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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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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岓这人从来说一是一,最后也没有因为谈容死缠烂打留下来。
疼她归疼她,让孩子学会离开家长身边也是很重要的一步。
因而倒看来真就像只是顺带来看她一眼。看完了,就该走了。除了谈容之外,甚至都没人知道他来过。
但就是这样,谈容心情也还是好了很多,看什么都更顺眼了。
证据就是当看见识沂走来,也一扫此前的不愉快,有意忘了他落井下石,有意袖手旁观一事——不与他一般计较——何况最后助她脱身的人也是他,就这样吧。
只是识沂一反往常的模样倒是让她意外。
她的,像是能够拥抱世间的好心情都在碰上他一张臭脸的时候收敛了。
“你怎么了?”谈容就站在门口却不见他停下脚步,将她当作空气般就要进房——
很奇怪。
在他即将越过她去时,她抓住了他手臂,把人拽停了。这人虽说平时也不都是笑眯眯的,但也很少见这样显而易见脸臭的时候。
往日他不一定心情一直好,但此刻心情定然是不好。
但才抓住,不详的预感较刚才也是相差无几,湿哒哒,又稍有些粘稠的……
她松开手,摊开手心来一看——又是血色!
今日是怎么了?谈容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怎么一个两个都受了伤?她没掩饰讶异。不论是师父,还是识沂,随便哪一个都不是能被人轻易伤到的,可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他二人打一块儿去了???
识沂看她不由分说捋起他衣袖,拉到手肘,使得几道纵横交错、皮肉翻卷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也暴露在她眼前。
这可比闻岓受的伤重多了。但对他而言还算不上重伤,不过就是没有被主人处理过的痕迹,也不见自行愈合的趋势,还往外渗着血。
像是这血不会有流干的那一天。
没有肉身……也会受伤的吗?谈容突然想倒。不懂。
“是谁伤你?那两个?”她自然而然将他的伤与昨日那两人联系到了一起。看来是并不愿相信之前那个虽然在她看来不可能,实则却更为靠谱的猜测。
虽比不得看见闻岓那点小伤就大呼小叫看来重视,但眼里的关心也并非作假。
这才化了他目中冰霜,“你担心我呀?”
“……换做是谁受伤,我也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她说。即便她不一定碰上每个人都上手帮忙。
“进去,包扎一下。”谈容皱着眉搭上他背,要将人往屋里推。
可就这么一推,饶是识沂,也不得不变了脸色。虽不明显,但足以让她发觉——尤其配合着手上越发熟悉的触感。
她跟不小心碰了烧开水的壶似的,烫着手了,所以手才不过脑子就直接收回来了。但手上她都不敢确认了的,湿答答的触感让她都有点不敢看了——
都说事不过三,这就已经是今日第三次了。不会吧?
然而她定睛看,就看见他背部那一片奇妙的,明显不属于玄衣正常颜色的颜色。是打湿了几乎整片背的血渍。
亏他能忍住,这伤放谁身上不疼?
谈容自幼以来受过许多伤,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如家常便饭,所以并不觉得受伤有什么稀奇。可,能置这样一道伤如无物,任其流血不止,她做不到。因而不敢置信。
毕竟只要是受伤,疼就是疼,不疼,不可能的。
但就那二人,竟能伤他至此?她心中也不是没有疑惑,毕竟昨天离开的时候分明还看到对面被他戏耍地团团转——还是说后头又出现了新人物?
不论怎样,总归她认为都是与自己有关,这双手如受蛊惑般,不由自主伸出,探到他背后。
张开后尤显瘦弱的手背可见骨节分明,青筋纵横攀爬于掌骨之上,落在玄衣深色处,只轻到不能再轻的一触即分,再翻转手掌过来看时,整个儿掌心就染了红。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疯了?享受?何必呢?
“你当自己的血是流不完的么,连包扎也不做。那二人分明不像是能打得过你的,怎么……”
“谁给我止?你给我止吗?”他睨着她,突然又笑了,又是往常那副样子了。随便几句话就能让人气不打一出来的样子。
“……你挑衅我?”谈容探究似的看他,觉得他今儿个没准还被伤到了脑子,“止就止。”有什么不好止的?
