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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七十六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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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可能不会惩罚每一个坏人,但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贯满盈的坏人吧,长乐是这么想的。
那些罪恶之人从浮出水面,到踏进牢笼,总是一条令旁人临深履薄的漫漫长路。在与他们众人捆缚在一起的这一条路上,他成为了最后一个“顺水推舟”的人。
只是没想到一切来得这样匆匆忙忙。
他脚还没着地的时候,命运就向他派了第一个功课,没爹没娘,寄人篱下。再大一点,他花了很多年,终是坦然接受了自己与旁人的不同。
也许痛苦的时间长了,没有任何倾诉的对象,人就会开始麻木,产生一种“这算什么”的错觉。
可当他突然幸运的遇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人”之后,他发现只要那人看他一眼,心中居然有一块他以为早已不存在的旧痂剥落。
那旧痂就像一块陈年铁锈,就像心癌。每掉下一块,他赖以生存的骨头就直起一寸。
这感觉太诱人了。
可……好日子还没过多长,怎么又要没了呢?
他脑子里都是周荣满口血沫,跪在地上的模样。
周荣要是没了,不等于是把他直起来的脊梁骨又掰断?
那怎么可能,他累了,没有勇气再去承受周荣的消失了。
所以他选择了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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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置身在触不到头的虚空之中,那里漆黑一片,没有尽头,没有远近之别,没有色彩之分,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没有任何。
他不知在这混沌的地方呆了多久,甚至久到最后他以为自己从来都没有活过。
直到他眼前倏然出现了一条苍茫的走廊,走廊上有几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而其中一个人影好似有些熟悉。
那是一个男人,他长得真好看,但是脸色好苍白,好憔悴。
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随后这个男人怔住了。
长乐迷迷糊糊的想,这个人好奇怪,怎么忽然掉眼泪了呢?
接着,不知哪里来的一阵刺痛,他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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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管局一楼的梧桐和香樟树依然枝叶繁茂,绿意盎然。
寒冬已过数月,此时正是春天的尾巴,几只小鸟儿停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叫,像是提前庆祝最新一波的暖流即将到来。
胜家林百无聊赖的趴在二楼的办公桌上玩手机,眼角时不时瞥向门外,不知在看什么。
齐可接了杯水正走回位置上,路过的时候低头看了他一眼,问到:“你看什么呢?”
胜家林奄奄的道:“局长今天怎么又不来?”
王文太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时,一个鬼影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齐可被身后突然极降的气温吓得一个激灵,猛的回头。
只见周轩突然出现在那,脸上有点不太有诚意的抱歉,他笑了一声,说道:“他的小情人醒了,还来这里陪你们做什么?你们局长喜欢吃饱了撑着?”
静了半响之后,整个办公室的轩然大波平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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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茫的一片突然出现了一道狭长的亮光,朦朦胧胧,让人看了有些难受。
这应该是来自眼睛的感觉。
长乐不知何时,无意识的醒了。
他不自觉的睁开眼睛,长期没见过的光亮刺痛了他的眼。
随后他阖上眼,许久,又尝试着睁开。
这一次,那满是光的缝隙变得更宽了。
眼前的景象由一片模糊变成了清晰的白。
病房的天花板落入眼中。
消毒水的味道后知后觉的传入他的鼻腔。
他试着动了动,可惜一时找不到身体的感觉。
他眼珠下瞥,看到了一个发旋。
那是一头乌黑的短发,有个人正趴在他的手边。
他想起来了。
是周荣吗。
他想出声,可惜此时好像有点虚,动了半天嘴唇依然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于是他静悄悄的看着他的发丝,耳廓,脖颈,和握住自己的手。
心脏的知觉先恢复了过来。
他弯了弯好久都没动过的眼。
他想着,何德何能啊,他居然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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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醒来的第一个星期,除了胡瑞良一家和秦家祥,周荣没让任何除了医护人员之外的人踏进长乐病房里半步。
之前那些中了邪闹着跳楼的高官富商们在警察和救生气垫的拯救之下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再加上那些出事的人在他们商政圈子里的种种联系。薛佳明他爸只要细想一番,再迟顿也该反应过来了。
之后薛佳明他爸在意外得知自己家的阵是他儿子提前破坏才得以失效,让他逃过丢人现眼的一劫的,于是问长问短终于问出了是来自他一个高人朋友提醒的。
可是一打听,薛佳明说他那高人朋友正在医院昏迷不醒呢。
不会是为了救他们才遭遇不测吧,薛吴拍着大腿惋惜的想着。
薛吴是个商人,虽然商人的奸滑他都有,但是商场讲义字,救命之恩不可能不谢。
遂他老让薛佳明往病房里送东西,可惜总被周荣拒绝。这不,知道长乐醒了,再难闯的关,不管是于他的情还是于他爸的情,都得硬着头皮闯进去啊。
于是一个星期后的第一天,就有了周荣和提着一个精心包装的果篮和鲜花的薛佳明在病房门口大眼瞪小眼的场面。
长乐这时候已经能坐起来了,如果高兴,还能发挥他那找抽又嘴贱的功夫。
他笑着朝门口道:“我老公不让你进你就不能进,我听他的。”
听到“我老公”,周荣貌似愣了一瞬。
然后不知道他是不是心情忽然变好了,犹豫了一下,侧身让了让,示意门口这个总喜欢动手动脚的二百五进去。
他面无表情回头看了长乐一眼,说道:“你们聊……我去抽支烟。”
长乐表面笑着点点头,可是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周荣肯定是在他躺着的那几个月里烟不离手……
不然怎么会突然每天都要抽烟了。
他还来不及鼻子泛酸,薛佳明那张脸就出现在他眼前,毫不掩饰的把他从头到脚占了一遍便宜。
“……”长乐无可奈何的说道:“我老公刚出去,你就干嘛呢?信不信我打电话叫他回来抽你?”
