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签》CarinaH

13、第十二章 逃

　　“你丫脑子是不是有病！大哥只要那男娃，你们还给我绑个女娃娃来！一个还不够操心，你给我绑两个！”
　　“当时太混乱了，分不清到底是哪个才出此下策，辉兄，你看这不都给办的妥妥的了，兄弟办事绝对靠谱的。”
　　天刚蒙蒙亮，季羡清听见院子里多了个从没出现过的声音，骂骂咧咧的，后面跟着昨天那“好汉”的讨好声。季羡清睡不踏实，外面一有动静她就醒了。
　　和林槿对视一眼，昨天的绳子他还照原来模样挂在身上，两人默契的没有多言，就恢复成原来捆绑的样子。
　　“最好是这样，你赶紧把这剩下的药给那男娃喂了，然后赶紧跟上来，记住别再给我节外生枝。”
　　“明白，辉哥。”后面是几人离开的脚步声。
　　“等下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声”，林槿转头对季羡清说道，“那些人还没走远，你别把他们召回来。”
　　“你要做什么？”季羡清没等到林槿的答案，就听到那位“好汉”兄开锁的声音。
　　门一打开，“好汉”兄直奔林槿而去，一手抓住林槿的下巴，一手掰开林槿的嘴巴，要将一颗绿色的小药丸塞进林槿嘴里。
　　林槿佯装挣扎，抿着嘴拒不配合，就在突然之间，“好汉”兄余光中一道寒光闪过，在他来不及反应的惊恐眼神中，一把利刃突现，而林槿一下子没了束缚的左手，挥舞着小刀已近在眼前。
　　“噗——”如果没有经历过，季羡清是永远无法想象到这种皮肉被割开的声音，这也一度成为她以后的噩梦。
　　然后伴随着“好汉”的倒地的声，季羡清感受到脸上还有刚溅到的温热血液，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死去了。
　　林槿看了眼季羡清，她脸上的惊恐不比刚倒地的“好汉”好多少。
　　看着季羡清的模样，林槿有些烦躁，用手去抹她脸上的血迹，“你最好打起精神来，不然我带着你是跑不远的！”
　　季羡清回过神来，身体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林槿见状嗤笑一声，不再管她，俯身捡起“好汉”掉落的药丸。
　　“你不是说你会医术吗？”林槿将药丸递给季羡清，“那就好好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季羡清木然的接过药丸，强迫自己不要把注意力放在一边的尸体上。
　　林槿在“好汉”身上一阵摸索，从他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数了数还有5颗子弹，“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前面走的人等不到他回去，很快就会来追我们。”说完，起身推开门朝外走去。
　　季羡清跟上他的步伐。
　　昨晚的雪非常大，地上已经积起了厚厚的一层雪，入目皆是银装素裹，天空中仍旧飘着零星的小雪。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季羡清一定会好好欣赏此番雪景。
　　“我们还要跑多远？”脚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们已经在这冰天雪地里跑了两个多小时，中间只稍稍休息了一会，“我不行了——”季羡清已经跟不上林槿的速度，头和脚变得异常沉重，只是机械得驱动着四肢，全身绵软无力，她已经到了极限。
　　由于晕车，季羡清从昨天开始基本就没吃过什么东西，饥寒交迫下的逃命，迅速摧毁着她的身体和精神。
　　“现在帅府的人肯定也在搜索我们，雪地上的脚印会暴露我们的踪迹，绑匪距离我们太近，先找到我们的概率很大，所以我们必须——季羡清——”林槿回头，只见季羡清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地上倒去。
　　林槿抢先一把扶助季羡清，她的双颊非常红润，试探了下她的额头，果然发烧了，滚烫的温度异常吓人。
　　“你别管我了，快逃命去吧。”季羡清推开林槿，本来就素不相识，别因为她拖累了一条性命，多不值得。
　　“上来！”林槿蹲下，示意季羡清到他背上。
　　“我会——拖——拖累你，这样两个人都——跑不了。”
　　“别废话，想两个人都活命就快点。”林槿的语气不容置疑。
　　季羡清不再挣扎，乖乖爬到林槿背上。
　　“我们现在在城北，再往北走就是小秦山，那里的地形有利于和绑匪周旋藏身，沿途我留下了暗记，只要拖到帅府的人找到我们。”
　　林槿比季羡清高了两个头，由于常年跟随军队生活，让他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小麦色，在父亲有意识的锻炼下，他远比其他同龄人来的强壮，就算背着季羡清，速度依然比季羡清自己跑来的快。
　　但毕竟也还只是个11岁的孩子，林槿走的并不轻松。
　　“如果你背不动了，就——就放我下来，”季羡清道：“没有我——你可以跑更快。”季羡清残还留的一点意识支撑着她没有昏睡过去。
　　“有这个精力，你好好研究一下手里的药丸，说不定，很快就需要你来救我了。”林槿的话让季羡清不解。
　　“什么——意思？”
　　“没猜错的话，他们迷晕我的时候，就给我下了毒，为了延迟毒发的时间，和大帅府谈条件，只喂了一半，你手里应该是另外一半。”
　　听了这话，季羡清强撑着昏昏欲睡的脑袋，掏出口袋里的药丸，如果林槿中毒了，那真的是一个噩耗，暗暗祈祷这个毒晚点发作。
　　“你——你现在——什么感觉？”林槿听到季羡清虚弱的询问道。
　　“你很重。”听到这个答案，季羡清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到了这时候还能开玩笑，一时半会死不了。
　　等林槿和季羡清到了小秦山脚下，已经过了午时，雪又开始大起来。林槿选择了一条偏僻的路上山，一路上有很多枯枝，冬季的山里没有什么植被，但山路依旧难行。上了山后，林槿不再背着季羡清，挑了一根树枝拽着季羡清往山上爬。
　　林槿放缓了步伐，一阵阵心悸传来，他知道，是毒药快发作了。
　　身后的季羡清明显感觉到林槿的喘息声加重，“你怎么样？”
　　“心悸，四肢发麻。”林槿仔细描述着自己的感觉，“还有，非常饿。”
　　林槿不说还好，一说她更加饿了。
　　是的，长时间的空腹，会加速毒药的发作。
　　“抱歉，我不认识这个毒。”换言之，她不会解，“但是——但是我学过一些——毒理，有一种放血的方法，如果你——如果你信我，我可以试试。”一句话被季羡清说的断断续续，她实在是太虚弱了，比中毒了的林槿还要虚弱。
　　“我们要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藏身的地方，”对于季羡清的话林槿并没有答复，更像是自言自语，“如果幸运的话，还可以找到吃的。”
　　是的，虽是冬季的山林，但毕竟是座山，总有能让人吃的东西，听了林槿的话，季羡清开始留意起周围的植被。
　　上山非常消耗体力，更何况这两人本就已经非常疲惫，走到后面两人只能互相搀扶着往上爬。
　　“等一下——”季羡清忽然叫停，“那里——那个可以吃——”
　　林槿依言停下，季羡清坐在原地，指挥着林槿，“对——你看看下面——有没有根茎，这是——红麸子，根茎可以食用。”现在就算给颗草，季羡清估计也可以吃下去，竟然让他们遇到了可以食用的红麸子。
　　两人身体的状态，不得不让他们停下脚步开始寻找栖身的地方，所幸上天还算眷顾，他们找到了一处山洞，山洞非常干燥。如果用周围枯树做掩盖，很难被发现。
　　而此时林槿的状态已经非常糟糕，能支撑到这会，季羡清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换做一般人，怕早就死在半路上了。
　　季羡清上前检查林槿的情况，他的嘴唇呈现不正常的紫色，双手也泛青灰，结合他一路上描述的身体反应，季羡清判断这是一种攻心之毒，并通过抑制血液流动，会让人逐渐陷入昏迷。
　　“试试，你的办法。”林槿靠着山壁，明明此时的他应该非常虚弱，但眼睛里却泛着异常坚毅的光，看着这样的林槿，季羡清莫名觉得他们一定可以活着出去。
　　季羡清目前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这种情况下，放血或许可以缓解林槿的症状，也有可能加速毒发，季羡清觉得有必要让他知道，她只是一个半吊子的大夫，不，她连大夫都还不是。
　　“但是——”季羡清刚想和他解释，奈何林槿直接打断他。
　　“没有但是。”林槿停顿了一下，“如果这是你目前唯一的办法，就不要犹豫。”
　　季羡清收回刚才的想法，这人对待自己的性命这么草率，她觉得按照他这个态度他们活着出去的几率下滑了。

