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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陆,陆攸哥哥好!”

      逢春赶紧低下头,留给对方一截白嫩纤细的后颈。

      陆攸比她年长四岁,这是自幼的称呼。

      马背上的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嗓音低沉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她。

      四条粗壮的马腿未动。

      逢春余光瞥见一只洁白的大手搭下来,指骨修长分明,大拇指的翠玉扳指绿成了一汪水,折射出山间茫茫雪光。

      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头压得更低了。

      说起来,他们俩还是一起长大的。

      彼时,逢春的娘亲还在世。

      阿娘与别的女子不同,从不会将逢春拘在家里做家务,或者学女工。

      她教逢春读书,教她医术,有事要忙时,便让逢春和人出去玩。

      而陆攸便是她的玩伴之一。

      两人幼时关系极好,时常在一块玩泥巴,下河捉鱼,雨天去后山捡蘑菇。

      有一回雨后,逢春去后山捡蘑菇时遇到一条全身绿油油的,还是陆攸挡在她前头,替她赶走那条蛇。

      “我会一辈子保护小春!”比她高半个头的清瘦少年郑重承诺。
      她当时感动不已,还跑回家和她阿娘说,将来要嫁给他。
      阿娘为此还取笑她,每次她要出去玩,都会问:“我们阿宝要去寻夫婿玩啦?”

      她那时年纪小,不知羞,说:“对啊,阿宝去找夫婿回来给阿娘割稻子。”
      阿娘笑弯了腰。

      可惜,阿娘在她七岁那年就走了,来不及等她将割稻子的夫婿领进门。

      同年,陆攸随着爹娘去县城投奔有钱的亲戚,之后两个人便再也没有见过。

      后来又过了几年,陆攸娘独自一人回来村子。

      她说,陆攸爹去县城的第二年就因病去世,陆攸也被抓了壮丁。前些年连年战乱,朝廷到处征兵,村里有不少的后生也被拉去,可没一个活着回来。

      逢春每每碰见陆攸娘,陆攸娘都要拉住她哭上一回。

      “他小时候和你最好了!”陆攸娘总是一边哭一边重复这句话。

      逢春想起小时候的那些事儿,也跟着掉眼泪。短短几年的功夫,陆攸娘眼睛都快哭瞎了。逢春可怜她,经常偷偷地跑到她家里帮忙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也因此常挨继母的骂,说她吃里爬外。

      陆攸迟迟不归,村里的人都猜测,陆攸也可能战死沙场。逢春心里也这么想,只是不敢当陆攸娘的面提。

      谁知就在去年春上,陆攸突然衣锦还乡。

      他回村那日,逢春端着刚洗好的衣裳恰巧从村口路过,远远地瞧了一眼。

      里正大叔领村里的几个后生在前面敲锣打鼓开路,一身穿黑色圆领袍,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腰背笔直地端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就像戏文里传唱的的大将军。

      近了,英气逼人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瞥了逢春一眼,那眼神要多陌生有多陌生,像是根本不认识她。

      逢春也完全无法将他与幼时那个斯文秀气的陆攸联想到一块去。

      不过一别十年,人有变化倒也正常。

      里正大叔说,陆攸哥哥在战场上立了大功,特地回来接陆攸娘去长安享福。
      可陆攸娘说什么都不肯去,非要守着他阿耶的坟终老。
      陆攸也留下来,闲来无事去山上打猎,从不与村里的人来往。
      村东头的阿明哥曾亲眼看见他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头熊,这事儿在村里传开后,大家都很怕他。

      逢春也怕,就像现在,俩人偶尔碰见,逢春甚至都不敢多瞧他一眼。

      其实他人生得十分好看,
      至少,逢春没见过比他更俊的男子。
      兴许是出去见过世面,举手投足跟他们这些乡下人也不一样,看上去像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哥儿。

      具体多大的人家逢春也说不上来。
      大抵就是娘亲在世时给她描述的钟鸣鼎食之家。
      村里几个待嫁的姑娘时常借着洗衣裳的由头,假装从他门口路过,就是为了多瞧他一眼。不过,无人敢和他搭讪。
      原先总往陆家跑的逢春没怎么去了,毕竟陆攸回来了,她再往人家家里跑,被人瞧见会说闲话。

      “逢春!”阿明哥的媳妇儿明嫂嫂喊她,“走啊,去洗衣裳!”

      “就来!”
      如同见到救星的逢春回了一句,一扭头见陆攸正看向自己,结结巴巴地说了句“陆攸哥哥我要去洗衣裳”,直到对方又“嗯”了一声,她才如蒙大赦地端着木盆朝明嫂嫂跑去。

      近了,明嫂嫂低声问:“和陆攸说啥呢?”

      逢春摇头:“没说什么。”

      明嫂嫂“啧啧”两声:“也就你有那个胆子和他说话,我一看见他腿肚子就哆嗦,也不知哪个姑娘敢嫁给他!”

      “谁知道呢,”逢春腼腆地笑笑,“我也很怕他!”

      明嫂嫂问:“话说,他年纪也不小,咋没见人给他说亲?”

      逢春摇头:“我也不知。”

      明嫂嫂:“你不是和他阿娘熟?”

      逢春:“好久不去了……”

      俩人边聊边朝小溪边走去。
      这会儿时辰尚早,小溪边人不多。

      逢春找了一个角落蹲下,拨开水面上的一些消融的冰块,把被单浸泡到水里。

      冬日里的水是暖的,冻得僵硬的手放在水里泡一泡,倒是舒缓不少。

      “你弟弟又尿床了!”一个大嗓门突然插进来。

      逢春抬头一看,一长相有些凶的方脸妇人抱一盆衣裳在她面前蹲下。
      是里正大叔的媳妇儿孙氏,平日里很照顾她。

      逢春乖巧地“嗯”了一声,道了一声“孙婶婶好。”

      孙氏心直口快,“她咋不叫自己的闺女出来洗,回回都使唤你!””

