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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初遇 ...

  •   出了杂家酒肆,来到岔路口,顾浔这才想起刚刚没问伙计这两条道都是通到哪里,自己竟是半点方向感也没有。关于外头的世界,她只童年时在金陵、北境和东安村呆过。通州倒是常听人提起,翠仙楼便是在通州。

      东安村这个地方约摸是很少有人知晓了,更别说一场大火全村都被烧光了,要去肯定得破费些周章。在路中间思索一阵,顾浔忽然想起刘姨提过,这杂家酒肆连接通州和金陵,北至金陵、南往通州。清远一行人虽走散想必应该还在通州附近。

      她正要往南边的道路行去,一伙人打南边走来。三个大汉,甚是魁梧,脸上都长着麻子,身上带着斧头、锤子等武器。正是先前酒肆里有人提到的“麻子们”,其中一个麻子左肩上还扛着一个人,那人双手被麻绳绑在身后。挨近了才发现是个书生模样、年龄大概在舞象之年的一个男子。淡青色衣裳上稍许尘土,面部棱角分明,双目紧闭,许是被绑了有些痛苦。

      这群人并没有去杂家酒肆歇脚,而是径直往北边走去。经过顾浔时,一戴着大金链子的高个头斜眼瞪了顾浔一眼,很是不客气的样子。身边长得没那么瘆人的,腰间插着一把锤子的高个头努努嘴道:“麻二,不要惹事。”

      “麻大,我不就瞪一眼嘛,老子最讨厌娘们了。”
      “人家不过是个小姑娘。”那背着书生的人劝解道。
      “麻三,我又不是你,越是娘们越是喜欢。”麻二又恶狠狠地瞪了麻三一眼。
      那背着书生的麻三,听到麻二的话,心里竟是想到了什么伤到他心的往事,便不再言语。

      而顾浔本来也不想惹事,大不了被莫名其妙瞪一眼,听到麻二的话顿时觉得少一事不如多一事,毕竟在三清山她受到的从来都只有尊重。她想着,便试探性地跟在这伙人后头,或许可以试试自己的身手。

      才走了几步,那麻二便走了过来恶狠狠地说道:“臭娘们,干什么,跟着老子做什么!是想来吃老子的屁是吗?”

      顾浔并不理睬麻二,饶是麻二比顾浔高出近两个头,她根本没有抬眼看他,只是顾自己往前走。
      “臭娘们,怎么不会说话啊,不会说话就不要出来混。”麻二说着转了转自己的脖颈,肩胛骨与背上的两把斧子相碰,竟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顾浔这才看了一眼麻二,然后仍旧往前走去,嘴里却冷冷地飘出四个字:“不吃狗屁。”
      那被绑着的书生已被麻三从肩上放下,他也睁开眼瞧了瞧这高冷的“臭娘们”,心里想——明明是个俊俏的姑娘。

      “你竟敢骂老子是狗,看招!”这麻二性子极其暴躁,顾浔这四个字一下子点着了他的臭脾气。从后背乱起双板斧便向顾浔砸去。
      “姑娘小心!”书生惊呼,随即就被麻三打了一巴掌:“多嘴”。麻大则默不作声,只是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心里想看看这来路不明的小丫头到底有多少本事。

      斧头刚要落到顾浔脖颈处,顾浔一个弯腰前俯然后侧身一闪便巧妙地躲了过去。她仍是不管不顾地往前走,这下麻二更来气了,飞步冲过去刷刷又是两斧子,却都被顾浔躲了过去。

      “好你个臭娘们,有点功夫,不过光躲算什么好汉。”

      脸上的红肿还未褪去,多嘴书生又说道:“大男人抡着两个个斧头欺负小姑娘,更不是什么好汉。”脸上又挨了一巴掌,嘴里也多了充斥着臭汗的布条。“就该把你砍了喂狗,看你还怎么去金陵参加考试。”麻三道。

      这书生明明都被绑了,还担着被打的风险如此为自己说话,让顾浔一下子对他产生了好奇。而麻二的攻势越来越猛,顾浔或闪身躲避,或徒手沿着斧头面推开,很快便处于防守的落势。这时不由得懊悔起来,离开三清门前愣是要再和青苍子打上一会,结果把自己的软剑给折断了,当时追求一时潇洒,现在只能徒手和斧头硬来。思索着顾浔又躲过麻二的一斧子。

