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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毒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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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沓流星所到之处,象倒兽伏,再加上训练有素的北蘅军从旁协助,场面很快控制下来。
只是谁也没料到,好好一场君臣城门前重逢,原本应该向晏都百姓展现的是君谦臣恭,满朝和谐的友好画面,最后却以混乱和鲜血草草收场。
不过好在重要人物都没事,消息报过来时,虎贲军总都督列峻缓缓吐出胸中浊气,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皇亲国戚,文武重臣全都安然无恙,那再大的事也能化小,至于死几个侍从将士,流矢误伤了某个爱上奏参人的文官,根本都不算事儿。
说白了,那些下贱的人命,还不如灵园的几只凶兽重要。
他片刻不敢耽误,急忙来到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把消息报给圣雄帝。
圣雄帝听完,显然也松了口气,接着就问:“查了没有?是怎么回事?”
列峻回道:“启禀圣上,是象群突然失控,引发骚乱。”
北蘅王项万钧就站在圣雄帝身畔,闻言立刻跪下:“启禀圣上,臣有事要报。”
圣雄帝摆手示意他起来:“有话就说,那么多礼干什么?”
项万钧却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必须现在说清楚,不然罪名可就大了,他并不起身,反而恭恭敬敬行了礼,说:“臣这次从北蘅带来的几头象,都是从象队里精挑细选的,脾气温和,这一路从北蘅来到晏都,连一步都没有走错过,温顺听话,从来没有出过半点差池,这一点,北茫王可以作证。”
鹿九成也在帐中,立刻附和:“确实如王爷所言。”
列峻不看他二人,朗声说:“象群失控,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若不是如此,又怎么会发生后面的事?况且,还使陛下身陷险境之中?”
“列总督说的对,”项万钧缓声说,“确实是先有象群失控,才发生了后面的事,但是,无缘无故,象群为何失控?”
“这个难道不应该由北蘅王来回答么?毕竟,那可是你的象群。”
项万钧膝行着退出一段距离,从怀中摸出个布包放在身前,说:“臣有一样东西,想先请圣上查看。”
圣雄帝略一示意,便有内官走过来拿走那包东西,呈到圣雄帝跟前。
圣雄帝打开布包,露出里面的钢针,他看看钢针,又看看跪着的项万钧,问:“这是什么?”
项万钧叩首:“这是小儿北辰在象群体内发现的,请陛下查看。”
有内官递上帕子,圣雄帝垫着帕子,捏起钢针,对着光细看,项万钧说:“陛下请看,这钢针针芯中空,内□□药,刺入大象体内,大象中毒,所以失控。因此今日之事,还请陛下明察。”
圣雄帝捏起那枚钢针看一会儿,眉头渐渐皱起,抬手把钢针递给身后不远处的太医,那太医双手接过,退到一边去查验。
圣雄帝呵呵笑着,对项万钧说:“今天要不是北辰和那个,叫什么来着?那头长毛象?”
项万钧答:“飒沓流星。”
“对,就是飒沓流星,唉,人年纪大了,难免健忘,记东西总不如少年,有时候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了,今天要不是北辰和飒沓流星,外面说不定现在还乱着呢!北辰这孩子真不错,老项啊,你这是虎父无犬子啊,钢针这么一个小东西,扎在大象身上,换朕根本都不会注意,却让这孩子给找着了,厉害嘛!”
