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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蓝修(5) ...
2004年10月4日,魔堡的狂欢持续了三天后终于偃旗息鼓,老E这魔头决定给魔堡一天假期。我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回了家,鞋子也不换,先推开房门——她还在。
松一口气,我将手里的花插在一个玻璃杯里,去浴室将一身烟酒味冲洗干净,而后回了房间,倒在地铺上准备补眠。闹钟的声音滴答滴答,响在小癫子绵长的呼吸里,然后她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
我翻来覆去,终究坐起来到衣柜里翻出了一条薄毯,掀开蚊帐盖在了她身上。她睡眠清浅,果然有片刻的意识清醒,半睁着眼睛看到了我,含含糊糊喊了一声,“蓝修,你回来了。”而后下意识裹紧了薄毯。
十月份的清晨,是有些凉意了。她蜷缩着身体,睡得像一个婴儿,长长的睫毛在脸上印下一排阴影,露在薄毯外的小腿上,有蚊子咬过的红色斑点。我正要下床去地铺睡,她像想起了什么,忽然睁开眼,“蚊帐里有一只蚊子!”
“什么?”我抬头寻找,听见她说,“可是我不敢下床开灯,就被它咬了一夜。”
我有些心疼,但又忍不住笑,“你傻不傻?睡觉前不检查一下的……我来找找。”
“痒。”她将小腿在薄毯上磨蹭两下,又伸手在枕头底下摸索,摸出一瓶清凉油来,眼睛也不睁就拧开瓶盖倒在手指上,而后去涂抹小腿。
动作熟稔。
心里忽然涌出一线酸楚,她为什么不离开?
又过了一阵,她忽然翻了个身面对着我,睁开了眼睛,“你睡不着么?”见我点头,她披着薄毯坐起来,用很肯定的口吻说,“你不开心。”
她看着我,眼睛泛一层微蓝的光泽,是我所熟悉的清澈。
我说,“不,没有。”
其实一直在开心,从遇见她开始。
她不再多说什么,裹着薄毯又倒下去,将头砸在枕头上,百般无聊地长叹了一声,“唉——弄得我也睡不着了。”她翻一个身,趴在床沿看我,眼睛眨巴眨巴,忽然笑了,“是不是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你穿短袖和休闲裤睡觉?据说,男生在夏天都是光着膀子睡。”
我在地铺上被她俯视,心里一阵不自在,“所以你快走吧。小爷,人不能如此厚脸皮,你赖着不走,有没想过交一交水电费和房租?”
她捏细了嗓门儿一阵奸笑,而后咬牙切齿,“我就赖着你,我永远赖着你,我赖着你到死!”又问我,“万一我去上学的路上飞机失事了,你会不会难过?”
我背对着她,拉长了声音敷衍,“难——过——”而后背上一重,她用脚踹了我一下,横声横气地纠正我,“不准你难过,你应该要悲痛欲绝!”
我一把握住她的脚踝,“别拿生死开玩笑。”她皮肤冰凉,略微瑟缩一下便继续踹我的背,“喂,喂,反正你也睡不着,今天陪我出门玩儿一天吧。”
我握着她脚踝不放,阻止她继续踹我,“觉得无聊就走,找你那一帮子朋友去。”
她一个枕头砸下来,叫嚣,“不行!我找他们还不容易,我就要祸害你!”
今天她有点反常。
我翻过身去看她,她眼睛红红,头发乱糟糟。她也正看着我,一派嚣张的神色忽然淡下去,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终于不说话低下了头。我心一软,刚要开口答应,却见她将小腿收回蚊帐里去,乖乖躺了下来,“你一夜没睡,眼睛都红了……还是继续睡吧。”
是么?我揉一揉干涩的眼睛。但是被她一闹,我半点睡意也没有,起床烧了开水,故意把拖鞋踩得踢踏踢踏响,而后将她刚才砸过来的枕头砸回去,“我说,你要出去玩儿,还不起来?”
