做起来都比说起来难的多。
曾经脑海中与鬼物如特效片里花里胡哨模样打斗的想象碎裂开来,消失无踪。
少女仰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几乎要卸下全部的气力,放任疼痛灼烧着神经与脉络,流窜大脑激起无意义的战栗与电流。
思维如漫若烟海的沙砾,被时间的风吹得漫天飞舞。
“——”
“……”
五条悟觉得自己或许是有些关心则乱了。
或许是两人间咒力链接减弱的缘故,又或许是咒灵实力递推性地一直在不断增长的缘故,他最近这些日子总是烦躁得有些越界。
一天一天地,他在白天看着少女与一如既往地上课下课,又或者趴在桌上躲在人堆里呼呼大睡;而夜里又换了一副面貌,与和正常世界完全无关的怪物们进行战斗。
他惊讶于她适应的速度,也欣慰于她这份无论干什么都能从其中找到乐子的乐观精神——指跟咒灵飙垃圾话,又或者跟咒灵玩你追我赶等等。
说实话,他当然想过就这样将她拉入独属于“咒术”的世界,是否是一件好事。每个人都应当有选择的权利,可当其成为唯一的特别之人、独一无二的无可替代者时,这份权利也会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花见,还是他自己。
所以,五条悟其实在心里是会感到些隐隐的亏欠的,虽然这份亏欠一次次被少女爽朗的、兴致勃勃的笑容冲淡,但总归如梅雨季的天空一般,带着一丝抹不掉的黏腻和忧郁。
而以上这份情绪,终于再此刻——通通爆发了开来。
当那垃圾得不能再垃圾的二级咒灵再度挥拳,而少女却依旧仰躺在地一动不动的那一刻。
思维像是被火陡然烧及的引线,劈啪作响炸成一团。
望日里能够精细处理无数条数据流的大脑停了摆,无暇分析她的伤势如何、无力顾及其他状况怎样——五条悟那自来到异世界便被迫尘封的咒力再一次强制启动,如同枉顾医者嘱咐一往无前朝彼岸狂奔的病人一般执着且疯狂。
久违的蓝色咒力再次于白发男人的手中亮起,螺旋着混沌着相互撕咬纠缠。
哇啊,像是从骨髓里挤出来的能量呢——不对,我好像连骨髓都没有了来着~
五条悟想。
强行顶着封印压榨咒力显然使他付出了一些代价,但假如在场还有第三个能够看见他的人,那么一定只能从他脸上感受出一种单一的蓬勃感——鼓动着、挤压着、生长着的斗志与意念。
掌心下压,术式顺转。
「苍」。
连空气都仿佛被绞成碎片。
蓝色的锐芒如同缀着流星的箭矢,似乎连空间都能扭曲撕碎,一往无前地朝着一无所知、仍在嘶吼的目标狂奔而去。
而下一秒,一道金黄色的璀璨光芒,却也在同一时刻亮起。
————
“……”
从小,花见就是一个坚决贯彻“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这条至理名言的人。
中庸至上,普通就好,不过分显眼,也不至于太过扎别人的眼。
日常的生活,平凡也足够幸福的家庭,同世界上所有其他大多数人一样,庸庸碌碌地,从一点向令一点奔走。
……花见很喜欢看纪录片。
当视线跟着无人机小小的镜头跨越山河大海的时候,仿佛心灵也长出了翅膀,一同腾空而起。
偶尔也想过突然天降一千万然后摇身一变成为大富婆这种桥段,无数话题和想象由此开启:游历世界在热气球上开派对也好,潜入海底和热带鱼跳贴面舞也好,从千米高空一跃而下也好……光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呢。
哎、不过那都是不可能的啦,想想就好了。彼时的她便在这里中断了想象,换了个趴在课桌上的姿势,把面前摆着的书又翻一面。
书名是《八十天环游地球》,是个发生在更早些时代的、还没能拥有电话、卫星和无线电电的人们带着些幻想与热忱的奇妙故事。
总之、总之,以上这些,只不过是谁都会在少年时期有过的、带些童真色彩的幻想与期待吧……没什么大不了了。
时间是种很复杂的东西,磨灭过去的记忆与色彩,于是人所生活的现在就更显得弥足珍贵——慢慢接受自己的平庸,承认送信的霍格沃茨猫头鹰或许搞丢了自己的那一封信信;收起梦中雪白的翅膀,落回泥泞的大地上奔跑。
……
……可是。
从天而降的白发男人。
可以令人逃脱地心的力量。
穿梭在校街间、前所未见的怪物。
涌动于双手的未知。
“这种力量名为咒力,而我(老子)——是一名咒术师。”
“——”
曾经五条悟分明没说过,可花见又笃定地觉得他分明说过。
——当握住他的手时,你就已经跟这个平凡无趣的世界……完全背道而驰。
带着信的雪白猫头鹰从回忆的尽头而来,在少女面前翩然降落。
这并不是一封被魔法环绕羊皮纸信,而是沾着更多的善恶纠缠、年岁渊源的,怀着灵与咒的异世界的来信。
她甘之如饴。
篆刻在身体内本能的力量在这一刻无师自通,通过独一无二的回路连接成型,以冰蓝的咒火为燃料,金色的咒组成流刃,在无垠的夜空下划出第一道锋芒。
五条悟扭过头来。
术式发动时带出的力道徒劳地搅动空气,将他雪白的头发与漆黑的衣袖吹得纷乱飞舞。
身侧,是原本应该躺在并不衬她的杂乱草丛里的少女。
花见。这个名字在唇齿间流转,却又消弭于此。
她漆黑的发同样也被吹得飘起,身躯前倾如摇曳的芦苇,柔韧却不失坚定。
手被一把握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咒力传递而来,体内原本因为强行驱动术式而造就的撕碎感一扫而空。
“谢谢你为我这么生气啊,悟。”明明刚刚受了伤、还是那样一副虚弱的样子,这一刻她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如往常一般对他露出了笑容:“不过我什么事都没有哦——你看,还获得了新技能呢!”
她另一只的手上,金色的术式涌动,同他的「苍」一起奔袭向前方的咒灵。
没有第三个人能看到的咒焰亮起又熄灭,在场的两人却没有一个愿意分给它一个眼神。
站定,语毕,风停。
明明只是瞬息万变的数分钟,却似乎过去了一场历久弥新的酣迷。
感受着身体内全新的回路与力量,紧了紧自己与身边人相连的手。两个人都明白,有什么东西已经化迷蒙为笃定,有什么羁绊已经破开累累厚茧,即将踏出摇摇欲坠的第一步。
前来送信的不是霍格沃茨的雪鹗,而是迟到了很多很多年的、来自深渊的大白猫。
不过,这些都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了。
……我握住你的手了哦,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