　　“那我开始了，你忍着点。”季羡清从林槿手中接过小刀，心中默念，左手尺泽，右手肱中各一寸切口，每过一刻钟放血一次，每次每个穴位都需要放小半个酒盅的量。
　　这两处穴位均位于手上，为了方便季羡清下刀，林槿脱去了上衣，只将皮袄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
　　季羡清微凉的手触碰到林槿的手臂，周边的皮肤泛起点点肉眼可见的鸡皮疙瘩。本着医者仁心的态度，季羡清又缩回手在嘴边哈了口气，暖了暖。
　　手起刀落，在林槿精壮的手臂上划开一条口子，红色的血液瞬间留了出来，季羡清估摸着量，扯下头上的皮筋，系在林槿的小臂上，防止血继续流出来。
　　另一边如法炮制。
　　“还有两轮，你歇会吧。”第一轮血放完，季羡清如释重负，和林槿一样靠在山壁上。
　　此时天色已晚，冬季的夜来的特别快，只是还没等到下一轮放血，林槿就捂住胸口，全身剧烈的抽搐起来，不可抑制的吐出一口血来。
　　“林槿！林槿！”季羡清看林槿脸上痛苦的神色加重，整个人都呈现一种病态的青灰色。
　　“这是正常的反应？”林槿靠着山壁不断喘息，额角的汗水顺着两颊滑落。
　　“不是。”季羡清垂目，声音呐呐的。
　　放血没有见效，说不定还加重了病症，果然自己是个庸医，这样下去就算帅府的人来了，林槿怕是也救不活了。季羡清一时无措。
　　还真的是一个敢治，一个敢医。
　　“拿着。”林槿并没有生气，反倒将那把手枪递给季羡清，“现在该你逃命去了，他们抓的不是你，不会把你如何的。”
　　季羡清茫然的看着手中的枪，“没有你，我是逃不出去的，外面的寒冷就会要了我的命。”季羡清很清楚，她一个人是走不出这座山的，在这种生死存亡之际，几乎是一种本能，让她觉得要呆在林槿身边。
　　在很久的以后，当两人再次回忆起儿时的这次生死经历，彼时的季羡清已不再是那个无知的8岁小孩，深究起那个时候的林槿，才觉得这个人实在是阴险。
　　林槿闭目养神，轻飘飘的声音传来“你倒是聪明。”要不是他此刻粗重的喘息声透着不正常，真还以为他是在度假，“最迟明天早上我们就会被发现，就看谁先找到我们了。”
　　而此时，小秦山脚下出现了那伙去而复返的绑匪，他们正是王刍义手下负责绑架林槿的人。而苏培带着人已经从城北那处关押林槿的农户家中出来，顺着林槿留下的记号一路往小秦山赶来。
　　外面的风雪不减，在夜色的掩盖下，没人知道这场与时间的赛跑会决定着多少人的命运，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一切或许都已经在冥冥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