“我挑了整个‘茕莲’。”
毫不留情拉着人衣领把人往屋里拉的手停了下。
为何突然同她说这个?真是跟她解释这一身伤的由来不成?
“关我屁事。”结果谈容也不就说了这么句?
他有意让她误解,她便猜不到别处去——这下,谈容是真想不到,他这一身伤,其实是和闻岓打架打出来的了。
谁知道那混蛋突然发了什么疯跑来找他打架。识沂如是想。他明明没做什么事。
“那……那姑娘的事关不关你的事?”
谈容手上动作就停了下。
“她还活得好好的呢。”也没等她问出口,识沂跟发了善心似的就回答了,“她早离开朝荣了。”
“……我又没问你这个。”谈容小声嘀咕了句。
手脚却不和嘴上说着的话所体现出来的性子相反,放轻了些,像是跟着难得发一次善心,待他温柔些。
“你很勇敢。”
“……”并不习惯被人夸奖的谈容光是听着都全身不自在,“说什么呢——”分不清是被夸的开心更多些,还是别扭更多些,她连他脸都没看,一路拽着人往床边走。
“切断金丹与身体的联系,借此脱离‘捆仙索’和符咒的束缚,很聪明。”
……倒也不必这么给她灌迷药,“运气好而已。”是运气好,只是猜测那些东西只能凭借灵力为媒介才想到这种法子,谁成想就真的瞎猫撞上了死耗子,“何况还是托你的‘福’——”分明带着别的意思,“要不是你以前就这么对我过,我还真想不到这法子。”
“哦?还有我的功劳?”
谈容把人往床上一推,“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这根本不是在夸他,而是讽刺。她被他切断对于金丹感知的那时候也没少慌——
她扒人衣裳的时候动作也利落,不带一点犹豫。没有不好意思。看来也不怕动作粗暴会导致他流更多血——对他来说流点血而已,怕什么?
而先前挑衅她的人是他,眼下真等到被按在床上扒衣服时,眼中满载惊色的人也是他。对于这意料之外的现实,识沂在被动一方中抓住了她的手。
将眼前这个仿若不懂何谓“怜香惜玉”的“糙人”正扯他衣襟的手抓住了,才免于直接坦诚相见。然而就这会儿功夫,他包裹在衣衫下的一截脖子和下方形状分明的锁骨与一片肌肤都已经暴露在空气中。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还能做什么,不就是清理下伤口,止下血,然后包扎吗?”谈容堂堂正正回复,表情正直到令人汗颜。也是,她这不开窍的能懂什么?
就算从一开始,从他那话开始,就根本是带着点调戏的意思,进她耳朵,脑子一过滤,也只能听到面上最为原本的意思。
她是真不懂——他属于被动的位置,仰面盯着她眼睛看了会儿,终于是得出啦这个结论。这双眼睛里还能藏什么?根本什么都藏不住。只一眼就望到底了。
“男女授受不清。”
“你讲笑话呢?以前怎么不见你说这话??”他要真知道,更早之前就别跟着她来,“往常倒不见你避讳,如今忸怩个什么劲儿?”谈容看他简直是不可理喻,“何况伤势在前,分什么男女?你治不治?不治拉倒。”
她甩了下手,想挣脱,没挣脱开。
“……治。”他有什么好害羞的,换上分外坦然的表情,“当然要治。”松开了她的手。
那废话这么多。谈容撇了下嘴以表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作”的无语。
说到底,跟这没开窍的多说无益。他想。可说不明白,究竟藏了几分私心,几分无奈。
谈容倒一脸认真,仿佛真成了个仁心医者。干净利落地给他衣服扒掉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道自左肩起,一直延伸到右腰的刀伤……不,应该是剑伤。
同时,也是毋庸置疑的,他身上最大也最深的一道伤。翻卷着皮,露着红肉,甚至还清晰可见粘稠血色中透出一点白的……骨头?
血在不停往外冒,像是永远不会有流干净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