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域》辞淮南

14、长眠

　　于思泽立马拦了路旁的出租车。
　　温婉一脸疑惑：“还要坐出租吗？”
　　于思泽进入出租车后，对着温婉说：“那家火锅店几点关门？”
　　温婉想了一想：“七点吗，好像是，关门还挺早。”
　　于思泽看了眼时间，5.30，松了口气，并让温婉上车，温婉带着疑惑听话的上了车。

　　温婉关上门：“还要去火锅店吃吗。”
　　“嗯，”于思泽回答他，“那个女孩还在那里等咱们。”
　　温婉更疑惑了：“你怎么知道？”
　　“不好说，到了你就知道了。”出租车开始行驶。
　　车厢内，于思泽旁边放着大包小包，温婉和他挤在一起，已然到了肌肤相触的距离，温婉红了脸，于思泽在一旁思考。
　　好在这是于思泽，要不温婉就该尴尬的去找地缝了。
　　慢慢悠悠，小车载着即将晚霞时的风景，路上些许颠簸，她和于思泽时不时就撞在一块，但彼此都没有说话，享受着这仅有的，又不能说出口的亲密时光。

　　到了那家火锅店，于思泽拎着她那一大包东西下了车，他已然没时间去管温婉，他就想确定一件事，这女孩到底在没在这。
　　温婉下车，急着步子跟着于思泽。
　　蠢死了，这小孩怎么这样。

　　于思泽推门一看，全部座位之上，一个人都没有。
　　温婉也跟了过来。
　　还是那个服务员，他跑来说：“又是先生和小姐啊 ，本店快打烊了呦，火锅做不上了，要不然，点上一些喝的？”
　　很显然这个服务员已经记住这俩来钱的吃货了。
　　啊不，于思泽是被冤枉的。

　　于思泽好奇的问了一下服务员：“你不久前见没见过一个女孩，不对，是个女人，像小孩。大概是个瞎子。”
　　他觉得自己来晚了。
　　服务员只是思索了一下：“那个女孩，她天天都来，有时候全天都在这，好像是等什么人。”
　　服务员顿了一下：“对了，每天下午都有个男人在这，和她坐一块，然后他们一起吃饭，然后送她回去。”
　　“那是她要等的人？”于思泽问。
　　“我不清楚，但我觉得不是，要不然她怎么会天天来。”
　　于思泽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事很怪，女孩应该是有什么话要对他和温婉说。

　　温婉从始至终都是一脸懵的状态，直到她发现身后的门打开，一个摸索的人走了进来。
　　是那个女孩。
　　“你看，她来了。”温婉立马对于思泽说。
　　女孩说了一句：“是中午那位先生吗？还有你旁边的小姐。”
　　于思泽回过头：“你…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先坐那边吧，”她指了指那个座位，“就那边，我们喝点东西。”
　　她的眼睛明显是看不到的，但她能清楚的知道座位在哪，大概是来的时间长了，已经成了习惯，全然熟悉了吧。

　　他们在那个座位坐下来，服务员上了点喝的：“三位聊的开心，有什么需要吩咐我。”
　　温婉看了眼面前的凉茶，她和于思泽坐在一起，女孩坐在对面，目光内有生人，她不敢喝。
　　女孩开了口：“我觉得这位先生和小姐，都是好人，所以想请你们帮个忙。”
　　她的声音也是小孩子般的，这很神奇。
　　“你当时看见我了吗？”于思泽问她。
　　“我是凭感觉的，想必您也猜出来了，我是个瞎子，看不见。”那女孩说。
　　果真是个瞎子。

　　她又说：“这是天生的，不过我除了眼睛以外，其他感官都很灵敏，感觉也是，所以我很确定您和小姐是和好人。”
　　于思泽叹了口气，他也说不上自己是好是坏，但有人相信，这个忙就得帮。
　　“需要我们做什么呢？”温婉这时说出了话。
　　她对这种残疾的人很是同情。

　　“我想，让你们帮我找个人。”她唯唯的说。
　　“人吗？有什么特征，什么之类的？”于思泽问她。
　　“我也不知道，我看不到，但他身上有我送的一个东西，我让他在上面写上了我的名字。”她顿了一下，“他应该不会说话。”
　　“你的名字是？”温婉问她。
　　“许一颖。”她说。
　　于思泽蹙着眉：“我们会好好找的，话说，你是一直在这里等他吗？”
　　“我在这，等他十三年了…”她闭上了眼睛。

　　一个盲人女孩，每天日夜都在这家不起眼的火锅店度过，一年四季，风雨花月，年年如此，从未停歇，甚至她都不知道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说话的声音，就心甘情愿的长眠在这。
　　这让于思泽不禁有些触动。
　　温婉也不是那么没心没肺了，她的脸上多了一份难过。
　　这是爱吗？长眠的爱。
　　帮，这忙一定要帮，起码要看看让这个女孩爱的死心塌地的男人，长什么样……

