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客》七城笑jing

23、人之常情 04

　　沈心音展颜一笑，轻轻挪到树跟前，靠在树干上坐住。她胸口内伤发作，又有些隐隐作痛，费力地喘了一会儿，对左七城道：“传闻当年，血衣小七由大漠重返中原时，身边带了一个年方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咳咳…”她说到这里被咳嗽打断，缓了一缓继续道，“后来他死在白云山上，留下那孩子交给了我们清落上代百草天官照看。结果二人才下白云山便遭到杀人山庄四尊同时出手伏击。我师伯寡不敌众死在白云山下，那孩子却从此销声匿迹。”她说到这里，目光盈盈地盯着左七城看。
　　阿左初听她提及薛小七，眸子里便有了光亮，但他面上始终很平静，听她一路说完。阿左盘膝坐起来，拿过手中的血剑，轻轻伸手抚摸它，用像是在跟老朋友叙旧般的语气说道：“你也认出它来了？”
　　沈心音道：“我只是奇怪从哪里冒出了你这样身怀绝技的少年高手。如果不是见你两次用内催动血剑赤愔，我还猜不出来。”
　　阿左叹口气，没有说话。
　　沈心音又道：“那这些年你都躲到哪里去了？”
　　阿左转头看看她，有些戏谑地道：“你的好奇心还真的很重呢。”
　　沈心音莞尔，道：“当年我师伯死的不明不白，清落追查了好久呢，白云门为了找你也费了很多精力，既然叫我碰上了，怎能不问个明白。”
　　阿左沉默片刻，忽然慢慢站起来。他蓦地双手抓住自己衣衫，用力往两边一扒，长衫顿时往两边脱落下来，露出他上半身。
　　沈心音一怔，却见他裸露的身上，大大小小布满了数十道伤痕。有些已经愈合，有些刚刚结痂，还有些昨晚受的伤还有血迹，触目惊心。
　　阿左低头看看她，淡淡地道：“这就是我这些年来的经历。”
　　沈心音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但听左七城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白云山下那一役，我落入水中捡了一条命，一个小孩子流落天涯，又过回曾经乞丐的生活。我本想就这么平平淡淡当个乞丐算了，可是老天爷竟对我照顾有佳，哈哈哈哈…”他说着，两只手上用力，条条青筋都凸显出来。
　　沈心音没有说话，左七城笑了好一会儿，才道：“在我十三岁那年，竟然阴差阳错地再落入杀人山庄手里，被逼成了一个杀手，只是这时候已没有人还认得我，哼哼，你知道那些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么？我们一起被抓去的二十几个孩子，每天十多个时辰不停地练剑，饿了却只能吃一顿残羹剩饭，困了就抱着这把剑睡觉。整整几个月，像条狗一样的活着。后来我终于打败了其他的孩子，那山庄里的人看得起我，才赏我吃了顿饱饭。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两个冷馒头噎得我喘不过气来，差点死在那里。还有周围所有孩子远远看着我羡慕的眼神。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心，我要报仇，要报仇！我要替自己报仇，要替薛叔叔报仇！”
　　他说到这里，扬起手来，指着右边胸膛上醒目的一道大疤痕道：“这一道，是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那人送给我的。哈哈哈哈，他的刀砍在我身上，我的剑却穿在他喉咙里。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我还记得我吐了好久，就趴在那死尸身上吐，吐光了我胃里所有的东西，然后我割下了那个人的头，拿回山庄里，换来十两银子。哈哈，哈哈…”
　　左七城说到这里青筋暴露，身上泛起一股煞气，目光凶狠地看着沈心音。沈心音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没有低头，只是目光里，却多了几分温柔。
　　阿左一怔，便再说不出话来。
　　许久。
　　风轻轻吹过，左七城忽然叹口气，慢慢拉起衣服来，道：“你现在知道这些年我都躲在哪里了吧。”
　　沈心音“嗯”了一声，不再开口。
　　她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像阿左这样的人，是不会接受她好意的同情的，可是除了同情，她还能给他什么呢？
　　她从没有想到，在这样这样一个冷傲的人背后，竟是这样一份伤心的过往。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站在，谁都没有再说话，在夜色中过了好久。直到东边的天空开始微微发白，新一天的黎明来到了。
　　阿左转过身来，走到她身边，忽然弯腰下来，双手抱起沈心音。
　　沈心音任他抱起来，道：“我们要去哪里？”
　　阿左沿着山林往前走，一边道：“去齐家老寨，我送你去那里先找个农家养伤，然后我回赵家庄找找其他人的下落。”
　　沈心音沉默半晌，忽然道：“你是心里挂念着绮韵妹子吧？”
　　阿左脚下步子微微一缓，继而又向前去，道：“是！”

