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笙》墨染秋心

2、每一个平凡的父母，都曾是追梦的少年

　　九笙其实挺不能理解自己的父母。
　　他们那么普通，那么平凡，扔到人群里根本认不出来。他们怎么就对自己生出来的孩子这么有信心，怎么总觉得孩子将来肯定成就无限？
　　闫九笙，研究生，九笙觉得，自己的父母对自己的期待太过于不切实际了一些。他们就没给自己学霸的基因，还总是妄想着自己能够自己长成一个学霸。
　　最初的时候，九笙还能理解一二，望子成龙嘛，父母的通病。可后来自家这对父母越发过分，九笙觉得是时候叫这对夫妻认清现实了。
　　矛盾的爆发是在高考成绩出来以后。
　　九笙的高考成绩并不好看，刚刚够不到二本线。父母的意思是复读一年，好歹读个本科，九笙却觉得，读个专科不也一样？
　　“你好歹复读一年，若是再考不上本科，你也不后悔啊。”
　　“我为什么要后悔？我复读一年还是考不上本科我才会后悔。”
　　“你看看现在这个社会，动辄就是本科及以上学历，你读个专科以后都不好升职加薪。”
　　“反正我觉得专科也挺好的，我不想复读。”
　　“让你复读也是为了你好，你难道愿意自己以后就像我们一样？因为没什么文凭，好单位都不肯要。”
　　“你们也知道你们平凡普通啊，你们那么普通，凭什么要求我做一个不普通的人？”
　　闫家父母被问得哑口无言，对啊，凭什么呢？
　　九笙暗自得意，摸出来手机就开始打游戏，很快就沉浸在了游戏里的他并没有发现自家父母对视的眼神。
　　良久，伴随着游戏的背景音乐，闫家父母双双叹了一口气，再度对视的眼神里闪过了无奈。
　　待到游戏结束，闫母开口打断了想重开一局的九笙：“小宝，我们谈谈。”
　　九笙诧异地看看笑容满面的母亲，又扭头看看同样笑得傻兮兮的父亲，懵了。什么情况？自家这对不靠谱的父母是被自己给刺激到了吗？
　　看着自家儿子呆萌的傻样，闫母摸了一把九笙的头：“对不起，我们不该逼你，能原谅我们吗？不过小宝，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当初为什么会嫁给你爸？”
　　九笙看了一眼中年谢顶还顶着啤酒肚的父亲，再看一眼身材走样满脸疲惫的母亲，顿时对父母爱情感兴趣起来。他放下手机坐直身体，眼巴巴地看着母亲：“原谅你们了，所以您当年到底看上了我爸什么？”
　　“你别看你爸现在矮矬穷一个，想当年，倒追你爸的姑娘可是能从咱家排到你学校。”
　　九笙表示怀疑：“虽然从我的颜值可以推测您二位当年的颜值，但您说我爸年轻时候有这般魅力，我不信。我们学校都没几个姑娘追我。”
　　“你别不信，就你现在这躺平任嘲的样子，不是妈打击你，差你爸当年远了。”
　　“行吧，那您说说，我爸当年到底是有多优秀？别是您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看啥都是好的。”
　　“你爸当年啊……”闫母的思绪已经完全回到了过去。
　　二十年前的闫明礼是什么样的人呢？
　　在这所籍籍无名的专科院校，如果说愿意好好读书的学生并没有多少，那么一米八三的个子，酷爱运动、长得帅气还学习好的闫明礼简直是全校男生的公敌。
　　谁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十项全能呢？基于此，家境不好压根不能成为闫明礼的减分项。所以，在别的男生苦于追不到妹子的时候，闫明礼身后妹子们排着队求交往。
　　“我那个时候，最先注意到的其实并不是你爸的脸，而是他的眼睛。”
　　“眼睛？”九笙扭头看一眼老爸，愣是没有从那憨憨傻傻的眼睛里看出魅力。
　　“是的，眼睛。你不知道在那样的学校，有多少人醉生梦死，有多少人在混毕业证。打架、恋爱、逃课、挂科都是最普通的操作。可你爸不一样，他的眼里，有光。”
　　“有光？”九笙再次扭头，看到的依然是笑得合不拢嘴的老爸，不行不行，不能再看了，辣眼睛。
　　“怎么说呢？就是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有朝气有信念的人。”陈佩芝满眼怀念。
　　“想象不来。”
　　陈佩芝笑了笑：“你当然想象不来。”从未见过，如何想象？
　　当年才刚成年的闫明礼，正处在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还没有被生活磨平棱角的他满身傲骨，还带着一点少年意味的天真。似乎，在他看来，青年人放弃梦想果断躺平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正是如此，陈佩芝拒绝了一众追求者，开始倒追闫明礼。
　　“爸您呢？照我妈这么说，追您的女孩子那么多，您看上了我妈什么？”
　　看上了陈佩芝什么？
　　在闫明礼的追求者里面，不乏长得漂亮的姑娘，也不乏家境优越的姑娘，就陈佩芝这条件，单拎出来哪项都不够看。
　　“你妈很特别。”
　　有多特别呢？别的姑娘追他是因为他带出去有面子，陈佩芝追他则是为了取经。她想知道闫明礼凭什么可以长久地坚持自我，凭什么可以出淤泥而不染，她想成为那样的人，却总是被周围的同学影响。
　　人总会吸引一些和自己有相同特质的人。归根结底，这对特立独行的男女走到一起的缘由还是因为他们本就和别人不一样。
　　“我暂时不想谈恋爱，就想好好学习找一份好工作，将来把我妈接到城里生活。”耿直如闫明礼，拒绝别人的理由都如此直白。
　　“那就不谈恋爱，做朋友总可以吧？人是会被环境影响的，你看看我们周围的同学都是什么德性！两个人互相帮助总好过你一个人坚持吧？”活泼开朗的少女本也不是为了谈恋爱而来。
　　年轻的男女怀揣着满腔热情，心无杂念，他们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一起憧憬各自美好的未来。殊不知，在其他同学的眼里，他们早就是一对了。
　　“我想好了，以后要努力挣钱，争取早日在城里买房，然后把我妈接过来，请一个保姆，也让她享受享受被人伺候的感觉。”
　　“加油！你一定可以的。我以前受过别人资助，将来想加入他们，好帮助那些因为家庭原因不得不辍学打工的孩子。”
　　“我觉得可行。一起加油！”
　　就这样，年轻的男女互相鼓励，坚持不住的时候就憧憬未来。他们互相打气，携手并肩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学校里走过了三年。
　　毕业的时候，闫明礼向陈佩芝表达了心意，陈佩芝拒绝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一样。但是明礼，我没有信心在一个人还过不好日子的时候经营好一个家庭，你我都需要一段时间各自积淀成长。两年，如果两年后你我还是如今的心思，我们就在一起。”
　　毫无意外，毕业两年以后，他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组建了家庭。
　　在后来的很多年里，他们一如既往地相互扶持，他如愿在城里安了家，接了自己母亲来享福，她二十年如一日，每月固定转两千到扶贫基金，年少时候的梦想，他们早就实现了。
　　“所以你明白了吗？没有任何一对父母生来平凡，每一个平凡的父母，都曾是追梦的少年。
　　你今年才十八岁，三年后也才二十一，正是一生中最好的年龄，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就开始考虑生存和生活，考虑柴米油盐？”
　　该说的都和你说了，你自己考虑考虑吧，不论你做什么选择，我们都支持你。考虑好就早些睡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