      “慢着!”顾浔一语吐出,那麻二果真停了下来。
      “也给我个斧头。”顾浔将身上的包袱系得紧了些,防止掉落。

      “呦,臭娘们连个兵器都没有,有没有真本事啊,这斧头我看你两只手都拿不起来,给你个锤子。”麻二冷笑着调侃道。
      “好,锤子可以。”

      那书生的嘴虽然被布条塞住了,笑声却依旧从他嘴里传了出来。
      而那麻大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好,给你。”说着,便拿出腰间的锤子扔向顾浔。顾浔从平地跃起接过锤子,然后一个翻身往麻二肩膀锤去,麻二躲闪不及被挨了一锤,顾浔则稳稳落地。

      “臭娘们,看招!”这回麻二越发认真了起来,出斧的速度越来越快,左劈右划势要将顾浔大卸八块。而这锤子短小,只能近身才可出招。顾浔边躲闪,边思考破招之法,发现每次麻二舞斧头虽迅猛,腰部却很僵硬,双板斧也时有护着腰部的招式,顾浔猜测麻二的腰处或许是命门所在。她先是做了一个跃起的假动作,那双斧便先后从两侧往上劈,顾浔则来了个鲤鱼翻身迅速侧过身子,用锤子用力向麻二的腰部锤了过去,然后来了招跃龙门迅速脱身。

      麻二则腰部挨痛摔倒在地,双板斧脱了手竟先后砸到了自己的腿部,麻二疼得哎呦直叫。
      “臭娘们,有两下子。”麻三见状想要和顾浔再来打一轮,却被麻大一把拦住。

      麻大拍手称快道:“精彩精彩,我二弟一个大男人竟被你这个小姑娘给打败了。不过我看你的招式和三清门里的颇有几分相信,难不成你也是三清门的弟子?”

      “你见过三清门的招式?”顾浔问道。
      “那是自然。一个月前,通州翠仙楼,三清门三大弟子对战五大门派,一招一式,可不清楚。”
      “那天,我也在,学了一点。”顾浔话虽不多,假话却张口就来。
      “哦,”麻大饶有兴趣地看着顾浔,“一点,还是一些,还是本就是三清门——”

      “你们的,我也会。”顾浔不等麻大把话说话,从麻二身边拿起一把斧子,照着先前麻二的招式左劈右划向锤子大汉使去。其实顾浔本意想拿双板斧的,她拿起一把斧子就觉得有些吃力,便迅速改了策略,只拿一把斧子了。但在外人看来,却只觉她在思索招式。

      麻大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这时麻三左手也抄起后背的大斧往顾浔劈了过来。两把斧头出招拆招一时间竟不分胜负。只是顾浔的力气不比得大汉,对了几十招后似要败下阵来。眼见着麻三一斧子要将顾浔砍倒,一旁的书生绕了个丸子用身子撞向麻三的右侧。书生这瘦弱身躯和魁梧的麻三相比虽说是以卵击石,可麻三的右手臂被撞上后,大约是右手臂有伤,他吃痛得很,连左手的大斧都脱了身,恰从顾浔耳侧劈过。

      顾浔一个侧身,将书中斧子往麻三腿部劈去,这一斧子下去麻三的腿估计就保不住了,在麻三身后看热闹的麻大,赶紧拉过麻三。顾浔迅速将斧子转了方向,往麻大脑袋处扔去,麻大和麻三立即好往两侧躲闪,那斧子便从二人的脑袋中间穿过。等二人回过神来,顾浔已经带着书生往东侧树林跑远了。

      麻三就要追去,麻大又拦住了他。“日后总会再见,先干正事要紧。”二人扶起麻二,向酒肆走去。

      另一边顾浔拉着书生奋力跑了好一会儿,直到看不见麻子们的时候,书生体力不支摔倒在地。顾浔这才意识到,书生的双手还被紧紧绑在身后,嘴里也还塞着黑布条。她拿出书生嘴里的布条,并帮他解开绳子。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没事。”顾浔扶起书生继续跑,书生却摆摆手。
      “不必了,他们不会追来了。”
      “为何?”顾浔不解。

