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调解人》南尘焰火

65、第六十五章

　　这条二级路是通往曼城周边一个市的路段，一路上途径几个小村小镇，其他人也许不知道他们想去哪里，但在长乐跟着前车拐上这条路后，他就有预感，那人要去的地方可能是当年的“旧地”。
　　因为如果是要去隔壁那个市，直接上高速的话更快，他既然选择走路况一般的二级路，肯定是要在中途的某个地方停下，最有可能的就是那里。

　　长乐觉得开暖气太闷，所以他驾驶位旁的车窗开了条小缝，时不时有冷风透过缝隙钻进车里刮蹭到他脸颊上，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地点是他们选的，时间是他们选的，节奏是他们把控的，暗处也是他们在蠢蠢欲动，再这么跟下去可就真成扑火的飞蛾了。
　　长乐看似稳稳当当的开着车，其实内心此刻非常地焦躁不安。

　　周荣说过他们会把中管局的人打散，现在目的达到了，虽然不至于成一盘散沙，至少他们此刻群龙无首。

　　还有一个令长乐疑惑的问题是，那天他想带黑影他们去海贸大厦晃一晃，周荣都知道不妥，费了心的阻止他去，还说了要准备好再去，为什么今天万事俱备，前脚刚踏进大门，后脚他电话响了，他已经转身说了收队……忽然又要让我们先走？
　　是突然想到什么事情非自己进去不可，还是……突然发生了什么只有他知道的变故？

　　前者很快被长乐推翻，如果当真有他需要进去确认的事情，这几天他们想的都是海贸大厦的事情，他不可能忘了，转身才忽然想起来。
　　那么，发生变故的可能性就很大。

　　那会是什么样的变故，能悄无声息的发生，又让他不得不去呢？

　　他害怕什么？

　　长乐心悸般喘了口气，然后狠狠踩下刹车，橡胶轮胎和地面来了个狠狠的亲密接触，刺耳尖锐的声音拉了长长的一道，车屁股似乎不情不愿的扭了扭。停止后，长乐飞快的打开车门：“太哥你来开。”
　　他飞快绕过副驾，两人换了个位置，前车的车速没有降下来，在它的背影变小之后，王文太很快系好安全带，一脚油门，又飞快的跟了上去。

　　刚才长乐绕过前车时，煞白凝滞的神情被齐可捕捉到了，她忧心忡忡的问道：“怎么了？”

　　“……没，等会。”长乐现在没心思解释太多，他再次拨了周荣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长乐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从口袋里拿出之前准备好召唤黑影的纸钱，在上面飞快的写──你们去海贸大厦，先把周荣带出来，我们现在在追真正的邪师，出来了你让他赶紧过来。我们带了追踪，他知道位置，你们到时候和他一起过来。
　　还好他们当初商量着没让黑影直接跟着他们，而是让他带着他的小兄弟们当一群可以灵活运用的救兵。

　　打火机咔嚓一声响，纸钱在长乐手中徐徐燃烧。

　　如果猜得没错，海贸大厦里可能有周轩的存在，这是唯一能制约住周荣的人。
　　这样的话问题就显而易见了，周轩出现的场合和时间必然不是巧合，他的一切都值得怀疑。

　　周荣能不能解开他的心结，如果解不开……

　　长乐眯着眼直勾勾盯着前面那辆黑色迈巴赫的车屁股。

　　玩弄人性，草芥人命。他感觉自己刚才在大厦门口时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场罪恶的帷幕，它贪婪、嗜血、讥讽、亵渎，不屑一顾。

　　“有个事情，”长乐稳稳当当的开口，刚才的焦虑被他强行一扫而光：“如果局长脱不开身，我们一直跟着前面那人，很危险。”

　　脱不开身，这句话本身信息量就很大。他们一直认为局长刚才进大厦是去看地形，或是看看有没有什么邪阵之类的。
　　王文太反应很快的问：“局长那边有事？”

　　“……有，”长乐觉得要紧关头，别藏着掖着这些要紧信息了，会影响判断，他老实道：“他刚才有可能在海贸大厦里碰见……周轩了。”

　　“周轩？”齐可似没反应过来，反射弧迟钝了两秒后，齐可、王文太和胜家林非常有默契、异口同声的吼道：“周轩？！！！！！”

　　对于周轩出现这件事，周荣不想讲，他也没立场出去宣扬，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说的话，可爱的同事们就不会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嗯，”长乐像个没心没肺地朝水里投深海鱼雷的人，冷静的说：“没错，周轩，就是你们想的那个，局长的哥哥，他还存在。”

　　三个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周荣现在支身打着自己的BOSS级别副本，走不脱身，自身难抑。
　　而他们几个小鱼小虾，正在不自量力的对邪恶顶级力量穷追不舍。

　　如果心思能出声的话，现在他们的车顶棚上方应该会冒出好几排粗暴的话，上至母亲，更甚能追溯至祖宗。

　　王文太最快冷静下来，他神色严峻的说：“不管你是依据什么判断的，如果他哥哥真的还存在，就目前老大失联的情况来说，似乎有那方面的趋势，我们现在追还是不追？”

