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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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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礼物
三更天,月还被蒙在云里,天灰蒙蒙的。凤晓宸学了一天的规矩,头晕目眩的,才在床上躺了一会,就被底下人给唤起来。言道今日便是黄道吉日,适合入祠。
他在凤家已待了半月有余,待遇倒是不错,但对入祠却还是没有什么想法。他姓凤,只是因为爹亲给了他这个姓,除此之外,并没有这里的人,虽都是他爹亲的同族,可那些带着怀疑和冷漠的眼神,这些天来,他已然看了太多太多。
除了那位凤大先生,教他规矩的凤七和凤九,待他都只维持了表面上的礼貌。可是,内在的憎恶,亦是表面的礼貌所难掩盖。
他不由得想起了远在京都的姐姐。虽然天家无情,但皇姐还是给了他冷冷的深宫里唯一的温暖。她如今过得好吗?李长恩固然心狠手辣,姐姐是他的正妻,又为他育有一子,便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能太过冷落。
他在心里宽慰着自己,莫名地又有些不安。下人在外面催了两次,他便也收敛了心神,换好了早已准备好祭祖的衣服。
晨光未露,但庄里各处都已是灯火通明,不时有人端着东西送到祠堂去。凤晓宸跟着领路的人往前走。擦身而过的托盘里摆的许多东西,他从未见识过。
上一次,他入皇室宗谱,是在午时,只需入朝拜过皇帝,便算是入了宗,怎么到了这里,反倒多了这许多规矩。他实在很是好奇。
其实说复杂,也很简单。哀帝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违背祖训,将他收入正式的皇室宗谱,只能给个空的名头。那天氏的家庙,终他一生,也无资格踏入。
但只要想到今天就能结束那仿佛漫长而无止尽的规矩,拿到父亲留下的东西,他的嘴角便露出了一丝微笑。无论过去爹亲跟他如何冷淡,他还是想他,想去他的坟前看一看。
等了不知多久,终于等到了开祠的时候。因为是直系的长房,又是家主,更是慎重,九位主事全到齐,便是那些偏系旁支,也一个不少。
而凤大先生,如今凤家的大管事,看了看身边已然空了十四年的家主位置,又扫了一眼那像极了凤三的孩子,心里却是有些感伤。
他们当日送走了凤三,又迎回了凤三的遗骨。如今,却是再迎回了他的孩子。十几年过去了,他们都老了,真是老了。
凤家的偏房主事们,也都按着辈分排行,站到了各自的位置上,略有些好奇,也有些复杂地看着那孩子。家族的规矩极严,只有直系的长房才有继承权,除非分支出色到让人无可挑剔。几百年来,直系和旁系的纷争不断,但真正能让所有人信服的,也只出了一位,便是那个孩子的爹亲,凤三公子。
他才能出色,律已极严,待人却很是亲厚,任人心服口服。原本凤家只是困守于青州这一带,但在凤三的带领下,短短几年,便将生意扩展各地,可惜……
钟鼓响起,宗庙的大门被缓缓推开,所有人一起跪下。
凤晓宸跟着凤七,慢慢顺着青石板往前走,渐渐靠近了主祠。主祠的台阶下,九位主事一字排开,他见过的,是凤大,凤七和凤九。其余的几位,都不曾见过。但按辈份,应该都是爹亲那一辈的老人,该称叔伯。
“晓宸,过来。”凤大先生朝他招了招手。
凤晓宸恭敬的弯身:“大先生有何吩咐?”
“这是凤二……”
“二先生安。”凤晓宸礼数周全,却不称伯父,而称先生。
这孩子的骨子里,比凤三更多了一分冷漠倔强。凤大先生看在眼里,眸底却略露了一丝笑弧,面上却仍是端肃,将那其余的几位也一起介绍了。
凤晓宸一一拱手应礼,主事们应约还了半礼,凤八笑呵呵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呵呵,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一股劲气沿着宽厚的掌拍入凤晓宸的体内。他略低了头,身形却不动,亦不曾反击回去,这是宗祠,凤八先生再对他不满,也不会闹得不可开交。
凤八果是收了手。他外表粗豪,内在却是很心细。这一次入祠的事情上,他是站在大哥那一边的,若这孩子当真有能力,让他继承家主也无不可。
但是,他总要证明,他有这个能为心性,让他们都承认了他。
凤大先生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微笑着指了祠堂前的一个位置:“去吧。”
接着,便领着其余八人,也一起拜了下去。
凤晓宸踏上宗祠主位的那一刻,在白雪铠铠的神山顶峰,那座威严到全然没了人气的神殿里,风凌天叩拜完了先祖,将三枝香插入了香炉,嘴角的笑意更冷。
长老们是越发地没了耐心,在派清和来过后短短一个多月,便将他以主持祭典的名义,又召回了神山。无非是耳提面命,又将那厚达一尺的祖训,搬出来说事。
如今的他,不只是神殿之主,也是西域护庭将军。草原连年纷争,他身居调停的一方,所收极丰,而且在苏千澜的谋划下,在江南各地,亦有了不少买卖。他的西域军,早不需要神殿的供给,但在表面上,该有的工夫还是要做的。
风凌天气定神闲地应付了一番,又谈好了若干条件,并答应将今年新练出的那些子弟,带入新军,担任要职。既然长老们愿意,他自也不好拦着,年轻人么,总要历练过,方能成事。
白发白须的大长老上前,与他又说了几句,便道,“清和在外面,有些事,你可以让他去办。”
“谢谢大长老。”风凌天笑了笑,“我还年轻,难免做事不够稳妥,但是长老放心,有我一日,便可保沐云一日,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后一句,他传音入密,大长老怔了怔,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清和站在祠堂外,很是无聊的打了个呵欠。见风凌天出来,他也给足了神主面子,施了半礼,两人沿着积雪的山道,慢慢往下走了一段。
“那个孩子呢?怎么没跟你回来?”
风凌天瞟了清和一眼,答道,“他还有事,留在定州了。”
“呵呵,孩子大了,便有自己的主意了。”清和似是有些漫不经心,“我听说,他投入了一家镖局,做了掌车手?”
风凌天没有作答,转头看了一眼清和,“你又换口味了?”
原本雪貂的位置上,躺了一只通体火红的小鸟。修长的指尖,轻轻顺着小鸟那柔顺的毛:“有人喜欢,便与我换着养。怎么样,好看吗?”
少年时,清和曾养过一只兔子,宠到无以复加。有几个心思活动的人,还因为这兔子弄到了尸骨无存的地步。可没多久的一个晚上,清和请客夜宵,桌上一堆菜。看着正中那热气腾腾的兔子火锅,风凌天摸了摸下巴,忽然觉得,他真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同伴。
这个选择,现在看来,确实很有意思。
不料,清和竟将那只小鸟递到了他眼前:“送你。”
风凌天略有些吃惊,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这算是什么,明年的礼物么?”
“呵呵,同一件礼,如何能送两次。”清和笑得一脸温文,连眸子都格外的明亮:“上次的东西,难得你有兴趣,身为属下,焉不为此服其劳。
风凌天的眸子沉了沉,也笑了起来:“既是你一番心意,我便收下了。”
小鸟儿忽然换了宿主,不见了熟悉的气息,叽叽叫了两声,小小的翅膀拍打了两下,却像是一根无形的线牵着,怎么都无法飞出他摊开的掌心。
清和目送着他,肩头少了相伴了几日的小鸟,不免有些冷清。他开始盘算着,怎样从那个所谓的“朋友”手里要回自己的雪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