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伦巴》唐阿僧

2、第二集

　　第二集

　　今晚的事，既在阿七的预想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没想到杀手会在这里动手，而楚思南的出现，则更令他大吃一惊。他有许多不知其名的敌人，有不少人想要他的命，可今晚的杀手却似乎并不急于置他于死地。当第一枚飞镖贴着左耳钉入身后的矮树时，阿七意识到事态严峻。他用最快的速度躲进灌木丛，冷静地判断杀手藏匿的具体方位。很快他发现，这只是个警示，杀手在投出第一枚飞镖后便按兵不动。他知道杀手已经撤离，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方放弃了刺杀，也许，仅仅是个开始。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朝这边走来，男人的脚步非常轻盈，走路时没有任何声音，就像许多杀手所具有的素养那样。这不能不让阿七脊背发寒，这个男人很可能已经跟踪了他很长时间，而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男人应该是觉察得到了某些问题，他停在路边，右手伸进口袋里摸索着什么。阿七把手放在抢上，在黑暗中等待时机。等男人走过他隐藏的地方，他忽然出其不意地冲上去，从背后袭击那个男人，把他弄进车，然后用领带绑住男人的手，接着，发动油门，疾驰而去。

　　他必须弄清楚，谁在背后暗算他。

　　当发现男人就是楚思南时，阿七相当震惊。同时，还有些失望，但他没时间多想，他必须马上弄清楚思南的身份。他把车停在路边，用最快的速度搜了楚思南的身。

　　楚思南个子很高，很瘦，肌肉很纤细，腰尤其细，但也很结实，很明显经过长期正规的格斗训练。从裸露出的肌肤看，还经常进行户外运动。

　　阿七隔着衣服检查楚思南的身体和四肢，他注意到楚思南的皮肤很冷，看来刚才那下够他受的。他并没有在楚思南身上发现任何武器。楚思南没戴首饰。他检查了楚思南的纽扣和手表，是普通的男士石英表，没有藏钢丝或刀片，鞋里也没有安装匕首。他又解开楚思南的皮带，检查了皮带和拉链，还是一切正常。

　　最后，他又把手伸到楚思南的脖子后面，顺着他的头发仔细检查。有些杀手会把致命武器藏在头发里，但楚思南的头发里什么也没有。确保万无一失之后，阿七把楚思南从椅座上扶起来，让他背靠在副驾驶座上。楚思南的脑袋立刻耷拉下来。他呼吸微弱，脸色发白，嘴唇发青，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楚思南才被一种奇异的声响惊醒。

　　是汽车引擎。

　　他感到自己在一辆正在疾驰的汽车上，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他发现手被捆得很紧……忽然，他就明白了，他被绑架了！

　　他妈的开什么玩笑？午夜时分，穿过空无一人的自助停车场，黑暗中忽然跳出一个人，用重物将他敲晕，把他塞进汽车，然后发动油门，在皎洁的月光下，疾驰狂奔——多经典！真像惊悚推理小说——像小说一样不可思议。

　　楚思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这种事。幸好只是打昏，没被直接谋杀。想起刚才惊心动魄的经历，饶是胆大的他也不禁直流冷汗。虽然绑匪暂时没杀他，但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凶险？绑匪会不会把他带到一间废弃化工厂，用汽车后备箱里的尼龙绳勒死他，然后再用电锯把他大卸八块？

　　一想到自己的尸体很有可能被三块丢在城东，五块扔在城西，楚思南的脸开始扭曲。他想立刻睁开眼睛，但他很快意识到，如果他看到绑匪的脸，那他生还的机会将更加微乎其微。于是，他只好继续装睡。

　　阿七看了看楚思南，随即发出一声冷笑：“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他把力道拿捏得很有分寸，不可能这么久还不醒。

　　楚思南硬着头皮继续装，他紧握着拳，不断对自己说，只要不睁开眼睛，只要不看到绑匪的脸，就有可能保住性命。

　　阿七轻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由于恐惧和紧张，楚思南的的五感变得格外敏感，他不知道下一秒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忽然，他闻到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有种无形的压迫感正无声无息地相他逼近——是那个绑匪！