　　长乐解释道：“我能确定的信息是，我见过周轩──两次。其他的判断是根据脑补的情况分析。”

　　王文太问：“你刚才烧纸召唤黑影了？不是说紧要关头再叫他吗，你是……”

　　长乐道：“抱歉，我没叫他过来，而是让他去找局长了，让他找到后再一起过来，我觉得……他必须过来，否则我们……比较难出手。”叹了口气，继续道：“可能也有私心在里面吧。”

　　齐可回过神，声音嘹亮：“说什么呢，当然是得这样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局长不来，就凭我们几个臭虫，怎么搞？！”

　　胜家林尴尬的道：“不至于吧……”
　　王文太：“……你可真能损。”

　　现在离他们从海贸大厦出来已经十五分钟，两个车子还在灰仆仆的公路上形影不离的奔驰着。

　　长乐打开杂物匣摸出一包烟，点了一根，摇下车窗，冷风不留情的灌入，令一车人都缩了脖子。

　　“不好意思，烟瘾犯了，”长乐吐出一口白烟，白烟很快被过路的躁风卷走，桃花眼上眼睫毛微颤：“现在不确定性太多，不知道局长能不能赶过来，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拖到他赶过来……要不什么先商量一下？你们怎么考虑的？我刚才开了下地图，我觉得还有个二十分钟左右，他就能到目的地了，我们还有十多分钟的时间悔棋。”

　　王文太稳稳操握着方向盘，快速扭头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他要去哪里？”

　　长乐白净修长的食指和中指轻夹着烟，手肘搭在车窗上，平铺直叙的陈述：“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二十年前戚洸案件的资料，他和中管局的老前辈们追逐过程中，其中一个重要的打斗地点就是途径这条路的一个浅山断崖。当然，我只是猜的，说不定他老家在这呢？亦或是这条路的风景他喜欢呢？”

　　齐可听后，先是一脸恍然大悟，而后又担忧的看向长乐，轻声道：“想起来了……你父亲……”

　　“嗯，”长乐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讨论别人的事：“他就是在那里坠崖的。”

　　车内空气陷入了诡异的静谧。

　　周荣的哥哥，长乐的父亲。
　　中管局的人都不笨，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了，事态实际上早已被对方拿捏得死死的。
　　这就像是情感攻击。就好似那上战场的士兵，无牵无挂的人可以异常勇猛，而有牵挂的人往往蹑手蹑脚，像被什么东西掣肘，完全伸展不开本来的实力。
　　但并行险招的时候，谁胜谁死往往靠得就是那一瞬勃发的生气。

　　现在他们就像被丢进池子里的鱼，主人高兴拿他们来观赏也好，宰了吃也好，主要就是，他高兴。

　　长乐认真感受车里僵硬的氛围，觉得好笑：“讲实话，他现在就算在终点凭空变出了个我的亲爹来，我也得先把他宰了再和我那爹叙叙旧。现在我们需要考虑的应该是，局长能不能赶过来。”

　　齐可歪了歪脖子，在车后座观察了一下副驾上长乐带着一丝嘲谑气息的笑脸，想了想，觉得他应该是这样的：“我先说我个人看法。虽然他现在牵着我们鼻子走，但是这也是我们终于能和他连上线的机会，如果我们现在撤了，我们依然是逃不掉，之后的日子里再和他来一场对抗。而这中间的时间里，他能做的事情不比我们少，我说的事情大概就那些──杀人放火害人害鬼那些乱七八糟的，当然还包括对付我们。那我们之后的日子其实跟倒退了也没什么两样。”

　　长乐吸了最后一口烟，在车上的简易烟灰缸里摁灭，把窗户关上，车内暖风又开始找补失了温度的空气：“是，他其实想找我们麻烦很容易，你们发现了吗，他为什么选择今天，他也许喜欢隆重，喜欢仪式感，甚至有些念旧。为了今天，他把城市弄乱，把我们打乱，甚至不可能发生的事，不可能出现的人都出现了，我猜……可能我们现在退回去应该也会有东西堵住我们。毕竟我们不能破坏他的雅兴。”

　　小透明胜家林听着长乐不同以往冷冷的声调，打了个哆嗦。
　　听他说的话，更是想哭。
　　“那我们还聊那么久图什么，直接跟上去不就完了呗？”

　　长乐被他这坦荡的话说笑了，回头道：“大多都是猜测，总要一起讨论出个结果，不过──小林子，你今天好MAN哦！”

　　齐可一咬牙：“追！我就不信了，我相信老大，他一定能过来的，不还有黑影那帮人…鬼嘛！”

　　陈媃一直跟在他们车后面，能听到他们车里聊的所有，但她只是这么跟着，就像个坚强的后盾。

　　王文太思虑一番，道：“我也觉得跟，你说得有道理，事到如今只能向死而生。”

　　齐可啐了一声，骂道：“会不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