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决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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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白落尘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手很小，很白，皮肤很薄，指头和手心总是红红的，她不喜欢蔻丹，指甲总是很素净。想起刚才一瞬间体温的交流，她心中略有暖意，但是仅仅是一瞬……她知道，还有事等着她去做，今天难得没有在马车上睡觉，下了马车，江音将她扶下来，恭敬地说：“小姐，将您送回来，我也好回去向我家公子复命了”江音不算太高，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说起话来轻快俏皮，白落尘笑一笑，点点头“小心路滑” 江音拱手离去，白落尘看向他的背影，略做沉思，走进了府里，进了潜芳小筑白落尘甩出一句话“风扬跪下”，风扬脸色不变，哐一声跪下，吓得朗月也紧着跪下。白落尘头也不回进了主屋，清疏急着迎上去，接过了手炉脱下了雪裘，白落尘坐在雕花圈椅上看着屋外跪着的两人。朗月今年十七，在塞外和风扬相处许久，早就是郎情妾意，白落尘自知身不由己，那身边人她总是可以保护的吧，于是央了叔父，去年做主将二人配做一对，自己出钱，给朗月添了厚厚的嫁妆。如今风扬被罚，朗月自然乱了心神，也顾不上掌事女使的身份，和风扬一起跪在大雪里。白落尘坐在屋里，一脸漠然，屋里院里的侍者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垂头而立。白落尘收回目光，吸了一口气，坐正身子“朗月进来”朗月急匆匆地低头进来，跪在白落尘的脚边“哪个叫你跪了，给我站起来”白落尘这一声喊，震得茶杯都要从桌上掉落，朗月慌不急站起来立于白落尘身侧。风扬过来，风扬从靠近院门的地方站起来，走至主屋阶下，跪下。
“为什么，我在哪儿，做什么，有人知道？”
“……”
“沉默，你就是认了？”
“……”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自己领罚去吧”
风扬站起来，走到了后院，领鞭笞之罚
白落尘看了一眼朗月，朗月自知做错，微微欠身。
晚饭，白落尘更衣去前厅，向父母兄长请安，共进晚饭。
“今天去看铺子了？”身着金银缂丝蝙蝠褂的白母问。
“看了，管事都经营得不错”
“那也得时时细查，管理家业不能完全假手于人”
“是”
“你罚了风扬”白父倒是单刀直入
“是”
“做错事了”
“是”
“他是你手下影卫之首，若有错必当罚，以儆效尤”
“是”
白父深深地看了一眼白落尘，并用眼神制止了正欲做声的白轻尘。他明白，这是他女儿在告诉他们，他们做的一切她都知道，但是她不可能受他们的控制，拿一个风扬，告诉他们，适可而止。白父苦笑，自己的女儿，确实长大了。无奈的给白落尘夹了菜，父女对视，白父一笑，白落尘点头作回应。
夜，白落尘带着朗月到了他们所居的偏房。
白落尘隔着屏风告诉风扬不必起来了。“对不起呀，只能拿你开刀” “忠于主子，是奴才的本分”白落尘轻叹一口气，“好好调养，朗月也不用急着回去伺候，好好照顾风扬吧” “是” 白落尘回身向外走，朗月要跟“不必了，待着吧” 将至门外，她回头看一眼二人，眼中似有流光，又毅然回头离开。
偏房内，朗月风扬相视，俱是愁容，朗月给风扬掖被角，风扬拍了拍朗月的手，二人相顾，无语凝噎……
白落尘伴着雪光，走回主屋，脱力一般瘫坐在榻上，清疏迎上来，关切地看着她，却不知如何安慰，落尘摆摆手，清疏蹙着眉退下。
白落尘靠在榻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回想当年，她发现风扬给父兄送信，汇报自己大小事宜，她拿着那封短信，看着风扬“我给你两条路，一，去死，二，誓死效忠于我一人”风扬看着她，他已经跟随她四年，保护她是他的第一任务，第二任务就是监视，衣着吃食举动，来往人员，他看着这个孩子学习琴棋书画，学习茶道，练习舞技，学习男子该学习的政治，学习女子该学习的女红，女则，女训，他知道她心性纯洁，他也知道她最是身不由己……他迟疑了，都是主子，他只是一个仆人，他又能怎么选呢，只是当时白落尘说了一句话，“若你愿意誓死效忠于我一人，我也必将视你为我的腹心，永不相疑”风扬霎时间便明白，这个女孩儿要的是自保，而不是利用任何人，于是认了主，自那以后，风扬继续向府中汇报，粉饰太平，还多了其他的工作，就是陪着她了解时局，筹谋规划……今日的鞭笞，是白落尘早就备下的，安排她的心腹动手，她知道她的影卫都有软甲护身，她知道她的人可靠，她要用这顿鞭笞，打断白府对她的桎梏，她要让白府知道，他们的想法和她的想法，他们的利益和她的利益不是一个概念，她不可能向他们低头，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这鞭笞竟然打得风扬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她知道，这是风扬的想法，他在用这种方式向白府宣示他，不再寿命与他们，他有了自己真正效忠的人……或许这就是成长中必然的过程，孩子渐渐成长，从他们可以脱离父母的怀抱自行探索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有了自己的经历，而这些经历，决然是与父母的经历不同的，他们在这些经历中成长，他们在这些经历中感悟，他们渐渐拥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和观念，而当他们成长到一定时候，就注定要面临一个问题，就是父母与孩子之间的撕裂。大多数父母都无法承受这个过程，他们无法接受那个曾经只能依靠他们生活，事事顺从于他们的孩子拥有了和她们一样的智慧，拥有了比他们更加强健的体魄，如今要跟他们抗衡，甚至分走属于他们的东西，对此，有些父母选择隐忍下来，因为曾经他们也经历过，因为他们知道这样的事情是成长的必然，有些父母选择抗争，可是这样的抗争往往带来的是孩子们与他们更加彻底的，不带留恋的诀别，这里，白氏父母做了前者。今夜，
白氏一家注定无眠，另一处，还有一个人睡不着，江音把白落尘送到，并没有直接回府，反而是观察了一段时间，回去向东方昭禀报了白府发生的事情，东方昭久久沉吟，今日去长街上，确实是白轻尘之邀约，见面后，与他叙了一些有的没的旧，又突然托辞有事离开，东方昭出门见到白落尘之时，本以为只是他兄妹安排的一次偶遇，可见白落尘浑然不觉，他方明白过来这不是白落尘的意思。经过此事，他才更加明白白落尘的身不由己，他也才能理解他是如何成为的白落尘之最佳选择，他本为没落贵族子弟，身份，财富都与她适配；他家与皇族离心，若白落尘嫁给他，便不用再做皇族之臣的女眷……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些什么，东方昭还在想，越想越不明白……若仅仅只是两人各取所需还好，可是白天胸膛内的悸动依然在耳畔回响，那眉眼中似乎还有故事在等待他去倾听，他，不想因为看见白落尘的另一面就不去靠近她，但是他又怕，怕这样一个敢与自己父母决裂的女子有一天也会与自己如此，他甚至害怕如今的他自己有一天连白落尘的最佳选择都做不了，只能被弃如敝履……这一夜，太多思绪，这一生，太多为难……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决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