      “他们只不过拿我当个消遣罢了。我是来金陵参加选官考试的。从外地来金陵赶考的书生多有被蛮横的江湖人挟持着一起去金陵的的,又或是被强盗抢光了盘缠。这三人看样子挺蛮横的,其实比起人来性子却直,我便假意说了几句话惹恼了他们。我听说,他们原是要来这杂家酒肆做生意的。便告诉他们,可以凭借我的过所,去金陵城逛逛。眼下肯定先去交易去了。”书生说着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髻,只是自己看不到不知是否整理妥当。

      下一秒,他那努力在头顶上倒腾的双手便触到了一处冰冷的皮肤。他抬眼看了看眼前人,罥烟眉、水杏眼,肌骨清瘦,似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但左眼下方又缀着一颗小小泪痣,显出几分风情来。

      顾浔还在山上的时候也偶尔给释然等师弟师妹们整理发髻,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何况书生刚刚还冒险救了自己。那书生却忍不住害羞了起来,一双招风耳瞬间便红了。

      “多——多谢姑娘。”

      “过所?”顾浔继续疑惑。

      书生看了看顾浔道:“想来姑娘也是长久在门派里修行,不过问世事。永康元年,梁帝下令,武林各门派没有过所不准进入金陵。我是进都赶考的秀才,有县丞开的考证,他们只消说是我的护卫,守城门的将士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们放进去。”涨红的耳朵褪去小半。

      “无用之令。”顾浔摇摇头,只觉得这规矩真是有些莫名其妙。武林人士不能进金陵?什么是武林?何人又是武林人士?金陵城有禁军,有虎卫营,还有那正儿八经的京兆尹。虽说军中功夫和江湖功夫不太一样,但虎卫营也不是吃素的。她还记得小时候,爹爹也曾是虎卫营中的一员猛将,后来才入将府,当上了所谓的安平校尉,然后去了北境,再然后就会金陵将她和娘亲一起带去了东安村。

      那书生叹了口气,打断了顾浔的回忆道:“确实无用,但这令初下时,执行严格,也确实唬住了不少人,现在不也是唬住了这些江湖人吗?还抓着我们这些书生进金陵。其实,禁的不过是那明目张胆的兵器罢了。不过,梁帝确实是个会揣度人心之人。他知晓武林人的傲慢与不屑,这十年确实鲜少有哪家哪派晃晃悠悠走进金陵的。眼下,说的是大赦天下,广招人才,谁知道梁帝葫芦里卖什么药。”

      顾浔看着眼前的书生,话虽跟释然一般多,但释然说的都是些废话,他倒是看透了世事似的,只是说话却是一点遮拦也没有。

      “你要考取的可是梁帝手底下的官,竟也如此揣度他?”顾浔道。

      那书生叹了口气,但眉眼顿时舒展开来,目光炯炯道:“我苦读诗书多年,为的是一朝为官,为天下百姓造福,岂是为在皇家手里谋求一口饭吃?”

      见着书生如此抱负,顾浔对他又多了几分敬意,却又瞧见他面颊上深深的巴掌印。
      书生发觉顾浔盯着自己看,双耳才褪下去的红又恢复了,只是摆摆手道:“不碍事。现年毫发无损、完完整整进大都参加考试,也是要被怀疑的。”

      “你不怕?”顾浔指的是刚刚书生不惧麻子们救自己的事。
      “麻子们本就没打算伤我。”
      “你怎么知道麻三的右肩有伤?”
      “那麻三一路上吃饭喝酒使的是右手,却用左肩扛着我,我便觉得他右手有问题。刚才你俩对招,他左手拿大斧,力气随也猛,但招法远不如麻二使的灵活。而且你泄气时,他也松了不少,想必右肩有伤。”

      这小子有点来头,顾浔心里想。

      “姑娘,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书生道
      “我叫顾浔。”
      “在下宋问。姑娘也是要去金陵吗,不如——”
      “通州。”

      “那便就此作别。”
      “好。”
      两人各往南北方向走去。

      顾浔觉着这书生苦读诗书,又通晓江湖事,说不定知道些什么,问道:“宋问,你可知东安村?”
      宋问思索了一会儿,“不知。”

      顾浔便转身继续往南方走去。
      却听得身后人道:“姑娘放心,他日江湖再见,我定告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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