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浮-沉3 ...
-
窦思带着一众下属，顶着寒风站在城门口，亲自到城门口迎接的这支自皇城来的军队。
不，应该说，他是为迎李宁玉，大晋的长公主殿下。他很想知道，如今的李宁玉，究竟是什么模样。
“臣窦思，恭迎长公主殿下。”
窦思在一排将校之前，对正骑马缓缓上前的李宁玉抱拳，行了个半礼。
李宁玉脸上无奈之色一闪而过，窦思一国国公又为国镇守北境，她岂能生受？利落地翻身提前下马，疾步上前伸手扶他。
“窦将军，甲胄在身何须多礼？将军折煞我了。”
窦思心里头定了定，顺势站了起来，面色如常地抬起头。
几年不见，眼前的人，面容清逸，身材纤瘦而修长。一身银袍轻甲披身，青丝被一丝不苟的高高竖起，被头盔覆盖在内。其妆容打扮，与一个少年郎君无异。
显而易见，她是为方便行军，她分明是样样出挑的皇族贵女，该娇身惯养于深宫才是。窦思五味杂陈，情绪翻涌间脑中映出一些记忆。
那还是很久很久以前，当时还未称帝的李奕，掩饰不住自得的，牵着一脸恬静的李宁玉来跟他炫耀。顺便，让他也给教一教。。
沉默许久，窦思缓缓开口：“殿下带部跋山涉水来援建阳，本将岂可轻慢？殿下放心，本将自然会将众将士安排妥当，定不负殿下厚望，不叫他们轻易牺牲。殿下辛苦了，不如先去休息？”
李宁玉轻蹙峨眉，似是不悦：“窦将军此言差矣，本宫不是为休息而来。我大晋雄兵皆铮铮男儿，此来，是为吾大晋而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众将士必诛于国门之外！”
窦思魁梧的身躯挺的笔直，武人的戾气从眼底被激起。
“殿下的意思，是指责吾等未能将犬戎诛于国门之外？”他鼻息直喷，直刺刺的话，让现场为之一滞。
场间的将校们，有的眼底一惊，有的不喜，有的皱眉。大敌当年，好好说着话的将军和长公主，到底为何争执？难道，京中并不是只想周旋？
李宁玉的瞳孔里折射出冷然，语气冰冷：“窦将军严重了，吾也只是，向窦将军表明众军士之志向。”
不等窦思反应，李宁玉豁然转身，凝视眼前的大军，清脆的嗓音里掩不住的煞气凌然：“众将士，可战否？”
飞扬起的眉，如宝剑出鞘般锋利，眸子里，是怒而勃发的英气。寒风下，猎猎作响的下摆衣角，就像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发起的号角。
整个场地都静默了。
除了风声，只有前排兵卒们逐渐涨红的眼，变重的呼吸声。建阳的高阶将校们，眉头拧得更紧了，这样喧宾夺主好吗？真当她。。
“可战否？”
金生火不知从哪站了出来，面向大军，附声大吼。不同于李宁玉声音的清脆，他的声音浑厚而中正，一股凛列的气势振聋发聩，如石破惊天！
全军反应了过来。
“战！战！战！战！战！”
冲天的齐声怒吼，一声比一声高昂，让所有人热血沸腾，他们向建阳军民，展示了他们身为军人的战意！
建阳城的军卒们听着也心生滚烫，连日来守城造成伤亡的低迷情绪被冲散，恨不得高声附和。几个傻大胆还真跟着吼了出来的，但在上司刀子般的眼神射过来时，不得不住了嘴。只是那股气，在胸膛里左窜右突，无法剿灭，愈演愈烈。
窦思面无表情地扫遍全场，直到此时他才承认，李宁玉真的有统帅这支军队的本事。她的计谋，也许，真的有成功的可能性。
眼前的兵卒，还是那般普通，但他们充满战意的双眼和怒吼，让他们不再普通。
李宁玉心潮澎湃，伸手一挥，在空中用力握紧。拳头虽看着秀气，兵卒们的眼神却愈发热切，声音随之逐渐停歇。
