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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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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级的课程轻松愉快,每天除了一些简单拼音的学习,就是简单的数学练习,剩下了自然科学课,美术课,体育课和实验手工课都是小朋友们的最爱,米淡也是一样的,她喜欢美术课,喜欢画画。
对于米淡来说,这一年应该是开心的,她有了新的生活体验,有了新的朋友,然而现实就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人情冷暖。
米淡妈妈怀孕了,小米淡当时是不知道的,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姥姥姥爷都想再要一个的,要一个男孩,哪怕当时已经计划生育了,他们还是毅然决然的准备了罚款。可是所有的东西米淡都不知道,因为米淡妈妈流产了,孩子没保住,还大出血,米淡不知道,只知道放学的时候舅舅在校门口等她,接她回姥姥家。
过了几天,她在姥姥家看见了虚弱的妈妈,所有都说妈妈生病了,让她不要惹妈妈生气。春耕,爸爸要忙地里的活,家里没有长辈,只能姥姥照顾,可是姥姥家里也不是只有米淡妈妈,还有一个没出嫁的小姨和没成家的舅舅。
小产的人总是需要多一些营养,而且月份有些大,会有恶露,需要清洗,屋子里难免会有一点味道。小姨自己在家惯了,现在每天在地里干活回家还要收拾屋子,难免有怨气,米淡没听见小姨说什么,只知道中午到姥姥家时妈妈就让她回家,让爸爸来接她们回家。
米淡不知道原因,她一向听妈妈的话,饭也没吃就背着小书包回家去找爸爸,还没进家门就知道爸爸在地里没回来,她犹豫了一下,又赶紧去了地里,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看见爸爸的时候就是很难过,想哭,断断续续的跟爸爸说了事情的原委,爷俩就开着三轮车往回走。
米多旋知道,如果不是有人说什么给了刘春香委屈,她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孩子来找它,到了姥姥家,米淡饭也没来得及吃就匆匆去了学校。
晚上放学,米淡自觉的回了自己家,爸爸上地还没回来,妈妈还在休息,米淡默默的放下书包,去抱柴火,她没做过这些,不熟练,只看过别人做,只能一点一点来。
她刚将火点起来,就看到姥姥来了,姥姥看着米淡眼中有米淡看不清的情绪,现在想来,那大概是心疼。
“你跟我说说,多大的事让你装不下,啊?好好的小月子不做,来回折腾,米旋要上地干活。平平要上学,你让谁伺候你?你看看平平,几岁,还没有锅台高,你老妹说什么你就不听忍着点不就行了!”米淡姥姥有些心疼,也有些生气,她清楚知道女儿没有婆婆,家中没有长辈,不可能让嫂子伺候,现在春耕,要不然让女婿伺候也行的。
“我有脸,她说一次两次我忍了,天天说,天天骂,我多大的脸还在那呆着。说我就行了,我家孩子吃个饭挑三拣四的,不能不端碗,筷子上不能沾菜,不能吧唧嘴,不……”刘春香哭出声,她说不下去了,这个孩子不是第一个孩子,之前有过几个,可都没留住,这个孩子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哪怕是女孩,哪怕她对她严厉,可是她也不想让娘家人给她委屈受。
米淡姥姥听到这,什么也没说,只是擦了擦眼睛,就抬腿去了厨房。米淡坐在门外的窗户下,听着妈妈和姥姥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该安慰谁,只是擦干净眼泪,继续在凳子上写作业。
这是第一次,米淡直视来自身边人的不喜欢,眼泪像控制不住一样,不停地流下来。此后,姥姥会提前从地里回来,做好饭后会让舅舅或者姥爷送过来。
过了半个月,刘春香身体恢复了,还是较之前弱了很多,但是已经可以正常的生活,干活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好像慢慢的都过去了。
春节到了,本该是欢乐的时候,可是米淡愁云惨淡,米淡本来想问今年不去市里买衣服吗,可是看着爸爸妈妈沉默不语,她把话慢慢的收回去了,家里没钱了,虽然还了很多账,但还是有很多人来要账,三百五百,一千,现在看来不多,可是九几年,偏僻的农村,这还是很多债。
二姨今年新婚回门是大事,初二三口人还是收拾了心情回了娘家,他们到时,新婚夫妇已经到了,屋里热闹异常。米淡给大家拜了年就上炕去玩了,没再理会大人的谈话,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敏感的米淡还是看出了不一样,所有人都热情的招待新姑爷,夹菜,敬酒,留客,她看着姥爷舅舅和小姨热情的招待二姨夫,看着二姨兴奋的分享她的新生活,看着爸爸妈妈沉默的脸,一颗种子悄然的种在心里。
刚吃完饭,米淡就说不舒服,想回家,米多旋和刘春香跟老人说了话就收拾东西走了,”没有人挽留,也没有人再关心。
晚上,米多旋怎么也睡不着,翻过来调过去,“你睡不睡,生蛆了?”刘春香怼了米多旋一下,“我想去打工,去辉子那。”米多旋静静地说。
刘春香久久没话,她知道米多旋为什么这么说,家里地少,年头也不好,再种地也是借钱种,收成还不够还债。
背井离乡的去打工到底是大事,老婆孩子怎么办?家里的车、地怎么办?这些没还的债怎么办?夫妻二人第二天就起身去了住在前趟街的舅舅家,老人之前给政府看大门,见多识广,也是家里长辈,可以帮忙拿个主意。
米多旋舅舅也知道这个外甥的情况,这是姐姐姐夫留下的老小,父母走的时候还不懂事,吃百家饭,尝百般滋味,他也心疼,可他也有儿有女,外甥外甥女也有一堆,没办法时刻顾着他,“旋啊,你想好了就去,老婆孩子我和你舅妈能给撑撑腰,地要是不种了我就让你哥种,车卖了顶点饥荒,剩下的饥荒我给你担保。”舅舅当时已经60多岁了,眼看着到70了,这一番话说出来米多旋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他也清楚,话是话,行动是行动,他10岁就一个人过了,亲哥亲姐都不行,他不能奢望别人。
两个人又去了丈母娘家,交代了事情,就匆匆赶去村里唯一的商店打电话给远在北京的外甥——车辉,米多旋大姐的儿子。车辉为人仗义豪爽,又重亲情,一口答应并说了怎么坐车,双方沟通好了信息就赶快挂了电话。
夫妻二人很快收拾好了米多旋带的行李,准备第二天早上就走,可是路费呢?到了北京以后的生活费呢?挣扎了很久,米多旋在初四的早上,偷偷打开了米淡的小包,里面有她过年接到的压岁钱,一共九十八块,再加上家里仅有的钱,够了,就是苦了孩子和媳妇,可是生活,尤其是贫穷的生活,总是一头空,一头实。
米淡醒来后,爸爸已经不在家了,一起走了的,还有她的压岁钱,米淡不知道当时的心情该怎么描述,她只知道,这个家里,她是最不应该抱怨的,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