      逢春:“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也没什么。”

      孙氏:“你啊,就是太懂事儿。你要是跟你阿耶说,你看你阿耶怎么收拾她!”

      逢春苦笑,“可我阿耶,总是要跟她过一辈子的呀。”

      孙氏听了这话,不由地想起她娘陈氏来。

      那是一个叫人看了就自卑的女子,长得跟天仙似的不说,性情温柔娴静,且心灵手巧,画出来的花样子便是镇上最好的绣庄也比不上。明明过着清贫的日子,嘴上总说,“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其实现在,也很好。”

      最重要的是从不嫌她们乡下人粗俗,十分热情好客,孙氏没事儿往她家里跑,让她教自己绣花,她也从来不觉得烦。

      后来陈氏去了,云秀才差点没跟着去。

      孙氏当时还劝他,就算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女儿想想。

      云秀才也知道,自己妻子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女儿,这才有活下去的念头。

      一开始有人上门给云秀才说亲,全部被云秀才一一回绝,说这一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把逢春拉扯大,也好告慰亡妻在天之灵。

      村里没有哪个女人不羡慕陈氏,都说跟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死也值了。孙氏还因为这个事儿,和自家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干过架。

      原以为云秀才真要为陈氏守一辈子,谁曾想云秀才还是续了弦。

      这也就罢了,当初护得跟眼珠子似的闺女被后娘糟践成这样。

      孙氏不知云秀才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不过,人走茶凉倒是真的。

      想到这儿,她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微微红了眼眶:“要是你娘还在,谁敢这么糟践你!”

      提及阿娘,逢春眼圈蓦然红了,忙低下头去洗床单。

      孙氏暗恼自己说错话,也岔开话题。

      日头越升越高,溪边的人越聚越多。村里人爱叙闲话,逢春从不参与,但也很爱听。

      东家长西家短扯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就扯到城里的赵员外头上。

      赵员外是县里有名的富户,虽家大业大,子嗣却单薄,膝下唯有一子。

      因是独子,养得极为骄纵,平日里便是个欺男霸女的主,手底下有不少人命官司,全部被赵员外拿钱财压了下去。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有眼,一年前,那赵公子前年也不知得了什么病症,竟一命呜呼。

      家里的香火就这么断了,儿子的头七刚过不久,赵员外就放出消息,说想要纳一妾室为自己传宗接代,家里有适龄待嫁的都可来应选,便是选不上,也会给一吊钱。若是中选,赵家会出二百贯钱作为聘礼。

      要知道普通庄户人家,一年省吃俭用也未必存得下二十贯钱。更何况虽嫁过去为妾,若能一举得男,这赵家偌大的家业岂不是落到自己外孙头上,将来也好帮衬帮衬家里的兄弟。

      当时有不少人心动,光她们村里就有五六家带闺女去相看,只不过落选了。

      可谁知中选的那几个姑娘并没有母凭子贵,不到半年的功夫相继死去。

      外头传言,是赵家主母暗地里虐待小妾,活活折磨死的,也有人家去闹,全都被赵家拿钱压了下去。

      这才过去不到半年,那赵员外又大张旗鼓地纳妾,这回许诺三百贯钱。

      “这赵家都害死了那么多姑娘,还有人把自己的闺女往火坑里推啊?”

      “架不住有些人见钱眼开呗,那可是三百贯钱!我听我城里的亲戚说,已经有人带着姑娘上门去相看哩!”

      “可怜啊,简直是丧良心!”

      “……”

      一旁的逢春听得心生不忍,也不知道这回哪家姑娘遭殃!

      随即她又暗自庆幸,自己早有了夫婿人选,也是个秀才。
      去年年初他去省城求学,临走前,他还同自己说,无论这回是否中举,归家后都会来她家里提亲。

      逢春越想越害羞,脸颊一阵阵发烫,觉得十分地不好意思,左右瞧了一眼。
      好在大家一门心思都在赵员外纳妾一事上,并无人在意她。

      被单洗完,逢春跟大家道别后家去。

      刚到院门口,她听见院子里头有人正在跟张氏说话。像是在说她的亲事。

      逢春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放轻脚步上前。

      待听清楚里头的对话,她手里沉重的木盆哐当一声砸到雪地上,刚洗干净的被单上沾了不少的泥点子。

      正在这时,院门打开,张氏和一个脸上像是糊了两斤面粉,嘴唇红得就跟吃了小孩似的妇人出现在眼帘里。
      是城里的刘媒婆,去年也是她帮赵员外来村里纳妾,逢春远远地瞧过一眼,印象深刻。

      张氏显然没想到逢春在门外,眼里闪过一抹惊慌。

      刘媒婆则眼前一亮。
      她做媒婆二十几年,出落得这么美的姑娘可不多见。莫说给大户人家做妾,便是嫁去做正妻,也大把人抢着要。
      刘媒婆的眸光落在逢春鼓鼓囊囊的胸脯子片刻,又伸手在她挺翘的臀上捏了一把。
      以她的经验,绝对是个好生养的!
      刘媒婆十分满意地把沉甸甸的钱袋子递给张氏,“这是定金,过两日我来领人。”

      张氏咽了咽口水,伸手接了过来。

      当着逢春的面,两人就这么把买卖敲定了。

      直到刘媒婆走远,回过神来的少女眼眶血红地看向张氏,声音颤抖,“你把我卖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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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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