薛佳明这才识趣的后退一步:“得得得,我怕了你们了。我就想看看,你大难不死,有没有什么满面红光啊,满面桃花啊之类的痕迹。”
“哦”,长乐似笑非笑的问:“那你看出什么了?”
薛佳明回头看了一眼,酸溜溜的吐槽:“看出你有喜了呗。这老公老公的,要不要脸。”
长乐手一指门口:“不爱听啊?门口在那里。”
“不是……”薛佳明顿了顿,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扭捏了半天,开口说道:“我爸知道了是你提醒我去破坏楼上那个杀阵的,所以老让我过来看你,他本来还想自己过来的,我拦住了……你不想说你们是干什么的,我也不会问。反正朋友嘛,就是开心的时候有个伴,难过的时候有个伴的玩意儿,这样就够了,和职业没什么关系,但是那什么……咳咳咳……总归要谢谢你们……”
长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哦,不客气。”
薛佳明:“……”
长乐挑了挑眉:“有什么问题吗?”
薛佳明情意绵绵的神色瞬间变成面无表情:“没有。”
安静了一会儿,薛佳明又耐不住好奇的问道:“我听说……你找到亲爹了?”
“哦……”长乐看向薛佳明手里的花:“齐可姐和你说的?”
“呃……”薛佳明尴尬的捏了一把花束,想着这算不算是无意之间把齐可卖了。
他还没想清楚呢,突然就觉得身后一冷。
一回头,果然,周荣抽完烟回来了,正在门口用没什么温度的眼神看他。
“……”
娘的,长乐的男朋友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于是这个话题才刚开始,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他又寒暄了几句,便慌不择路的跑了。
长乐在心中暗自发笑,但表情认真的问周荣:“……你做什么老对他那么凶啊?”
周荣目光落在他脸上,似乎迷茫了一下,不知真假:“我凶了吗?我平时就是这样啊。”
长乐笑了笑:“好吧……”
周荣走过去,俯身轻轻地抱住他,一言不发,就像闻味儿的猫似的。
这段时间他总这样,长乐已经习惯了,也就这么让他抱,也不动也不说话。
不过这次周荣握住了他的手,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滑进了他的无名指。
他愣了愣。
周荣低头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吻。
“胡局,还有你……你爸爸都同意了。”周荣垂眸看他:“你同意吗?”
长乐醒来之后发现周荣变了好多,以前偶尔还会和他抬杠,但最近简直可以用温柔来形容,就像是害怕他态度但凡冷一分,长乐就会消失似的。
长乐听他软软的声音说的这些话,怀疑旧疾可能是又要发作,心脏功率好像突然有些过载,他咽下一口不存在的口水,睫毛轻轻一颤:“……什么。”
周荣目光落在他脸上,入迷一般不愿挪开:“我想……和你有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家。”
“你愿意吗?”
长乐胸口起伏了一下,安静片刻,他眨了眨眼,看向地板,说:“……如果我说不愿意呢?”
周荣眼眸子本来就黑如墨染,此时一听这话,似乎变得更暗了。
随即,他语气晦暗不明的说:“不愿意……那我就只能用强的了。婚姻大事,父母之意为大,他们都同意了,你不能不同意……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不同──”
长乐憋笑憋得难受,觉得这个人明明什么都厉害,可为什么有时候会是可爱得不行的模样,他实在没忍住破了功,偏头朝他唇上吻了去,吃掉了那些傻话。
他醒来后,周荣怕碰疼他一直没敢和他接吻。
这一个吻,就像触碰了什么开关,那样理所当然的发展成了肆意疯卷,仿佛永远停不下来。
最后是周荣不甘心的退开,残余的热气烘着长乐的的唇,他哑声问道:“你真的不同意?”
长乐舔了舔粘上水光的下唇,含笑朦胧的目光描摹着他脸上的每一处,干净利落的眉尖,挺直的鼻梁,动人心魄的眼眸,泛红的唇。他轻声说道:“我想……即使以后死掉了,骨头都得和你埋在一起……你愿意吗?”
“老公。”长乐笑了出来,桃花眼眸里闪着光。
虽然觉得长乐的情话很奇葩,但周荣还是高兴了很久很久……
后来他想,即使他哪一天真的入了土,化成灰,也许都能因为这句话,始终带着一丝丝甜吧。
这样看来,这个令他捧在心尖上的人,还是很会哄人开心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