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澐》琳璟

1、第 1 章

　　引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月兔空捣药，扶桑已成薪。
　　白骨寂无言，青松岂知春。
　　前后更叹息，浮荣何足珍？ ——《拟古其九》李白
　　风吹过，卷起了漫天红叶。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莫北反手拔剑，平举当胸，目光始终不离面前那只狡黠吐着信子的蝮蛇，说来蹊跷，原本莫北只为那无毒的乌梢蛇而来，此刻却被剧毒蝮蛇围了个水泄不通。
　　被一身男装的她挡在身后的是两位少年，一左一右皆是警觉，三人并立如若不是时机不对，那定然能引起不少女子朝着三人投去香囊示好。蓝衣那位身影更高挑年长，衣服是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一眼便能看出是专门花大价钱从江南定制，精美的服饰在少年那张脸下却巧妙的成了衬托，活脱脱一位艳丽贵公子的模样。脸上挂笑那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是星河灿烂的璀璨，此刻丝毫不显慌张，反而轻摇折扇出声提醒莫北注意这蛇的剧毒之处全在那对毒牙之上。
　　另一位则是和莫北背对而立，眼睛里透出一股微微的凉光，死死的盯着不远处草丛里的动静，身着一件鹅黄色镶金边袍子的少年，墨黑长发未多加饰品，简单用红发带束起，更多了些灵动感，即使如此他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少年陡然抬手拔刀而出，只见长刃挥动，迸射出夺目的凶光，每一次利刃的光芒一闪，都有血珠喷洒，随着血珠四溅带着血花，四下飞溅。周围绷紧身子想要一跃而上的蝮蛇基本身首异处，再不能起。
　　莫北一剑扎进最后一只蝮蛇的七寸，森寒的剑气似要刺碎西风，那蛇用尽力气撕咬挣扎，被莫北毫不留情的斩断头颅。
　　最后的一点枫叶碎片落下，枫林中又恢复了静寂，是死一般的静寂。
　　原本松口气的莫北丝毫不知，有蛇正蜷缩着身子像一张拉紧的弓，布下陷阱等待着伏击。脚步越来越近，它好像能看透一切，张开两颗青白獠牙，牙尖滴着翠绿的毒液，突然嗖的一身，直窜出去，朝着来人一口咬下，黄衣少年抬手挡住莫北要害却恰好让蝮蛇有了可乘之机，这条毒蛇死咬着他左手不放，将毒液狠狠的注入，伤口处立马变成紫黑色，暗色的血从獠牙处溢出，毒液迅速扩散开来。
　　莫北用右手掐住那蛇的七寸,紧握蛇身,将其从伤口上一拽而下。抓紧时间查看少年伤势眼中尽是担忧“暄和”
　　“师父我无碍”被莫北唤做暄和的少年一改刚刚凶神恶煞、英勇杀蛇的模样，委屈巴巴的神情连带着无力，强撑着身体冲莫北傻笑，看着自家徒弟——牧暄和的莫北一眼就瞥到他血流不止的伤口，直接将那罪魁祸首捅个对穿。
　　随即一把拉过在场医术最高的尹墨昭，也就是那蓝衣少年。
　　“治好他”还未等他开口，莫北一把染血的剑就横在尹墨昭脖子上了
　　“没说不救，少侠先把剑收收？”如果说刚刚的尹墨昭还是一副大家公子的贵气，这一开口就散了气质，和莫北在那陉阳城里见过的那些欺负自己徒弟还欺软怕硬的流氓无赖一个调。
　　“容在下看看”见莫北拿下了自己脖颈间的长剑，尹墨昭也不含糊收了折扇挑起少年无力垂下的左手，被蛇咬过的地方已然紫黑一片，银针止血草草包扎后尹墨昭就闪到一边捡起那些蛇的尸体装进布口袋，不紧不慢的开口“少侠这伤我无药可救药，要——”尹墨昭刚挑了些还算完整的蛇尸就再次被寒光一闪的长剑惊到，莫北执剑而立，眼中全然是阴霾，堪比大雨之前让人难闷至极的天空，仿若压抑了雷霆万钧的怒气马上就要喷薄而出，但却又冷如数九寒天，让人畏惧胆寒。
　　尹墨昭抬手用折扇挡住已经在自己脖子上压出血丝的剑刃，刚刚的风流调侃厉顿时散了个干净
