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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今夕何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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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纵然母亲出身卑贱,父皇嫌弃,儿子却不能嫌弃....”冰冷的大理石上跪着一个着薄纱品月袍的少年,腰间一根正黄色的绸缎显出他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他声音朗越,眼神却是清冽。

      “哦,你当朕嫌她?”殿上的男子斜眉入鬓,只一个扬眉,便有种凌然的气势,“朕九五之尊,掌着天下,难道还要一个位尊的女人来抬高身份。”

      “可要不然,父皇怎么会弃母亲于不顾,甚至连个名分也不给她!”

      话音未落,皇帝手中的奏折“咚”地掉在地上,上好的白色洒金纸帛撕了一半,落在明晃晃的石阶上,仿若一条僵死的白蛇。

      “皇上!”四下的奴才立刻全跪了下去,诚惶诚恐地呼着万岁。

      “皇上息怒,二皇子少不更事,让上书管的太傅们赊责一顿就是了。”得宠的一个叫徐德的太监在一旁劝道。

      皇帝扬扬手,似乎有了点疲惫的声色,“罢了,你带二皇子去见她。”

      到了傍晚,雨忽然哗哗地了下了起来,冬至将至,夜落得及早,森森的宫殿里都怵然带着一丝水意。

      “皇上,奴才回来了!”殿旁的小门开了。徐德拨开帐子走到台阶下,毕恭毕敬地说道, “奴才擅自叫御膳房煮了锅燕窝带去,临安雨季阴湿,奴才听人说燕窝滋补,又耐得了寒。”
      徐德悄悄抬了眼,看见他没有别的神情,顿了顿,又说,“奴才擅自做主,罪该万死,望皇上降罪!”

      他点了点头,没有不悦,也没有赞赏底下这个机灵的太监什么。只眼色遥远地看着紧闭的殿门,眉间仿然皱了起来。

      徐德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他没有发觉。

      只过了一会儿,“吱呀”一声,尚衿的太监将殿门一扇扇开了,外头的寒气一下子溢了进来,殿外走进一个穿荷绿色纱衣的宫女,长衫漫地,袅袅婷婷,拖着个锦盒,再走近些,便绰约地福了个身,一阵夜风吹进来,他只觉得暗香袭人,连眼前人得样子都要模糊成影了。

      “你来了。”

      她低垂着眼,鬓间的乌发从耳边落下几缕,他似乎仍记得抚过时柔顺的质感。她倚在他怀里看窗外月明如昼。

      “徐公公遣我将这锦盒送来。”

      “不是说身体不适么?”

      “只是有些受凉,二皇子来看过奴婢,便也好了大半。”

      话语间,他听出她有一丝极微的颤音,几不可闻,于是叹了口气,吩咐她将锦盒递上来。她走上石阶,突然一把被抓住了手腕,惊慌地想要挣脱,却被紧锢在怀里,挣扎间抬头对上他的眼,深邃一如这冬夜。

      八年了,他夺了她的孩子,她不能辩,不能悲,不能拗,不能争,还要谢恩。只一颗心哀凉如死水。

      “晴川,”身后的男人声音低沉,气息一字一句密密吐在她的后颈,“朕想你。”

      话音刚落,怀中人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般浑身发颤,连呼吸都不稳妥,一把将他推开退到殿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

      他俯瞰她的脸,不禁苦笑。

      殿外隐隐有雷声滚过,风吹得案上的纸张哗哗作响。

      那天她侍立在他身边,不小心翻了茶,吓得一脸雪白,手足无措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淌了笑意。

      又见她在雪地里和他漫步,她吟着“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担匮,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那首只记友情的古越谣却让他没来由地有了怒气,她一向冰雪聪明,懂得用他的哥哥去制衡他,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劳,他想要的从未得不到过。

      “今日日暮问我为何不赐你个名分,你说我该怎么回他?”他曲起手指,一拍一拍地击着桌面。

      “晴川不知。”她抿着嘴,依旧跪着,等至他说下一句话时面上已没了血色。

      他道:“早晚有一天,朕会置你于后位,指着这万里江山与你共赏。晴川,终有这一天。”

      她惶惶然退下去,只留下御案上晃沉香木纸的锦盒,散出淡淡清浅的香味。

      差一点了,就一点,她仿佛又要溺在他的眼眸,他的话语当中,然而往昔历历在目,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被淡忘,反而越来越清晰,太过清晰以至于那时发生的每一幕都仿若深刻在她的灵魂当中,逼着她去记得,逼着她去恨。

      是的,没有爱了,只有恨。

      2

      第二天,晴川听值早班的宫女说,镇守边关的军队不知怎地得了吐蕃的助力,打破了近四年的僵局,一举攻占梁国,正要挥军北上,凯旋回京怕是不远。皇上龙颜大悦,赏了皇后一枚免死的木牌。

      “独孤明德凭着是皇后的哥哥当了左将军,现下若是破了梁国,函谷关以西全是他驻守的地。位极如此,竟比得上当年的慕容家,皇上难道不怕异心吗?”偶然听到刚下朝的两个大臣的对话,她不禁停下脚步。

      “你别忘了右将军是皇上嫡亲的哥哥,听说这次与吐蕃合作正是一手促成,吐蕃与我大宋向来不合,南王怀瑾握瑜,军心所向,又有如此手段,怎会制衡不了独孤家那一届莽夫?皇上摆这个棋子正是这个道理。”

      怀瑾握瑜,晴川闻言莞尔,是啊,南王虽出身帝王之家,却不染污浊之气。心腹斐然,能将锦瑟弹得行云流水,金戈铁马,以八千杜渐之军敌百万日滋之师而不伤毫发。朝野内外,没有人不对他交首称赞。

      人中龙凤,少年英雄。

      四年前,他被派去驻函谷关平乱,虽然文才武功,都是不二的人选,但仍有不少大臣反对,说是将大半个天下的军权交付给他,会沉了南王的肩。可皇座上的男人只一句:“朕不信皇兄信谁。”便驳了回去。

      临走祭旗那天,他承诺她只一回来就要皇上赐婚,他在朱廊上背着西风笑着,衣袂飘决,笑得温温和和,好像只是上一秒的事。

      他教她唱凤求凰,她一个个音和着,仿佛会永永远远地和下去。可皇帝一个指令,便教他们隔了烽火连天。

      修拓,她盼着他,一盼就是四年,可如今该快了,只要边关战乱一定,他就能凯旋归来,到那时纵使皇上再专制,也总该放手。毕竟江山女人,孰轻孰重,宣和从来分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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