待李宁玉再转过身时，身后大军已鸦雀无声。她的脸，她的神情似乎都有了细微的变化，格外精神，格外襟怀洒落。
窦思胡须底下的嘴角勾了勾，撇过李宁玉，眼底是满意又快慰。
“能战就好！来人，迎接吾等袍泽，待得胜之时，再好好招待！”窦思的大嗓门里，代表的金戈铁马气吞山河之势，让场面一下子变得和谐起来。
一旁心焦的将校如蒙大赦，躬身一礼后，赶忙前去交接军队。天知道再等下去，大将军又会发生什么疯。
李宁玉淡笑，撇了眼金生火意味不明，金生火立马上前。
窦思斜了金生火一眼冷哼一声，对身旁副将挥了挥手没再说什么。军队的名册印信，少不了另外交接。从某个意义上来说，这才是军队的第一决策者的交接。
“殿下，请吧。”窦思皮恭敬得对李宁玉拱手，李宁玉微微额首，带着侍女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一进将军府的书房，窦思就挥退府中仆役。
李宁玉身后的小南，自是无不从命，但李迩陛下派给李宁玉的护卫就为难了。得李宁玉点头后，才松口气抱拳躬身退了下去。
“殿下今日这是假戏真做，可是生怕这兵到了我手里，无法实施你的大计？”待李宁玉一落座，窦思就带着戏谑的微笑问。
李宁玉眼底的无奈之色更浓，不舒服的嗓子，让声音变着暗哑：“老师，您。。”
“别！某不敢！窦某可不算是殿下的师傅。若照你那么算，恐怕满朝文武不都是你师傅了？这话让陛下听了，得怎么想？”
窦思哼哼两声，不过看着散了锋芒犹如小辈乖巧的李宁玉，他笔挺的肩膀终于疏松开来。
“老师多虑了，阿耶不会那般小气。师傅，今日您可算达到了您的目的？说到当真，您恐怕才是当真了吧？您的下属们，恐怕已把我当做胡乱来自以为是的贵女了。”
方才场间众人的神色，李宁玉同样看在眼里。建阳的守军内部似乎也隐有矛盾。看样子，就是没有她，这建阳军中对决策也是有不同意见的。就是不知，可有影响守城。
似是声音变得暗哑，李宁玉面部也渐渐柔和起来，不似刚才方才城门口的强硬冰冷。
窦思看在眼里，心中更为欣慰，嘴里依旧不依不饶：“哪里是老臣的目的，分明是殿下你的！”
李宁玉笑笑，复又思索片刻：“老师，犬戎如今可是起了变化需要做这场戏？今日过后，怕是我与您不和的消息就要传便全军了。”
窦思昂头睥睨，轻哼一声：“在你到之前，北庭都护府的兵就到了我这，犬戎这里几日已停歇了猛攻。你想牵制住犬戎，建阳军必须再动起来，你我不和，岂不是正是个好借口？”
窦思清了清嗓子，眼珠子一转：“京里来的长公主嚣张跋扈，一来就将大将军窦思气得闭门不出，接了边境军权就妄图出兵寻衅犬戎，为北境百姓复仇！”
“如何？”
李宁玉敛下眸，是一个好理由，只是这样一来，她是再无退路了。
“怎么样？敢吗？”
见李宁玉沉思，窦思嘿嘿笑了两声，心底因赵小曼生的气，总算是出掉了，舒畅无比！
李宁玉深吸一口气，起身对窦思拱手：“老师，宁玉从未掌过军，自知实力浅薄。若老师愿意暗中帮忙调度提点，宁玉不敢不从！”
窦思脸上的笑僵住了。
前面一句，他当李宁玉是放弃了，后面。。这就接了？！这要让慧眼如炬的李迩陛下知道了，不得当他是推卸责任，不想给李宁玉背锅？！
不对，他为何要给李宁玉背锅？！就凭李宁玉叫了一句师傅？！
一瞬间，窦思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由其仆，必有其主！
.......................................
