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如果》古芗

5、如果之暧昧

　　如果之暧昧
　　夜深了，苏韵凝仍然在书桌前批改作业。
　　段予融将一杯热水搁在她手边，轻声说：“很晚了，早些休息吧。”

　　苏韵凝头也不抬，说：“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就好了。”

　　无比自然的熟稔和亲切。
　　段予融自然地说：“没事儿，我等你一起。”

　　苏韵凝手一顿，红色的圆珠笔在薄薄的作业本上短促一划，原本的对号，就成了一个W。

　　一时间，空气里的熟稔和亲切就有些走调，凭空多出几分暧昧，尴尬，和诡异。
　　“咳咳—”段予融清咳两声。

　　“我是说，我可以等你工作结束，再睡。”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等你工作完了，我们再睡。”
　　“不对不对，我是说，你工作这么辛苦，我得等你一起睡。”
　　“不是不是，我其实是想表达—”
　　“呃-------不好意思”
　　段予融舌头打结了，越说越乱。

　　苏韵凝始终低头看着手里正在批改的一个作文本，半天也没说话，除了那个对号W，红色的圆珠笔只是静静地握在手中，一动不动。

　　半晌，苏韵凝抬起头，看着站在身旁抓耳挠腮的段予融，噗嗤笑了。嗔他一眼，说：“你如果真的是个演员，也一定是个不入流的小演员。台词功底太差了！”

　　说罢，站起身，利落的收拾好作业本。转身往外走，嘴上说着：“你先睡吧，我还要洗几件衣服。”

　　段予融看着她掀起门帘走出去，长长的舒口气。

　　苏韵凝洗完衣服，并没有回卧室，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院里的木椅上发呆。

　　段予融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星期了。从最初的陌生的病人到现在的“等他一起睡”的男人，几天的功夫，两个原本毫不不相干的人，居然已经这么熟稔，这么—亲近？

　　摇头轻笑，她习惯性的将双手交叉用力铰在一起，用力的纤细的手指被铰得有些变形。

　　夏末的夜风，吹得人心思凉爽。苏韵凝想着这一个星期，嘴角不知不觉中已是由衷的笑意。这个一身名牌的城市男人，做家务倒是把好手，每天做饭收拾屋子，原本冷冷清清的房子，被他收拾的整洁而温馨。餐桌上、书桌上、床头柜上，到处都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她根本叫不出名字的鲜花，每天早上她醒来，这些鲜丽的花已经摆满了房间，隐约的花香充盈着小小的房间。他甚至在小院里开辟出一小块地方，翻了土，撒了不知道哪里要来的种子，说以后会长出一种花，到时候满院馨香。苏韵凝问是什么花，他却故作神秘的说：“等花开了你就知道了。”说罢又挤眉弄眼的说：“记得到时候做了花仙子可别忘了我的功劳啊。”

　　他做的饭真的很好吃，最难得，他居然会做面条，让她这个生活在西南的北方人欣喜的差点儿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想到这里，苏韵凝的笑容更深。

　　“怎么还不睡啊？”话音刚落，段予融已经出现在身侧，在她身边坐下。

　　“哦，空气很好，就想坐会儿。”她如实回答。

　　段予融深深吸口气，然后点点头说：“的确不错啊。也就是在这样的小镇，才有这么清爽甘甜的空气。”

　　苏韵凝轻笑，“清爽甘甜”这个词用在形容滇西小镇夜晚的空气，倒也贴切。

　　段予融不知道她这一笑究竟是褒是贬，侧头问询的看着她。见她收起了笑容，又觉得自己太傻，难得她笑的这么自然，笑就是笑，何必非要问个究竟。

　　“我—”段予融欲言又止。苏韵凝探询的看着他。

　　“我得回去了。”

　　苏韵凝刚想说：你早点休息。忽然顿住了。

　　“哦，你再不回去，我都要以为你也是无家可归了。”苏韵凝笑着说，心里暗自祈祷：气氛啊气氛，轻松些吧。

　　段予融很想问问：什么叫“也”无家可归。想想还是忍住没有问这个煞风景的话题。

　　“很感谢你收留我，这几天真的很开心。小镇很美，大家都很好客。苏老师，很善良，嗯，是个好老师。”段予融搜肠刮肚的找词。

　　苏韵凝笑出声，静静的夏夜里，笑声干净而清凉。

　　“明天我有课，没法子送你了，祝你一路顺风啊。”离别的话题让好不容易熟稔的气氛又回到了客套和疏离。

　　“韵凝—”段予融忽然低低的叫。

　　“嗯？”她本能的应道。

　　“我—我会想你的。”他说，笑容腼腆，一如她带他回来，第二天早上他病好了，站在厨房里给她的那个笑容，却又不完全一样，多了些什么。

　　“呵呵，这么肉麻，小心我鸡皮疙瘩砸死你。”她一笑而过。

　　“我还能回来吗？”他问，小心翼翼。

　　“当然了！我谨代表小镇人民永远欢迎你。感谢你为小镇的旅游经济多做贡献！”

　　段予融呵呵笑。

　　一时无语，只有夜风静静吹过。

　　“很晚了，我们明天还要各有各得忙，赶紧休息吧。”苏韵凝打破沉默，轻快的说，边说边站起身。

　　同时听见某人“啊—哦”一声，跌坐在地上。

　　原来两人做同一张长条木椅，苏韵凝本来坐在木椅中间，段予融坐在旁边以后，她不知不觉的就挪到了另一端，以保持距离。刚才她猛地起身，木椅顿时失衡，坐在另一头的段予融便顺着重力的方向，连人带椅子，倒在地上。

　　两人都一愣，转而同时大笑起来。

　　男人低沉的笑声合着女人的温柔清亮，在夜风中和谐飘荡。

　　段予融坐在地上，抬头看笑的双肩耸动的苏韵凝。她的眼睛不大，平时有些圆圆的，眼眉温婉沉静，目光清亮却透着几分孤凉。开心笑起来的时候就会弯成月牙形，有着跟沉静时完全不同的生动和娇俏。夜色中，月光下，她清秀的脸颊仿佛蒙了一层光辉，透着迷人的光晕。

　　“别幸灾乐祸了，拉我一把吧。”段予融佯怒。

　　苏韵凝收住大笑，唇角仍是上扬，盈盈笑意挂在脸上，顺从的将手递给段予融，打趣道：“看来你应该是个喜剧演员啊。”

　　段予融抓住她伸过来的手，一如想象的那样柔软、纤细。心中一动，手上微一使力，将苏韵凝的手往下一拉，就听见她惊呼一声，整个人顺着他的力气方向扑下来。她扑下来的时候，本能的双手一抓，正好抓住他的肩头，双膝一弯便跪在地上，而他则正好扶住她的双臂。

　　夜色中，月光下，两个人一个坐在地上，身子微微后倾，一个跪在地上，身子微微前倾，一个抓着另一个的肩头，另一个则扶着一个的双臂。

　　夜风吹过，洒落一地暧昧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