项万钧心里清亮,圣雄帝这是要招北辰问情况,立刻说:“北辰就在帐外,让他过来跟陛下说吧。”
帐帘开合之间,项北辰跟着内侍走进来。
之前在城门前时,列峻隔得远,没看清项北辰长什么模样,只觉得他身材很高,此刻他走进帐中,列峻看得分明,果然是高大魁梧,往那儿一站,把身后的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可能是因为刚才混乱打斗的缘故,他原本梳的还算整齐的发髻已经散开,头发乱蓬蓬地竖着,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眉眼却极其俊俏,生了副风流倜傥的好皮囊。
进帐之后,项北辰看到项万钧跪在帐角,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他也不着急,老老实实跪下,按着规矩行礼之后,也不起身,等着问话。
果然,圣雄帝开口:“象群身上的的钢针是你发现的?你这孩子,倒是心细。”
项北辰恭敬地回答:“回陛下,只是巧合而已。我发现飒沓流星有些不对头,便骑到它身上,它又蹦又跳,我没抓稳,就滑了下去,滑下去时感觉手臂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挺疼的,等摔到地上之后,发现衣服给挂破了这么一大块。”
他举起手臂让圣雄帝看,帐内众人都看的清清楚楚,那手臂内侧的衣袍果然从上到下被撕开了个大口子。
“我觉得有些不对,飒沓流星身上没有鞍子,也没戴甲,不应该有扎人的东西,就顺着痕迹找了找,果然找到了这针。而且,还不止这些,”项北辰说着,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个布包,放在地上,打开让帐内众人查看,“这是我从其它大象身上发现的。我们这次从北蘅出来,带了十头大象,每只身上都有相同的钢针。普通大象的皮相对薄些,钢针透体而入,若不刻意寻找,难以发现端倪,可飒沓流星皮厚,这钢针居然没有穿透皮肤,因此才被我侥幸发现,实在惭愧。”
就在这时,那边验针的太医过来回话:“启禀陛下,这钢针里的并非毒药,似乎是一种迷药,入体之后,可以使人丧失理智,如癫似狂。”
圣雄帝的面色沉下来,冷声说:“北蘅王在边境辛辛苦苦打仗,如今刚到晏都,人都还没进城门呢,就有人想拦着了么?还搞这些阴谋诡计!列峻,这件案子就交给你跟林司寇一起办理,找到幕后真凶,不管是谁,绝不轻饶!”
他站起身,拉起一直跪在地上的项万钧,亲热地握住他的手说:“老项,你受委屈了,先回去歇歇,找机会咱们几个老兄弟聚在一起喝一杯。”
项万钧这才站起身,垂头说:“但凭陛下安排。”
圣雄帝回头看项北辰:“北辰,你今天可是立了大功啊!真是个好孩子!”
他的眼光在帐中转一圈,突然问:“你平时用什么兵器?”
项北辰老老实实答:“回陛下,小子不才,一向使刀使惯了的。”
圣雄帝一听便笑起来:“缘分啊缘分!你知道吗?朕也是使刀的。”
说话间,他已经从腰间解下自己的佩刀,递给项北辰,“你且看看,朕这把刀如何?”
项北辰看向父亲,见他微微颌首,才双手接过佩刀,金刀入手,只觉得双臂向下微压,这刀分量竟然不轻。
金刀外观华美,一条金龙自下而上由刀鞘盘旋至柄,龙颈旁飞着只金雀,双翅张开,化作挡手,雄浑而又极具威势。
项北辰将刀拔出,只觉得寒意扑面而来,那刀刀面平滑,比普通的刀宽一倍,其上有光纹流动,刀尖并无任何弧度,直直横斜下来,三面开刃,可砍削能劈刺,是一把吹毛断发的宝刀。
项北辰一见这刀就喜欢上了,但它毕竟是皇帝之物,也不敢多看,粗略把玩一下,双手又捧回奉上,说:“真是一把宝刀,小子自出生以来,没再见过比这把更好的刀了,所谓宝刀配英雄,陛下是真英雄。”
圣雄帝并不接刀,反而笑着问:“喜欢么?”
项北辰的心登时砰砰跳起来,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之情在胸中蔓延,皇帝的意思真的是他想的那样么?