“剪烛，你说中原人真有那么好心吗？父王和大汗会同意吗？”顾晓梦一身草原少年人的装扮，放下手里的弓箭，年少英气的眉宇蹙着。她身上沾着草屑，不知又去哪个草甸上抓旱獭，还是惊扰其他动物去了。
敖包后的何剪烛一惊，小脑袋四处探了探，才小声谨慎地凑到她面前愁苦着脸：“郡主，你又跑去可汗大帐偷听了？大王说了，你不许再去的！”
顾晓梦撇撇嘴，满不在乎：“你不说，我不说，父王怎么会知道？父王不过是怕大汗不高兴，我才不怕！”
“你们中原女子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那什么公主，为什么能领军出征？”顾晓梦婴儿肥的脸颊，充满了不服气和怨念，她想拥有自己的骑兵很久了！可就因为她才十五，就因为她是女子，才一直没能达成所愿！
何剪烛哑然，随后眉眼低垂，看不清情绪地起身，给顾晓梦清理身上的草屑。
“郡主，你又弄脏了衣服。每回都是这样，阿妈又该头痛了。”
顾晓梦眼里的懊恼一闪而过，好好地，她跟何剪烛提什么中原啊？
“对了，草原上有四大汗国，你说她为什么冲我们扎萨汗国来了？我们不是最近的啊？”顾晓梦歪着脑袋转移话题。
何剪烛手上的动作不停，她知道，顾晓梦只是需要一个人听她说。
“那个公主的手下，长得一点都不像咱们草原男儿，白白净净斯文的很，年纪跟你差不多。大晋若都是这种扶弱男儿，我们草原四部一定能重振先祖雄风！”
顾晓梦抬头，眼睛里是辽阔无边的草原，是满天红霞的火烧云，是少年人的英气勃发。
看着风吹乱她的发丝她却全然不惧寒冷，志气盎然地眺目看着远处的金帐看，何剪烛缩了缩脖子，手下动作慢了下来。
她油然而生出一种感慨，年少真好。若顾晓梦是男儿，就定是这草原上搏击长空的鹰，是这草原最年轻的巴图鲁吧？若那样，大王也该轻松许多。
“你说，我如果将大晋公主派来的那个白小年抓了，她会不会拿其他东西跟我换？”顾晓梦眨巴着大眼睛，脑子里有了一个主意。
“郡主！”何剪烛惊声唤道。
“郡主，事关大局万万不可造次！若是惹出乱子，大王又该为难了！而且两国相交不斩来使，他可是带着大晋公主使命来的！”
顾晓梦挠了挠头，何剪烛的话又急又快，这般着急上火，是她的提议很过份吗？
“我说说而已，你急什么？”说完，顾晓梦又撇嘴。
“这大晋公主是不是当我们傻？我们草原和中原可不是世代交好，相比去奇袭犬戎后路，我们趁它自顾不暇，一起端了他们边境，劫掠粮草回来才是真的！搞不好，还能顺势兵进大晋腹部！草原再辽阔，也没有中原富裕呀。”
顾晓梦摇头晃脑说得头头是道，还带着对中原富饶的畅想，却没看见，她身后的何剪烛眼里是如何惶恐不安，手紧紧抓着衣裙一角，骨节发白。
白小年几个字，已打乱她的心神。再听顾晓梦的絮叨，何剪烛全身发冷。
顾晓梦已是她在草原遇到少有的良善贵人，可她作为一个草原人，天生就带着对内地的觊觎。这场仗，草原究竟会站在哪一边？中原新朝的命运，会怎样？
白小年，是巧合？还是就是那个白小年。。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浮-沉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