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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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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容一脚刚踏进院子,便觉察到了一样,这一瞬像是给什么东西扯住了,浑身都脱离掌控的感觉——并不陌生。
阻力却也就这一瞬。
所以……
她脚步还是踩了进来。像是刚才的感觉只是错觉一般。抬头望了望四周,景色无二变,依旧如常。
但那感觉分明就像是……结界。可她不记得这儿什么时候设有结界了——至少最近一次离开时并没有。带着几分警惕,直至行至门前,眼见着殿门在面前突然打开。
提醒她危险的那根弦立刻绷紧了,她竖起了全身的刺儿。
——可就是这样的防备,也都在看见从门后显现出身形来的人后,土崩瓦解。
“师父!”
该有多喜出望外,才能让这样的声音从她嘴里出来。
门后站着的,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师父么?
原来那是师父设下的结界——这下便什么都想通了,她被惊喜淹没,箭步冲上前去,看那架势简直像是要抱上去。没大没小。
好在等到真冲到他面前,谈容还是急停了脚步,没敢真抱上去,最多也只敢抓着他袖子,“师父您怎么来了?”
难道是特意来看她的?知道她想他了?
——当然也就敢这么想想,她不敢说。
不过这一双眼睛忽闪发亮,跟落进去多少颗星星似的,可不是平日里给旁人看的模样。什么心思都没藏住。也是,她本也没想着藏。
“只是恰巧经过,顺路来看你有无惹祸。”
“天地良心——这次我只有立功的份儿,绝没闯祸!”就差指天发誓了。
他扫她一眼,不知是信没信,反正嘴上说的是“那便行了”。若说没信,不像;可要说是真信了她一面之辞——被触发的,他留下给她保命的灵丝算什么?
但也不知他究竟想的是什么,分明真是为了她来的,却只字不提。也半句不触及她经历过的死里逃生。
视线不经意般扫过她发间坠下来的玉石,拍拍她脑袋,还当她是小孩儿似的,一抹灵丝又悄然送去老地方,化一道微芒躲了起来。
而谈容为美色迷眼,也全然忘了要问他那在危急关头突然出现的,带着他气息的白雾是什么。当然,她是否愿意自揭短处,暴露了曾经身处险境的事实,又另说。
“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也回去了。”
这话一出口就够让她急的了。
……好不容易才见着师父……谈容没大没小,情急一把拉住了他,“您就不能再等些时日吗?难得来这儿一趟,何况我这边也都快好了,再不久就能回去了,不是刚好和您一道走?”
“着就算结束了?”闻岓淡淡道。
谈容乍一下还摸不透他弦外之音,“不算……吗?”
闻岓面色不变,“你再多待些日子吧。”
“罪魁祸首已经落网,帮凶也是有一个算一个都没能跑掉,难道还不算结束吗?”谈容说服自己的话还是挺有信服力的,可即便是这样的话在经他质疑后,好像就都站不住脚了。
短短一句话,就说得自己越是没由来的心虚。被刻意忽略了的那些纷乱思绪,一幕幕,一句句,争先恐后要挤到眼前,占据高地。乱成一团,理不清。
“你自己都不信。”还得是闻岓能看她准,“再不久,都会明白的。”左右,也不会再出人命了。
这仿佛掌握一切而胸有成竹的姿态倒是与识沂一般模样——即便他们彼此都不喜,也不愿承认。
“我虽不知细节如何,但谁是妖,谁是人,一目了然。这既是你们的历练,我也不便多说。有些事或许你不是不知道,只是还没能串在一起勾勒出原本模样。总之,这还不算结束,你且再安心待上些时日吧。”
可再模糊的想法也都在他抬腿就要离开的这时候立刻清明了,“您真的不多待会儿吗?”
另一只手也跟随主人的心意与此前已经覆盖住他手背,从而才抓住那只手的手里应外合,将这只手前后包抄抓了个严实。
但她马上就觉得不对劲了。
手心……手心湿乎乎的。
不对!
谈容带着不敢置信的,又惊恐的猜想看去,低头边见从她单方面强硬握过去的手掌与他手掌相贴处,隐约可见鲜红。
血!?
竟是血!!
“您受伤了!?”谈容都不敢碰他了。生怕再碰疼了他。
受伤的本人却是淡定自若。
“您怎么会受伤?”受伤的不是她,但给吓到声音都发抖的人是她。谈容小心翼翼去碰那只手,托着它翻过来。
“小伤。”
“您骗人。”她想也不想立刻回道,蓦然抬头看他,“若只是小伤,便不会在我面前流血。”以他的修为,治疗小伤还不是易如反掌?
既担心,又有点儿气。忘了尊卑为何物。
“真是小伤。不过就是武器材质特殊,伤口便难愈合些,并不碍事。”
“武器?是谁?”
“你不必知道。”
谈容不敢顶嘴,但心里定是有些气的,,“是啊,反正能让您受伤的人,我也不可能胜得过——知道也是徒劳。”
闻岓该是听出来了,顿了下,道,“无妨。‘它’身上伤,更重。”
“可在徒儿心中没谁能比您重要。”她又怂又还要气,“我才不管那人怎样。若让我见了,非得千刀万剐了‘它’不成!”
转眼就把自己不可能打得过能伤到闻岓的人的事实抛诸脑后。护师心切。日月可鉴。
闻岓听着这话,却如木头,让人看不出端倪——他是真漠然,还是至少有点动容?
或许正如识沂讥讽那般,他身上早没了那些个对于凡人而言最是基本的东西。即便有,也难让人看出来。不过到底身边长大的孩子还是不同,他又摸摸她脑袋。这就已经算是他身上为数不多的,从凡人身上带来的安抚孩子的法子了。
从她小时候一直用到现在,没一点长进。
但这也就几乎是他所有能拿出来的所剩无几,也最为显而易见的温柔了。
一“墙”之隔——过房梁,过头顶层层叠叠的瓦片,攀上屋脊,屋内似乎谁也没有发觉坐在顶上的那一个一言不发的人的存在。
他一手撑着身子拄在琉璃瓦上,一手置于屈起的膝盖上。头顶日头悬挂,阳光耀眼,看来暖意融融,多好的一个深春美日。
识沂望着远方,该是饱览春日风情与都城繁景,眼中映着楼阁远山,也装着冷漠。
这样的冷漠在他身上似乎有些许反常。毕竟他非闻岓。至少,不是谈容所认为的那个闻岓。
深玄锦衣背部又渗出来深色,像是被什么打湿了一般,逐渐又蔓延开来,就沿着原先被他抹掉痕迹的部位、形状。以较为快的速度扩散开,顺着布料渐渐濡湿了几乎整片背部。
……血。
触目惊心的血迹。
他抬起本撑在屋脊的手臂,换到平抻开的一双长腿上,姿态看来倒轻松平常。
可再看明黄琉璃瓦上,顺着手臂流下后留在那儿的一滩鲜红在阳光下甚是扎眼。
果然受伤了,还不是轻伤——至少如果这伤是发生在凡人身上的,足以要人性命。
究竟是怎样一场恶战?
他落了下风,不过是因为仍不熟悉这副肉身,加之……于闻岓彼此之间太过熟悉,仿佛一招一式,每一个年头都为彼此所了如指掌。
而明知互相残杀不得,便处处下死手,破绽尽知,出招狠绝,而伤口便难愈了。
反正是死不了的。识沂这么想着,似是超脱了一般,这点疼也算不了什么。却还是不自觉握紧了拳。他没死,但已然一败涂地了——
无论是所负之伤多寡轻重的对比,还是……眼下理所当然受着唯一一个小徒弟关心的,也不是他……
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究竟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