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黄金年代》甜麻薯

6、006

　　四天之后。

　　国王十字车站，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款式老旧的鲜红色蒸汽火车——霍格沃茨特快列车——静静地停靠在满是巫师的站台旁边，火车头部的锅炉里面冒出磅礴的白色蒸汽，那蒸汽先是浓厚得有如实质，然后逐渐四散离析，飘散在伦敦充满阴霾的灰色天空下。
　　列车上悬挂着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铁质车牌，上面用粗黑的字体写着“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十一点整发车。”

　　“那么，莉莉……”伊万斯夫人有些不舍地摸了摸小女儿的深红色的头发，“快上车吧，现在都已经快要十点四十五分了……现在就上去吧，找个好位子，谁知道这辆车要开多久才能到……到了那里记得给我们写信，别像在家里似的那么挑食，照顾好自己。”
　　伊万斯先生什么也没说，他伸手拍了拍莉莉的肩膀。
　　“我知道，妈妈。”莉莉低声说，她握紧了身侧那个足有她身高一半那么高的皮箱子把手，“别担心，我……我能应付得过来的。”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但是佩妮·伊万斯动作僵硬地把脸别过去了，嘴里嘟哝了一句什么，看口型很像是“怪胎！”
　　莉莉还没忘记上一次她和佩妮在火车站台上那不欢而散的争吵，她犹豫了一下，但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能说什么——转过身拖着行李一个人走上了火车。
　　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来：“祝你一切顺利，佩妮。”

　　头几节车厢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其中有几个人看起来分外眼熟），她顺着人流往后面的车厢里面走去，行李箱在地上被人拖拽来去的声音，猫头鹰在笼子里扑扇着翅膀的声音，小巫师们彼此间一边说笑一边在身边跑来跑去，清一色的黑色长袍，父母和佩妮站在站台上的身影很快就看不见了。

　　莉莉在火车靠后的车厢里面找到了一个空包厢，她拉开了包厢门，一边抽出魔杖，指着自己的行李箱子：“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巨大的皮箱凭空而起，在魔杖的指挥下，轻盈而无声无息地越过了隔间的踏板，然后艰难地把自己挤进了包厢座位旁边的角落里。

　　莉莉松了口气，然后脱掉身上的棕色外套，把它扔到一旁的座位上，换上了霍格沃茨的校服，黑色的长袍下摆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白色毛衣和牛仔裤。她从车窗上探出身子，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伊万斯夫妇和佩妮，冷不防一张比记忆中年轻了十几岁的身影映入眼帘。
　　是隆巴顿夫人。
　　她站在站台上，穿着做工考究的但是样式已经过时了的藏青色长袍，神色骄傲地对站在身旁的一对夫妇说：“没错，那是我大儿子弗兰克……今年暑假刚刚收到级长徽章……哦，谢谢你，我知道他非常优秀……当然啦，邓布利多亲自选出来的级长……他从小就是个好孩子，当年分院帽不用一秒钟的功夫就知道他属于是格兰芬多的……”

　　弗兰克和爱丽丝，莉莉双手撑在车窗的窗框上面，有点出神地想，她最后一次见到爱丽丝的时候还是夏天呢，纳威刚刚出生没几个月……说真的，那孩子就和哈利差不多大，可是看着可比哈利要稳重的多了……当然她不是说哈利那样子不好，怎么会不好呢？男孩子本来就应该更调皮一些，老是沉沉闷闷的有什么意思？不过至少纳威那孩子不会在不满一岁的时候就对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扔粪蛋……

　　在长鸣的汽笛声中，列车缓缓地开动了。
　　沉重的车轮在乌亮的铁轨上隆隆作响，隐约可以听见列车员在高声叫着关上车门的声音。

　　“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说，“好不容易赶上火车，别的包厢都满了。”
　　“哦，当然——”莉莉回过神，急忙从车窗外缩回身子，一边回答，“请随意——”

　　然而下一刻她就愣住了，还没来得及说完的下半句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凌乱得好像是刚刚从飞天扫帚上面下来的黑发、榛子色的眼睛和瘦高的身形……她看见詹姆斯·波特正站在包厢门口——离她仅仅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看着她。

　　**********

　　四天之前的戈德里克山谷。

　　“教授！邓——邓布利多教授！”她不顾一切地向着路灯下的那个身影跑过去，穿过一个又一个在刚刚升起的满月下越显苍白的墓碑，那一刻她只觉得脑中空白一片，原本计划好的什么腹稿，什么线索，什么证据，什么谋划在顷刻间被她忘到了九霄云外，生怕下一秒那个身影就此消失不见，“看在……看在梅林的份儿上，邓布利多教授！请您等一等！”
　　邓布利多明显是听到了她的喊声，老人顿了顿，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身来，看着那个只一刻的功夫就跑到跟前，微微玩着身子双手撑着膝盖剧烈喘息着的红发女孩，半月形眼睛后面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温和而有些疑问的神色。
　　“……孩子，我想你是在叫我？”