　　沈心音心里有些酸涩，便不再开口。
　　左七城抱着她正往前去，忽听半空中一声鸟鸣，抬头看时，只见半空中一只黑色大鹰在树林上方来回盘旋，叫声悠扬。那鹰儿飞的太高，看起来像一个黑点般。
　　左七城面上露出喜色，忽然停步住下来，张口长啸。
　　沈心音出其不意，被他吓了一跳。但听他啸声高亢入云，远远送出去，声振林木。那鹰儿似是听到了啸声，在空中打个转，竟往二人这边飞下来。
　　左七城眼见那鹰儿下来，便停住啸声。沈心音奇道：“难得这大鹰听得懂你叫它？”
　　左七城还未答话，那鹰儿已飞到二人头顶，围着左七城转了两圈，竟而落到他右侧肩头上住下，口中发出“咕咕”叫声，还不时用身子蹭蹭阿左面颊，显得非常亲热。
　　沈心音看那鹰儿身形有一尺多长，通体如墨，目光锐利，非常漂亮，心中不由得暗暗称奇。
　　左七城对沈心音道：“我腰间有三片青铜树叶，你帮我取出来。”
　　沈心音依言探手去找，触手处感到一点冰凉，取出来时果然是三片青铜打制的景树树叶，精致小巧，薄如蝉翼。
　　沈心音问道：“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
　　左七城道：“这是青龙尊的信物。”
　　沈心音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道：“难道你是青龙尊？”
　　左七城没有回答她，却道：“黑姑娘脚上两排竹片，你取一片青铜树叶夹在那中间。”
　　沈心音听他叫那鹰儿“黑姑娘”，忍俊不禁。她伸手去抱，那鹰儿不认识她，口中“咕咕”低叫，有些不安。左七城扭头斥道：“老实点，黑姑娘。”那鹰儿才安静下来。
　　沈心音笑着抱过那鹰儿，果然见它脚上绑着两排竹片，便将那青铜树叶取了一片夹在中间，一边对那鹰儿道：“黑姑娘长的真漂亮，乖啊，老实一点。”竹片外侧原本有条细细的绳索，沈心音用它把竹片系紧，然后抬头问阿左：“绑好了，再怎么做？”
　　左七城道：“你把它抛起来，让它带信出去。”
　　沈心音有些不舍地抱着鹰儿，伸手轻抚它的羽毛，口里赞道：“它真漂亮。”然后双手用力往天上一抛，黑姑娘翅膀展开，登时飞起来。
　　它在二人头上盘旋半天，左七城口中道声去，那鹰儿才慢慢升上去，在天上打个旋，往前面飞远了。
　　沈心音抬头问阿左：“喂，你怎么坐上青龙尊的？”
　　左七城一边往前走，冷淡地道：“杀人杀的多。”
　　沈心音闻言一窒，呆了片刻，又问：“那这鹰儿又是怎么养的啊，它能听懂你的话哎。”
　　左七城道：“它是我身边的信使，四尊都有的，杀人山庄里有专门训练的地方。”
　　沈心音又道：“那你为什么叫它黑姑娘啊，它是雌的么？”
　　左七城低头看她一眼，见沈心音美目含笑正看过来，他皱眉道：“你的内伤不痛了么，问这么多问题？”
　　沈心音笑起来，道：“我不说话也痛啊，说多了或许就感觉不到了。”
　　左七城有些无奈，摇摇头不再理她，继续往前走。

作者有话说

　　这些天有事，耽误了发文日更，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