她嗖一声从床上蹿下来,眼角眉梢都是明媚的笑,然后她说,“嗯,就一天,就这一天。”
就一天什么?她又不往下说了,高高兴兴去刷牙洗脸。
卫生间很小,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将那个插了玫瑰花的玻璃杯放到了小城照片旁。小城仍然淡淡笑着,带着他的沉静与腼腆。那朵深红的花,就像来自他曾经炽热的胸腔——所有的秘密,都将在一个人的心中生根发芽,而后开出一朵花。
小城,老E要结婚了,新娘是一个开私人诊所的牙医。我只见过她的照片,唇红齿白,因而笑容美丽。今天老E说起你,说在他向准新娘求婚的那一天晚上,他梦见了你。到处是彩色头发彩色眼睛的外国人,每个人都撑着一把黑伞,行色匆匆地消失在雨中,而你坐在一块墓碑前,向他笑。
像电影一样,老E跟我说。
我拿这朵花来贿赂你吧,什么时候得闲也来我梦里一下,告诉我这一生还能活多长。因为一天有一天的活法,一年有一年的活法,十年,二十年,或者竟然是三十年,我想比较一下,是癫狂至死划算,还是沉默苟活划算,是应该拥抱一个人,还是应该推开一个人。
凌晨五点半,我们出了门。她拖着我的手领我去灯笼巷的拐弯口吃小馄饨,好像她才是这里的居民而我只是一个过客。小馄饨吃到一半,头顶的绿色塑料棚忽然淅淅沥沥地响,她把勺子往碗里一搁,“叮”一声响,“下雨了,倒霉。”她顾不上吃早饭了,只管忧心忡忡,“一会儿雨下大了怎么办?我们回去拿伞吧?”
“去借伞。”我指一指不远处老巴的小洋房,“我知道他家里的伞放在哪里。”
她疑惑地望着我,惟恐老巴他们还没起床。我不说话,把馄饨钱放桌上,让她等一等我,便一头冲进雨里。才跑几步,就听见她开心地笑,“不借了不借了,淋淋雨也好!”
这小癫子,果然立刻跟了过来。
我拉着她在老巴家中的雕花大门前停下,一抬头,正见这所古旧的老宅子在细雨中立着,满墙的爬山虎叶子,静默无声。小癫子仰头站着,乌黑的发上沾了很多细碎的雨珠,脸上现出一片迷蒙之色——她忽然转头看我。
我猝不及防,没来得及撤回我的眼神,被她逮了个正着。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天色晦暗不明。
像做梦一样,我想,心里一片空茫。
“像在做梦。”她说,然后转过头去,笑了。
我咳了两声,“我很快回来。”而后手脚并用,爬墙。那些雕花图案很好着力,我很快翻了过去,一跃而下,与小癫子隔了一道铁门。
她眼睛发亮,忽然扑上门作歇斯底里状,“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绷不住笑了出来,“小爷,冷静,只关你三分钟。”
她哈哈大笑,而后靠在铁门上,抬起手腕看表,“倒计时开始。”
我扭头就走。
老巴家里的伞放在侧屋的鞋架旁,而侧屋的门通常不会锁,因为侧屋里不过是一些桌椅。上一回看见的时候,是一把蓝色格子折叠伞,一把黑色直柄大伞。记忆没有出错,我顺利完成了任务。然而一回头,我远远看见小癫子双手抓着铁门踮脚向我这里望的样子,她的白色衬衫、深蓝色牛仔裤、黑色帆布鞋,一切都简简单单,然而只要一秒钟,我察觉到自己的心跳。
我大步向她走去。
隔着那扇门,她喊我,“蓝修。”然后没了下文。
我走近了她,隔着重重黑色雕花与斑驳铁锈,看见她的眼泪。她仰头望我,濡湿的发贴在鬓角与额头,颤声宣布,“上午十点半的飞机,倒计时开始。”
我怔在原地,似乎忘记她是要离开的。
她低下头,嗫嚅道,“我以前不怎么哭的,但是现在很容易流眼泪,不知道回了学校会不会好点。”
我像被抽空了力气,想要翻墙出去,却只是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这一个拥抱,比任何碰触都来得不真实,她靠在铁门上,而我只有一只手能够感受到她的体温。但是她闭上眼睛,她说,“其实你一直关着门,我也一直只是……抱着这扇门。”
我闻到铁锈的气息,一时间想到,是不是再坚硬的东西都会腐朽,又模模糊糊听见她说,“我不在乎。”
她退后几步看着我,然后笑了,“嗯,还是跟我第一次见到你一样。”
我看着她,“这是所有告别的话?”