　　“是的……我……哦，我是说，当然……”莉莉还在喘着气，不过她已经站直了身子，直视着邓布利多，绿眼睛在路灯下亮得惊人：“邓布利多教授——我是——我是莉莉·伊万斯。”
　　“啊，莉莉·伊万斯小姐，”邓布利多露出了恍然的神情，“当然，我有印象……不过，伊万斯小姐，恐怕我不得不多问一句，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我……我是路过这里，”莉莉想到自己不管不顾就跑到戈德里克山谷来的那个原因，忍不住脸上有点发热，但是此刻她管不了了：“但是……但是刚刚看到了您，所以……所以有非常重要的事想和您谈谈。邓布利多教授，我……我觉得我一定得和您谈谈！您……请您一定要听我说……”
　　“当然，当然……我会听你说的，孩子，”邓布利多用安慰的口吻打断了她，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了混杂着半是诙谐半是慈祥的神色，“既然你说，是非常重要的事……”

　　“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事，邓布利多教授。实际上……”莉莉的声音压抑中带着丝颤抖，“实际上，我是为了伏地魔的事来找您的。”

　　***********

　　另一个黑色头发的男孩——西里斯·布莱克——紧跟着詹姆斯的身后走进了包厢，他长得非常漂亮，灰色的眼睛里面明明白白的带着些昂扬的神气。
　　不过两个人都只是简单地跟莉莉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各自坐下不说话了。

　　莉莉缩在包厢的座椅上，愣愣地说不出话。
　　她觉得有些难受。

　　只要一个照面就足够了，只要一个照面，她就已经看出来了——詹姆斯没有回来，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詹姆斯·波特。当然——当然人还是那同样的一个人，然而……他没有向她一样，他没有多出来的那十几年的记忆。

　　她还记得他笑起来眼睛的弧度，记得他望着另一边的时候眼睛的形状。
　　然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们曾经度过了吵吵闹闹的六年；不知道在七年级那一年她真的答应了和他一起去约会，约会的内容居然是去看黑湖边的巨章鱼；不知道他自己曾经傻乎乎的费劲心思想要展现自己拿手的事情就只为了让她露出惊叹的神情；不知道她喜欢黏在他身边好近近地看他的眼睛的光，嘴唇的弧线，脸上最细微的表情——他不知道莉莉·伊万斯后来是那么、那么的喜欢詹姆斯·波特。

　　他什么都不知道。

　　***********

　　“……您能相信我吗，教授？”莉莉急切地望着邓布利多，“我……我可以用任何东西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我可以立牢不可破的誓言来保证……或者……或者您也可以对我用摄魂取念……”
　　“好了。”邓布利多突兀地打断她，冰蓝色的眼睛里带出了一些责备的神色，“莉莉，我希望你能明白，不论是牢不可破的誓言，还是摄魂取念，都不应该用在一个孩子的身上。”
　　“我明白！”莉莉争辩道，“可是我早就不是孩子了……还是……还是说，您不相信我？”

　　“你说的这一切确实非常令人难以置信，”邓布利多温和地回答，“但是……并不是绝对不能理解。并且……老实说，如果要认定你所说的不是事情，那我确实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么多在你这个年纪本来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了。”
　　“时间魔法向来都是一个不能被详尽解释得问题，我不得不说，莉莉，你之前的顾虑是非常正确的。擅自试图改变未来会造成不可想象的严重后果，”邓布利多沉思道，“然而我们在这里不能畅所欲言，莉莉，请你务必在开学之后到校长室来找我，口令是巧克力蛙——我有一个冥想盆，我相信它会帮助我们弄明白更多的细节，你明白吗？”

　　霍格沃茨校长的声音带着一股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她咬着唇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最想要问的那个问题，“那么……邓布利多教授，您觉得……詹姆斯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也回来了？我……我还能……我还能再见到哈利吗？”
　　“依旧，”邓布利多平和地看着莉莉，“我们现在什么都还不知道。”

　　***********

　　包厢的门又一次被人猛地拉开了。
　　斯内普站在门口，微微喘着气，蜡黄的脸上泛着丝不正常的潮红。
　　“莉莉，你怎么没有和我一起来车站？我们之前明明说好了要一起走的。”他看着莉莉，一缕有些滑腻的黑发落在他的额头上，“还有前几天你去哪里了？”
　　西里斯在他毫无预兆地闯进包厢的时候不怎么高兴地皱起了眉，但是看到斯内普似乎是和莉莉认识之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反而放松四肢，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

