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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符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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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邱乐,此刻正坐在江堤的长椅上,看符森对着天边的晚霞发呆。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T恤,风把衣摆吹得轻轻晃,侧脸的线条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晰——鼻峰像被精心雕琢过,挺得恰到好处,单眼皮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是我看了十几年都没看腻的样子。
“发什么呆?”他突然转过头,声音带着点笑意,手里举着两支绿豆雪糕,“再不吃要化了。”
我接过雪糕,塑料纸撕开的瞬间,冷气混着甜香扑过来。
其实我本来不想来的,傍晚预报说有雨,我最讨厌出门带伞的麻烦。
但他在电话里说“江堤的黄昏特别好看,请你吃老牌子的绿豆雪糕”时,我还是抓起钥匙就跑了。
谁让那是他呢,是符家那个从小就把我护在身后的符森。
我们两家是世交,住对门的那种。
小时候他妈妈总抱着我笑:“乐乐以后要当我们家儿媳妇呀,这娃娃亲可是早就定下的。”我那时候脸皮薄,每次都红着脸躲到符森身后,他就会拍拍我的头,对他妈说“别欺负她”,语气一本正经,耳朵却偷偷红了。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份“正经”里多了点别的东西。
是他初中时帮我抢回被男生抢走的漫画书,额角磕出红印却笑着说“没事”;是高中晚自习后,他陪我绕远路回家,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他突然哼起不成调的歌,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他自己写的曲子;是他18岁生日那天,我鼓足勇气送他的吉他拨片,他现在还别在琴头上。
我喜欢他,喜欢到连他喜欢看黄昏、我喜欢听雨这种矛盾,都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总说“黄昏是一天里最温柔的时刻”,拉着我在江堤上坐成两尊石像;我就等雨来的时候,给他发窗外雨帘的照片,听他在电话那头抱怨“又不能去江堤了”,语气里却藏着笑意。
他长得是真的好看,179的身高,站在我身边刚好能挡住大半阳光。
小麦色的皮肤是常年打篮球晒出来的,小腿细得不像话,穿短裤时总被女生偷偷议论。
可只有我知道,他唱歌时会微微皱眉,弹吉他的指尖有薄薄的茧,看到流浪猫会蹲下来喂半天——这些细碎的样子,像拼图一样,凑成了我整个青春里最亮的光。
高考结束那天,他说想当歌手,要去音乐学院学作曲。
我说我想去旅游,想把地图上那些陌生的地名,都走成熟悉的风景。
我们在江堤上勾了勾手,说“要各自加油,也要常联系”。
我真的去了很多地方。
在云南的古镇看雨打青石板,在新疆的草原追过落日,在海边的民宿听了整夜浪声。
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拍很多照片发给他:带雨珠的绣球花,草原上的彩虹,海边的星空。他刚开始回复得很勤,会问“雨下得大吗”“草原冷不冷”,甚至会给我的照片配首小诗。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回复变成了“挺好的”“不错”“忙呢”。
我对着屏幕发呆时,总会想起小时候他取消娃娃亲的事。
那天他把我堵在楼梯口,表情严肃得像要宣布什么大事:“乐乐,那娃娃亲不算数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却听见他接着说,“以后你要自己选喜欢的人,不能被这个困住。”
当时我没懂,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或许从那时起,他就把我当成了必须认真对待的“朋友”,而不是默认的“未婚妻”。
今天我在拉萨的民宿醒来,窗外正飘着雪。
我习惯性地拍了张照发给符森,配文“这里的雪是甜的”。
过了很久,手机才震动,不是回复,是条彩信——红色的结婚请柬,新郎的名字是符森,新娘的名字我不认识。
我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雪落在手机屏幕上,很快化成了水,像我没掉下来的眼泪。
我给他打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他的声音带着点雀跃:“乐乐?看到请柬了吗?”
“看到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恭喜你啊,符森。”
“谢谢,”他顿了顿,“你……什么时候回来?婚礼希望你能来。”
“不一定呢,”我望着窗外的雪,笑了笑,“我还想再往西边走走。”
挂了电话,我才发现手里的奶茶早就凉了。
其实我买了下周回家的机票,行李箱里还放着给他带的吉他弦——他说过那边的琴弦容易断。
我本来想,这次回去一定要告诉他:符森,我喜欢你,从初中你帮我抢漫画书开始,喜欢了快十年。
可现在好像不用了。
雨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打在民宿的玻璃上。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黄昏,也是这样的雨天,他把伞往我这边斜了大半,自己半边肩膀都湿透了,却笑着说:“你看,雨里的黄昏也很好看,像加了滤镜。”
那时候我没告诉他,我看到的不是雨里的黄昏,是他被雨水打湿的睫毛,是他眼里映出的、属于我的小小身影。
现在也不用告诉他了。
我暗恋的人叫符森,他喜欢看黄昏,我喜欢听雨。
我们曾离得那么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可最终还是没能跨过那道叫“胆怯”的坎。
也好,至少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阳光,而我,还可以继续在雨里走我的路。
只是下次再听到有人唱他写的歌时,我大概会笑着说“这歌手我认识”,然后在没人的地方,偷偷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