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笙》墨染秋心

4、他如今的梦想，是我

　　七月初，复读班大肆招生，闫张两家一商量，把两个娃打包送回了以前的高中交给了以前的老师。
　　年轻人总是盯着眼前，看不到日后，两个叛逆青年这几年凭借自己聪明的大脑有一搭没一搭地学着，基础打得一点都不牢靠。
　　好在想明白以后两个孩子还算刻苦，一点一点查漏补缺，到十月中旬的时候，终于跟上了大家的进度。
　　他们班主任是之前带了他们三年的化学老师，姓白，是一个标准的园丁，恨不得把自己的一身本领全都交给讲台下的娃娃们。看着一心向学的两个曾经的刺头，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师心里也是万般感慨。
　　谁能想到，班级里最刻苦的两个学生，在半年前还是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
　　浪子回头金不换，要是能把这股拼命劲一直坚持下去，可以预见，到过年的时候，算上高三理科全体，全校前三百定然有这两个孩子一席之地。到来年六月，别说是二本线，就是一本线也不是不能拼一把。
　　班主任半是遗憾半是欣慰，遗憾于前几年终究是荒废了，欣慰于这两个孩子回头并不算晚。再想到班级里个别孩子还是迫于父母的压力才回来复读，态度很是敷衍，又觉得十分痛心。
　　左思右想，白老师决定托这两个前刺头想想法子。虽然不知道九笙和张征经历了什么，但看这两个孩子的努力和坚持，他也知道这定然不是家长劝服的结果而是他们自己想透了。
　　张征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白老师，交给我们，保准还您一群听话懂事的乖……唔……”
　　九笙赶忙捂住张征的嘴：“说什么呢？我们又不是杨永信。”随后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啊白老师，他这人就是心直口快。这个事情，我们可以试一试，但每个人的心结都不一样，不一定能实现您的期望，也请您理解。”
　　白老师很是通情达理：“没关系，能劝一个是一个。我知道你们这个年龄都叛逆，听不进大人的话，想着你们同龄人劝一劝也许更有用。你们也知道现在的大环境，都是聪明的孩子，为了一时叛逆搭上后半辈子并不值得。”
　　“嗯嗯，我们明白的白老师，放心吧，我们会尽力的。”
　　晚自习的时候，九笙悄悄拉了班长一起出了教室。
　　班长黄清和九笙不一样，黄清一直是一个爱学习的孩子，高考成绩也很漂亮，超一本线五十多分，只是还没够得上他理想的学校才回来复读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啊？这么鬼鬼祟祟的？没事的话我回去做题了，我还有一张物理卷子没做完呢！”
　　“你成绩都已经这么好了，耽搁半节课没关系的。再说了，你身为班长，不该拉一把班里的同学吗？”
　　“你这话就没良心了吧？你遇上难题过来问我我哪次没有给你讲？”
　　“别生气别生气，不是说我，是说陈媛媛她们。”
　　“她们自己学不进去我有什么办法？”
　　“这不是一起想想办法吗？都是同班同学，能拉一把是一把……”
　　三人一边争论一边往白老师办公室走。
　　白老师看见他们过来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招呼他们坐下：“你们过来了，有什么想法了吗？”
　　九笙看向白老师：“白老师，班长成绩好，咱班同学都服气他，他说话，比我和张征有份量。”
　　黄清一脸疑惑：学习又不是给别人学，他们自己不爱学，别人怎么劝？
　　九笙再度开口：“我也就结合我自己的情况说一下，我之所以有这么大变化，最主要的原因是听说了我爸妈十八岁的故事，他们年轻时候也曾意气风发，如今还不是两个俗人，我担心自己躺平的太早将来会沿街乞讨。”
　　白老师忍住笑意：“张征呢？”
　　“我的情况也差不多，被我爸感动了，毕竟他为了我放弃了曾经的梦想。”
　　三个人一起看向黄清：你说两句？
　　黄清郁闷：“将来想进中科院。”
　　三人竖起拇指：理想明确，多么难得。
　　旁边的老师听他们谈论，一起出谋划策：“这么一说，现在的孩子们可能还真以为家长生来就是没出息的凡人。白老师开个家长吧，叫他们家长来分享一下年轻时候的故事，也许孩子们就醍醐灌顶蓦然醒悟了。”
　　“开家长会不太合适，太浪费时间。这不是就快月底放假了吗？苏老师的语文作业就安排个作文吧，主题就写家长的十八岁。”
　　“张老师说的可行，不过白老师，你要不先开个班会给他们说说你年轻时候的故事？也叫他们知道知道，他们那所谓的叛逆，根本就不够看。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当年给我们留下的阴影呢。”
　　白老师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不是年少轻狂吗？你看我如今多稳重。”
　　“那啥，你们三个也别盯着你们白老师看了，再看也看不出花来。回去上自习吧，顺便把其他几个班主任叫上来。对了，别忘了准备一下升旗仪式上的心得分享。”
　　白老师点头示意：去吧。
　　九笙几人领命离开，身后的办公室里老师们聊得热火朝天，都在说着彼此的十八岁，说着自己没有实现的梦想。
　　天天看着这群青春活泼的男孩女孩，哪一个老师不是感慨万千呢？可时光不再，他们能做的，也只是让这群孩子的十八岁尽可能地没有遗憾。
　　周一早上的升旗仪式，在校长絮絮叨叨地讲完他“简单的三句话”后，张征作为学生代表走上了演讲台。
　　他说：“我以前很看不起我爸，我以为他生来就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人，我从来不知道，是因为我的存在，才使得他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在我和他的梦想之间，在家庭和事业之间，他选择了家庭选择了我。”
　　“我的父母平凡普通，不是因为他们生来如此。是因为想要自己的孩子不平凡，所以才选择了做个普通人。”
　　“这几个月来我的进步很明显，是因为我想试一试，能不能实现他如今的梦想。毕竟，他如今的梦想，是我。”
　　……
　　周五上午，苏老师进来安排作业：“作文题目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知道你们背负着全家人的期待，压力很大，回去和父母好好谈谈吧，都是从十八岁过来的，我相信你们可以互相理解。”
　　这一次放假，孩子们并没有以往那般欢呼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