　　“……去看望一个朋友。”莉莉说，神色间带着丝疏离。
　　“哪个朋友？”斯内普追问。

　　“……”莉莉没有回答，她不是故意要给斯内普难堪，究根问底，划清界限分道扬镳是一回事，但是她也没有要现在就故意让斯内普不痛快的想法，因为没有必要。

　　她没有要给谁难堪的想法，也不想显示出她就要和谁对着干，她就只是……无话可说罢了。

　　斯内普沉默了一下，然后换了个话题：“你最好进斯莱特林。”
　　显然这才是他真正想要说的重点，斯内普努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通情达理，但还是轻易就能听出那压抑着的急躁，“你听我说，莉莉，我当然是为了你好，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想要进格兰芬多的……但是显然斯莱特林更加……”
　　“斯莱特林？”
　　詹姆斯听到这个词转过头来，他本来对莉莉和突然闯进包厢斯内普没有表示出丝毫兴趣。但是此刻，他的神情微微有些变了。
　　“谁想去斯莱特林？我才不愿待在那儿呢，你呢？”他问坐在对面座位上的西里斯。
　　西里斯·布莱克做了个鬼脸。

　　“我们全家都是斯莱特林的。”他说，不过紧接着就咧嘴笑了笑：“说不定我会打破传统。如果让你选择，你想去哪儿？”
　　“当然是格兰芬多！就像我爸爸一样。”

　　斯内普轻蔑地哼了一声，詹姆斯转头看着他。
　　“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斯内普说，但他傲慢的饥笑却表露了相反的意思，“如果你情愿肌肉发达而不是头脑发达——”

　　西里斯灰色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懒洋洋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斯内普，才说：“那么你希望去哪儿？看样子你两样都不发达。”
　　詹姆斯大声笑了起来。
　　莉莉抿了抿唇，但是这一次，她什么也没说。

　　斯内普的脸色涨红了，他瞪着面前的两个人一时找不到话来说，而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转过身。

　　“莉莉，这下你看到了吧！”他语气激烈地说，几乎要口沫横飞，伸手一指詹姆斯和西里斯两个人，那动作看上去颇像是一直瘦骨如柴的黑色蝙蝠在扇动翅膀。“这就是格兰芬多！他们就是这样儿的！你可不能——”

　　“那么斯莱特林又是什么样的呢，西弗勒斯？”莉莉在座位上坐直了身子，绿色的眼睛盯着斯内普，仿佛这包厢里面就没有其他人了似的，“西弗勒斯，你之前告诉了我关于霍格沃茨那么多的事情，对于霍格沃茨，你可知道得比我多得多了，是不是？那你现在再告诉我，我是一个麻瓜家庭出身的学生，怎么可能会适合去斯莱特林呢？”

　　一片寂静。

　　半晌，西里斯发出了一声嗤笑：“我可真是第一次见识到，居然会有人怂恿麻瓜出身的巫师去斯莱特林——哈，这可真是好·朋·友·啊”
　　他特意在“好朋友”那个词上咬了重音。

　　斯内普原本目瞪口呆地看着莉莉，听了这句话，刚刚泛着潮红的脸色变得煞白，他恶狠狠地瞪了西里斯和詹姆斯一眼，然后乒乒乓乓地转身出去了。
　　包厢门被重重地撞上之后，几个人之间重新恢复了安静。
　　莉莉轻轻地闭了闭眼。

　　詹姆斯和西里斯对视了一眼，突然后知后觉地觉得气氛有点尴尬。然而不知怎么的，这尴尬中好像又有一些其他的什么东西，让几个人之间的气氛比起一开始要更加融洽一些。
　　西里斯耸了耸肩膀。

　　詹姆斯犹豫了一下，假装用力咳嗽了一声，然后才把目光转到莉莉身上——绿眼睛的女孩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深红色的头发顺着脸颊的弧度垂落下来，红铜似的一大把，蓬松柔软。
　　“嗯……嘿，我刚刚听你说，你想去……想去格兰芬多？”

　　莉莉点点头。

　　“哦……那么……”詹姆斯露出了个笑容，原本靠着椅背的身子微微前倾，有点笨拙地对着莉莉伸出右手：“不如正式认识一下？嗯……我叫詹姆斯，詹姆斯·波特。希望我们都能分到同一个学院——我是说，都能分到格兰芬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