　　“对了，那个每天都和你吃饭的男人，他是…”于思泽又问起来。
　　“他是很好的人，他说，他以前也经常一个人在这吃饭，看到我，觉得我们很像，我们就成了朋友。”她又说，“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温婉想了想：“你为什么不拜托他呢，你们关系那么要好。”
　　“对我好的人，我就觉得和他很像…所以对不起两位，我只能拜托你们了。”她说。
　　“他在这陪我等了十年了，我不忍心…或许等我找到那个男孩，这里就只剩他了…”她掉了眼泪：“我真的很想他…”
　　温婉坐到她旁边，拍拍背安慰她，女孩讲起来那个故事。

　　十四年前，一个盲人女孩，来到她最心心念念的火锅店，她是一个人，身后没有父母。
　　父母都在别的地方赚钱养家，毕竟他们孩子，这个小可怜，没有任何工作的能力。
　　她的父母工作都不错，工资也不少，女孩一个人和保姆住，在这座城市。
　　她推进门，火锅店暖热的气氛让她脸上也燥热起来，可这风景，就像广袤繁华的街市，她全然看不见。
　　给他上菜的服务员，身后带着一个上菜的小弟，年纪不大，像是现在的于思泽，十六七岁的样子。平日里一点话不说，被人说是哑巴，成了店里的乐子。
　　这个乐子让这个女孩等了整整十三年…

　　她在服务员的推荐下点了菜，小弟一盘一盘上给她。
　　女孩吃的很开心，等她夹起刚上的菜的时候，在一旁的男孩制止了她。
　　那盘菜的肉全坏了，是服务员见她看不见，上了一盘烂掉的菜来节省成本。
　　女孩没说什么，她虽然看不见，但灵敏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孩很善良，是不一般的善良。
　　仅仅就通过这一个举动…
　　她让男孩坐下，男孩愣了一会，坐在她的对面。

　　男孩很调皮，不时就站起来摸她的头，掐她的脸，有时候就沾起特辣的酱料喂她，在她面前晃这个晃那个，女孩每次都吃了下去。
　　男孩却是什么都没吃。
　　可他没当她是瞎子，把她当成了自己为数不多的玩伴。
　　女孩也感受到了，所以这顿火锅她吃的很开心，因为有这样一个有趣的男孩陪着她。
　　和火锅一样，暖烘烘的。
　　不久男孩就被叫去上菜了，又留女孩一人在这。
　　女孩没多吃，半饱就出去了，这家火锅店也就成了她最常来的地方。
　　第一天。
　　第二天。
　　第一周。
　　一个月…
　　这里成了她另外一个家。

　　男孩和她关系越来越好，即便她看不见，也还是很快沉溺在他的温柔乡里。
　　你以后想去哪里啊？
　　他摸了摸女孩的头。
　　他们彼此约定着。
　　女孩拿出自己保存了很久的物件当作他的护身符，那是双小翅膀。
　　那男孩在上面小小的写上她的名字。

　　如果有哪天我能看见了，就让我飞吧，好好观望这个世界，就用这小小的翅膀，和你。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火锅店成了彼此见面的地方，谁都不许缺席。
　　他带着她认清了火锅店的所有地方，成了女孩的眼睛。
　　她在那样的时光里给予他所有温暖的话语，成了男孩的嘴巴。
　　如果时光就这样停止在这就好了。

　　新年来临之际，女孩穿着红衣服，满脸喜悦的来找她的少年。
　　要吃上最热乎的一顿火锅，和你。
　　第一天，不在。
　　第二天，不在。
　　第一周…
　　是回家陪家人过年去了吧，难怪没回来。
　　一个月…总该回来了吧。
　　后来，女孩从店员的口中得知男孩辞职了，就那样不辞而别，心凉了半截。

　　是嫌弃自己是个瞎子了吧…
　　他还会回来，迟早有一天。
　　十三年，就这样满无天地的等着，思念透彻了她整个纯洁的心灵，从此火锅店就成了她唯一的家。
　　从一个小女孩等待现在的成年少女，只为了那一抹执念。
　　一个人被另一个拯救了，就会赖定这个人了。
　　直至火锅店换了老板，从前的店员都换了，以前的味道以及感觉也全然没有了，她还是在这等。
　　等来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她摸了摸他的脸，和他一起等。
　　很像，但不是。
　　谁都能像你，可谁都能不是你。

　　这世界很大啊，要是能看见就好了，我就能见到你的模样，在亿万人群中找到你的影子。
　　想念成了嗜好，等待成了习性。
　　只要能再见一面，你能再摸我的头，我会放下一切去热吻你。
　　别再让受伤的心灵煎熬，回来吧，少年，我等你等了十三年。

　　女孩没再多讲，桌上的凉茶少了半截，便再没动过，转眼就要打烊了。
　　他门在一片深沉中道别，于思泽送温婉回了家。

作者有话说

　　不想放弃，相信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