　　“我无事，回去”十余个倾巢而下的掩面黑衣暗卫这才收了对莫北的杀意，重新翻身隐藏好身形，唯留一个领头之人背对着莫北单膝跪地“主子，属下们办事不利……”还未说完就被笑眯眯的尹墨昭打断“把这个送回去，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尹墨昭将手中染血装蛇的口袋向暗卫一扔，重新对着莫北抱拳致歉“少侠所中蛇毒容不得半刻耽误，还请跟在下进城，先寻个医馆保其无性命之忧再说，不用少侠你说，定然是会救的”
　　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从城外较宁静的郊区一直延伸到繁华庄严的帝宫。以帝宫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高高飘荡的商铺招牌旗号，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
　　莫北此刻就处于这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跟在尹墨昭身后七拐八绕来到停在一座建筑之前，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风雅涧’。楼内人声嘈杂，喧闹非凡，和开在这低端的某些青楼不同，楼宇内一层大厅中央原本由艳丽女子奏琴舞曲的地方，反而是个说书先生文绉绉的讲着话本故事。专程来听曲的则被小二引至二楼进了那些嵌了金丝看起来和寻常青楼里那些寻欢作乐无二的木门之中。
　　从进门开始莫北便注意到一股明晃晃的视线关注着他们二人，等她会看过去才发现是个站在二楼门口丫鬟打扮的姑娘，和她对视不过一瞬就急匆匆转身入了房间，莫北没心情细想，她好不容易收的徒弟此刻还在医馆等解药性命堪忧，这尹墨昭还有心情来酒肆享乐，那蝮蛇号称百步蛇，剧毒无比医馆竟也无人有办法，莫北这才半推半就的听了尹墨昭的主意，找他妹妹借用药材配置解药。
　　似乎是明白莫北的担忧，在她开口询问前，尹墨昭抬扇一指那通往二楼的雕花木质楼梯上出现的白衣女子，细看过去那女子和尹墨昭有五六分相似，但容颜第一眼望过去却远不如尹墨昭来的惊艳，如果不是两人同时都站在莫北面前，还真不好判断两人如此之相似，一身带着桃花暗纹的素白色锦衣，戴着青绿色玉镯子的手轻扶在楼梯的木质雕花上，腰间惹人扎眼的一块翡翠玉佩看起来便价格不菲，比莫北身前这人头上那颜色晶莹剔透的羊脂玉发簪品相还要好上几分，上面雕刻的图案倒是引起了莫北的兴趣，看着些许有点眼熟。在莫北观察女子的同时，她也注意到对方打量自己的目光，收了思绪静等尹墨昭开口。
　　“小梦，借你药房一用”听尹墨昭所言，莫北挑眉看向说话那人自信的神情，这不是酒肆吗，为何还会有药房这种东西，虽然从刚踏入开始莫北就知道这地方远比外表看上去藏有乾坤。
　　白衣女子停下迈出一半的脚步，直接侧身半依在雕花扶手上，身形本就不高的人往那一靠显得愈发柔弱“我就知道你不会改了性子，又换了个女子来我这地界儿”故意上扬的语气，听上去更像是青楼老鸨，在加上她苍白到过分的脸色，全然没有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活力与精气神“这位是？”女子其中的不怀好意刺得莫北微微皱眉。
　　“莫北”没料到对方这么快识破自己的男装，瞥到尹墨昭也并无震惊之色，莫北默默抚平心中那些疑惑，毕竟在这烟花之地的人能看破自己不入流的伪装也很正常，加上有求于人她抱拳而立也算是打了招呼。
　　那女子倒也恭敬的回了礼“尹闲梦，是这风雅涧的老板”随即从楼梯上一跃而下轻盈点地，一眼就看得出也是学过轻功的，脚步声几乎算是微不可闻，身后紧跟着的就是那位打量莫北的丫鬟，尹闲梦微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丫鬟行了礼便退到一旁隐入人群，在莫北的视线跟着丫鬟的身影想探出个一二之前，尹闲梦出声打断了她“那就跟我来吧”她一人在前方领路，抬手示意二位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