她摇了摇头,再退后几步,“我走了,再见。”
“拿着。”我将那把折叠伞递过去。她犹豫一下,终究上前握住了伞。我不放手,看着她,就像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小癫子,不是你不好,是我……是我不能。”
她的脸惨白惨白,接过伞,梦游一样走了几步,然后回头对我喊,“我不管,我不管!如果我只能再活一天,你会不会喜欢我?反正我会,反正我会!”
“沈从容。”我望着她,而后终于垂下眼睛,“一路顺风。”
她飞快跑起来,脚步声渐渐远去,而后消失。
我握着剩下的那柄大黑伞,忽然想起老E的梦。打开伞,我在雨中的庭院里来回踱步。原来撑一把黑伞,再去看下雨的天空就不会那么阴暗,反而觉得天色亮了很多。
我也不知道一个人站了多久,小洋房的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方素素立在门口,怔怔地向我这里望。我向她笑一笑,用手势跟她说,来找老巴。
她也笑一笑,将我让进了屋子,而后烧开水找茶叶,给我泡了一杯茶。然后她问我为什么会手语。
其实我也不是很精通,只能勉强用手势跟她讲一个火车站的故事。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他见多了骗子,所以选择不去相信那些正在乞讨的所谓残疾人。但是有一天当他经过火车站,一个聋哑孩子跟过来,比划着向他兜售几个做工粗糙的手工艺品,他照例不去相信而是走自己的路。几秒种后,他看见那个孩子在过马路时被一辆超速行驶的车子撞飞。其实那辆车子的喇叭按得很响,它或许是刹车失灵,并不是有意闯红灯。
我跟方素素比划,她认真地听,然后问我后来怎样了。我回答她,后来这个人总是梦见那聋哑孩子跟他比划着什么,他想知道这孩子在说什么,所以去买了一本手语书。
就是这样。
我比划完,低头喝尽了热茶,将那把黑色大伞留了下来,而后起身离开。一直等我翻墙而过,走出了好几步才回头看,方素素仍然坐在那里,阴沉沉的下雨天,似一抹轮廓模糊的剪影。
我淋着雨,走在回家的路上。但是有很多人,或许一旦出门便再也无法回家。欺骗、冷漠、天灾人祸、阴差阳错,生命太容易消逝。
后来我总是随身带着几个硬币。因为那个聋哑孩子在我梦中说,我不是骗子。
今天休假。
而我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附近的超市忽然更换了巨幅广告,白朵在一群欢笑的人中间,用力将蛋糕上的蜡烛吹灭,头上身上,都是狂欢后的彩色纸屑。
你看,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即使有一个叫白朵的女人,她出身于单亲家庭,她自小就学习声乐,她有才华且终究被人发掘,但她拍的广告是为了一家蛋糕店,而这家蛋糕店,是沈从容二十岁的生日礼物。
事情的真相还有,相依为命的贫穷男女,男人用打工积攒的钱送女人去夜校学习英语,只为让她有更加圆融的发音,演绎英文歌的时候能够游刃有余。而女人说,总有一天要出一张翻唱经典民谣的唱片,其中有一曲叫作《文森特》。
事情的真相还包括一个腐朽的结局,如那扇雕花大门上红褐色的铁锈,任何事情的最终都逃不过分离。就像每一个句子,都逃不过一个句号。
我站在街角,仰头望那副巨大的广告牌。真好,至少有一些代价是值得的。
超市门口忽然一阵骚乱,人群开始驻足不前,我本想回去睡觉,却猛然听见有人大喊,“男人跟男人,你恶不恶心啊你?!”
“你放屁!”一声怒吼,人群哗然后退。
这声音太熟悉了,我穿过街道挤开人群,果然看见司浩然正揪住一个男生,“你他妈放屁!你胡说!”年轻的恼羞成怒的脸,带着屈辱与受伤,扭曲成诡异的表情,“你不就是嫉妒我提名优秀毕业生么!老子有一半的学科是最高分,总分是年级第三!你跟我比,你有的比么你!”
围观的人交头接耳,不断有“同性恋”的字眼冒出来。超市警卫吹着哨子,拨开人群一把拉住了正抡起拳头的司浩然。
他一个踉跄,与警卫拉扯之中,一抬头看见了我。
他的脸唰一下白了。
看见年年的留言了,于是俺发癫码字。
新章节,送给年年,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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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蓝修(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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