他跪着不动,双手捧刀,既不敢说喜欢,也不愿说不喜欢。
“看样子是喜欢了,也是啊,这龙雀刀可是神兵利器,当年陪着朕东奔西走,不知打了多少场仗,饮了多少血,”圣雄帝顿了顿,声音突然低下来,“那时候,它还不是现在这样子,不过,朕也很喜欢,这几年,它跟着朕,只能做个装饰,真是委屈了它,朕觉得,夜里都能听到它呜呜地哭,似乎还想上战场杀敌呢!”
“就赏你了吧!”
“拿着它,回北蘅,多杀几个长毛人,用敌人的血喂饱它。”
项北辰捧着刀出帐,没走出多远,哗啦啦,身畔就围上来几个人。
为首的鹿一鸣看到他手里那把金刀,眼睛登时亮了,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哥,这就是龙雀刀么?听说这可是上古神器,天地间仅此一把,削金断玉,吹毛断发,无坚不摧呢!”
项北辰心里乐开了花,但是脸上却不能太显露,只嗯了一声。
“这刀真好看!”鹿一鸣眼巴巴地瞅着龙雀刀,“看看这龙,须子一根一根的,还有这雀羽,根根分明,跟活的一样……”
“想摸摸吗?”项北辰慷慨地把刀递过来。
“谢谢哥!”
鹿一鸣的手刚握住刀身,都还没感觉出那沉甸甸的分量,刀就被抽走,手中只握了团空气。
项北辰小心翼翼地把刀挂到腰侧,淡定地说:“摸过了。”
“哎!哥,不带这样的啊!欺负小孩子!”鹿一鸣气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项北辰却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来往忙碌人群中,问奚河:“那个是谁?”
下巴微扬,点向鹤立鸡群般站立的白袍金发人,这副在人群中十分耀眼的模样,莫名有些熟悉的味道。
奚河看看他点的那人,立刻说:“小爷,看这位的模样,应该是师家人。”
“师家人?”项北辰脑中一闪,立刻想起那个在皇帝身后闪着光芒的女人,脑中飞速搜索着自己来晏都前被奶奶强迫背下的世家族谱,“他就是皇后那个失而复得的弟弟么……”
“肯定是他,只有正统的师家人才会有金发。”奚河望着那边说,“看他也就十七八岁,应该是那个小的,师徴羽,他还有个哥哥,叫师清商。”
项北辰看着那人和几个驯兽小司一起,驱赶那群之前作乱的凶兽,把它们分别关进铁笼里,奇道:“不是皇后的弟弟么?怎么看着倒像个杂役?”
鹿一鸣插话说:“哥,你没听说过‘狮奴’么?”
“狮奴?”项北辰还真没听说过。
“狮奴。”奚河认真地解释,“就是晏都人私下对他们兄弟俩的称呼。当年他们突然出现在神武大街,虽然那模样一看就是师家人,可是他们既不知道自己那晚是怎么逃出皇宫的,也说不清过去这两年呆在哪儿,因此陛下最后也没有正式承认他们。只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赐了个院子让他们二人容身而已,因此他们虽然是皇后的弟弟,但各自还都领的有差事,要挣银子养活自己。这位师徴羽在灵园做小司,那位师清商据说弹得一手好琵琶,在乐宫当教习乐师。”
鹿一鸣终于知道些项北辰不知道的事,八卦起来眉飞色舞,“当年的老狮王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百姓们提起来都恨的不得了,巴不得看他的后人吃瘪,因此大家也乐见他们干些下贱的差役,还给他们起了个这么贴切的外号。”
鹿一鸣说起师家人语气不善,项北辰知道是为什么,鹿一鸣的亲爷爷,已故的老北茫王,就是被老狮王给亲手砍下了脑袋,在十五年前的那场名为弑狮的叛乱里,鹿家也是出了大力的。
项北辰咀嚼着奚河鹿一鸣的话,师家人,皇后,树林中的暗探,相似的伤处,毒针,失控的象群……
怀中的布包烫着他的胸口的皮肤,而这一切,是偶然的巧合?还是久蓄的阴谋?
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