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最强的烂人会有好结果吗》凡人的美学

3、第 3 章

　　倚靠在座背上，五条悟紧锁着眉头，试图进入睡眠。浓郁的乌色在霜雪下铺展，长时间的缺觉使他几乎神经衰弱的疲惫，再加上六眼的负担，不断恶化循环。

　　远离熟悉的人，接下这个偏远的任务并不能根本性缓解五条悟的压力，密集的人群甚至会带来更巨大的精神压力。

　　他无意识的用食指扣住酒瓶的瓶口，最后投降般叹了口气，一下接一下的灌起了酒。

　　浑浑噩噩的状态麻痹了过度清醒的理智，少年短暂得到了安歇。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总算靠这种方法挺到了目的地。

　　白发少年逃也似的勾住兜帽，弓着身子闷头离开车站，直奔任务地点。

　　索性处在凌晨，路上的行人很少，五条悟揉揉眉心，勉勉强强忍受了。

　　常人眼里，凌晨的街头会有什么？

　　等待天明的情侣、宿醉摇摆的社畜、行色匆匆的旅人。

　　但在五条悟的眼里，这些统统都是假象。

　　哀怨、不屑、嘲讽，过量的负面情绪将稀薄的喜悦挤到了不知名的边角，为了祓除污秽诞生的眼睛，敏锐的将这些令人作呕的东西塞入大脑，毫不顾惜自己主人不堪的姿态。

　　越来越多的阴郁在青年心底积淀，又因为咒术师的咒力转化为强大的咒力，不稳定的在漆黑的天幕下波幅。

　　烦躁、烦躁、更多的还是烦躁。五条悟猛地撩起袖口，凶狠的在小臂上留下一道红痕，过度发烫的大脑总算在负荷下有所冷却。

　　同时，他也终于步行到了任务地点。

　　少年前行的脚步就在这一刻僵住了，他近乎痛苦的弓住身子□□出声。

　　冲天的负面情绪像是一片浓郁的沼泽，死死笼罩着这方土地，蒙昧的、罪恶的，独属于人类的心情。

　　很细小的蝌蚪在无知无觉中游走向眼白，在苍空中汇集，积淀下更深沉苍茫的青蓝。

　　纤白的手指微屈，少年分不清自己此时是否还处在醉酒的状态下，只知道全身难受到了极点，无法言喻的愤怒和绝望冲刷着神经，塑造着全新的情绪。

　　有那么一秒，他的精神被完全割裂为了两个人。一个属于高专的五条悟，一板一眼的按照无知者的流程执行任务，另一半被情绪掌控，被力量裹挟，既像神明般高高在上，又像魔鬼般企图毁灭所有。

　　最终他维持着这样诡异的状态，迈上了那片让他全身心抗拒的土地。

　　和村民交谈、祓除一级咒灵，咒术师的职责到这里已经结束。

　　但五条悟的神经却越发紧绷，满弦的弓下一秒就要绷断。

　　看到的咒灵，六眼告诉他诅咒的构成。

　　遇见的村民，六眼告诉他人心的晦涩。

　　而真相……他也同样无法逃避。

　　一走了之的选项总没有出现在最强的大脑里，即使那可能对他来说才是最优解。

　　他轻轻的张开唇瓣，闭合间吐露的字节是什么五条悟已经听不清。他只知道自己在很多面目不清的人类簇拥下被引到了一扇门前。然后，门打开，一切向他展露。

　　两个瑟瑟发抖的女孩子团抱在角落，不像是人类，更像是某种脏兮兮的，受尽伤害的小小动物幼崽。

　　沉默着，白发少年极端安静的缓慢摘下墨镜，他动作难得轻柔的将墨镜戴在黑发女孩面上，接着单手虚虚捂住另一个女孩的眼睛。

　　无声的唇形变幻出字节，五条悟心情平静的念道：【领域展开 无量空处】。

　　极其寂静的这个凌晨，没有引起任何外人注意的，旧场村村民成为了领域中一颗微小的星子。那是被五条悟夺取的精神。

　　领域展开三秒，112名村民精神崩溃，陷入医学上的脑死亡。

　　少年怔愣的坐在原地思考了很久很久，久到两个女孩依偎着他陷入沉眠、久到第一缕天光显出，他这才想起要离开这个亲手制造的没有血痕的凶案现场。

　　去哪里？

　　回高专吗？还是去五条家？五条悟清楚，五条家一定会想办法压下这件事，他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怎么样。但他只感到索然无味。

　　他是五条家势力的一环，是五条注定的未来。但这个人倒不一定要是五条悟。

　　最后他还是决定回高专，带着两个小女孩一起。

　　带人不方便坐车，五条悟索性直接打电话给了夏油杰。

　　劳模先生此时依然在为了大大小小的任务奔波，接到电话赶忙骑着飞行咒灵到了旧场村。

　　看了一地惨像的夏油杰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疲惫的五条悟并不打算解释，只是一言不发的抱起孩子上了咒灵。

　　夏油杰于是最终也没问出口。

　　等到了高专，黑发青年才发现，两个白脑袋和一个黑脑袋靠在一起睡得很香，像是很久没有过一样的放松香甜。

　　他认命的将三个人送到最后一站，硝子的医务室，然后脚步匆匆的找夜蛾老师汇报情况去了。

　　其实夏油杰看到的也只是表象，五条悟因为冲动的再次使用领域，强力的后遗症在放松后疯狂反扑，将他拉入了记忆的泥潭。

　　112人份的记忆，即使不如伏黑甚尔质量高，汇集在一起也极为恐怖，让五条悟的信息处理出现了巨大断层。

　　他一遍又一遍的徘徊在怨念最深的地点，整整112次旁观了那个地下室的罪恶。

　　对年幼孩子的虐待，对弱小咒术师的憎恶。

　　比起御三家的黑暗，更为底部的景象涌进了大少爷的头脑。

　　所以，咒术师到底是怎样的一群生物啊？

　　白发青年在睡梦中突然的笑了起来。

　　他好像突然懂了……

　　唉，为什么要想那么多？这一切本来就没有意义。

　　咒术界高层是一堆烂橘子，御三家的是一群混账，普通人是一滩烂泥。谁也不比谁高贵。

　　离开吧……真想离开。厌倦了一眼看透的一切，不想为无意义的事情再继续耗费精力。

　　五条悟明明可以很自由，为什么会变得这样束手束脚？

　　和伏黑甚尔无关，和五条家无关，和六眼无关，他要做的就只是五条悟，不与任何人相连相像。

　　就这样吧……五条悟自言自语。

　　第二天早上，旧场村的调查报告收尾。特级咒术师夏油杰判定112名村民无一幸存，五条悟被判监禁。五条家积极斡旋，但当事人态度很消极，几乎快要直接敷衍认罪。

　　两个女孩子被五条悟托付给了硝子，不过从山村里救出的小猫崽实在离不开第一眼看到的信任之人。

　　完全放飞的五条悟直接无视了处刑的消息，若无其事的离开了对他来说毫无作用的禁闭室，很耐心的照顾着小孩子。

　　和将白发少年视作伏黑甚尔延续的伏黑惠不同，女孩子满含信赖的眼里承载的完全是五条悟这个人。那一瞬间，五条悟感觉到了自己的确应该将女孩照顾下去，如同在肯定他自己本身的存在。

　　恍惚间，这似乎变成了他坚持着的唯一理由。有些可笑，却很遗憾的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