　　“如果你再不睁开眼，我会让你永远也睁不了。”

　　男人的声音很轻，几乎如同耳语。楚思南一下子睁开眼，恐惧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男人也注视着他——那目光，就像两把利刃，深深刺进他的神经。

　　楚思南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男人肯定在哪儿见过。

　　这时，男人已将车停在路边。楚思南舔了舔嘴唇，竭力作深呼吸，假装活动脖子，眼睛却偷偷向窗外看。这是一条荒僻的背街小巷，楚思南似乎听到从远处什么地方传来喧闹的音乐声。

　　“别乱动！”男人冷冰冰地命令。

　　楚思南立刻把头转过来。他的脖子痛得要命，头嗡嗡直响，嘴里一股铁腥味，现在他是真的想动动脖子。

　　男人又大声命令了一句：“别动！”

　　于是，楚思南设法控制自己不要动。不过，乘男人熄火的时候，他又偷偷朝窗外看了一眼。他发现路边有一些影影绰绰的黑影，应该是一幢小屋，无声息地掩映在黑夜中，像头蛰伏的野兽。

　　楚思南尽量让自己冷静。他侧过身，看向那个正在转动钥匙的男人。男人微皱着眉，眼睛看上去很亮，像黑暗中的荒原狼。

　　车上没开暖器，楚思南的衣服被夜雾打湿黏在身上，他觉得很冷，上下牙咯咯打颤，但他的脑子在思考，他在猜测男人的身份。他到底是专杀舞蹈演员的变态杀人狂？还是因为老婆跟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男人私奔而心灵受创的精神病患者？

　　显而易见，无论是哪种，他的处境都非常不妙。

　　“为什么要绑架我？”

　　楚思南刚一开口，就意识到到自己喉咙沙哑。

　　男人似乎没听清他的话。

　　“是谁派你来的？”他平静地问。

　　“派？什么派？是他们请我来的！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是谁？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楚思南僵着身体，每个关节都在发抖。

　　“‘他们’是谁？”男人好像根本不在乎他在说什么。

　　“你能不能说点让人听得懂的话！你到底想要什么？钱吗？我没钱！”

　　“别和我闲扯，告诉我，你在和谁联系？是谁雇得你？”

　　是谁雇得他？多好的问题！楚思南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现在到底算什么？余兴节目？难道这也是演出的一部分？为什么事先没人告诉他！

　　“我从来不管这些，一直是彼得负责。我倒希望你能告诉我是谁雇得你！”

　　“彼得？你的联络人？”

　　“联络人?哈，现在流行把助理叫联络人了？”

　　楚思南怒极反笑，假如现在发生的一切是有人在整蛊他，他一定会让那个人后悔选了这一行。

　　“你他妈的到底是哪家电视台的狗仔？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我的鞋是多少号吗？我警告你，如果警察从停车场的监视器里看到你的脸，你就洗干净屁股等着坐牢吧！我会控告你人身伤害和非法拘禁！”楚思南说得很激动，呼吸很深。

　　阿七冷冷地盯着他，他也用冷酷而理直气壮的目光盯着阿七。只有两种可能，阿七心想，他真的不是任何人派来的杀手；或者，他是个天才的演员。

　　“够了！看在上帝分上，够了！”楚思南吼道，“开别的玩笑吧，看在上帝分上！去把导演叫出来见我！”

　　“你太激动了。”阿七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很幽默。他哼了一声，还抿嘴笑了笑。

　　“我没激动，”楚思南不承认，“恰恰相反，和你这个疯子比起来我一点儿也不激动。”他分明很恼火，脸色发青。这使他的辩驳显得徒劳无益。

　　“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跟我合作。”阿七严肃地看着楚思南，“我再问你一遍，谁派你来杀我的？”

　　很显然，楚思南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必须坐下来消化这个。

　　他惊愕地看着阿七，这男人一定是疯子，他想。因为看得出，男人不是开玩笑的。

　　阿七忽然笑了：“你有麻烦了。”他打开车门，把楚思南跌跌撞撞地拽出来，连拖带拽地挟持着他走向那幢小屋。

　　“这是你自找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