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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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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周两人基本上通过邮件沟通新冠疫苗人体试验的进展,宫野告诉他I期的临床试验一共招募了800余名志愿者。跟踪监测显示,虽然偶有轻微不良反应,但疫苗的确起了作用。她提及研究所内部同时在考虑招募英国各地卫生健康系统中的工作人员加入到这次的试验中,并询问了白马此项计划的可操作性。
在上报卫生大臣并得到许可后,卫生与社会保障部着手在内部网站上发布通知并开始收集自愿报名的工作人员名单,他们将参与到5月初开始的II阶段临床试验中,而参与人数也将达到1000人之多。
7月中旬,詹纳研究所宣布II期临床试验获得成功,在所有年龄段志愿者接种了低剂量和标准剂量的疫苗后,几乎都不会引起副作用,并且还会引发T细胞和抗体的免疫反应。
整个卫生系统为这个消息感到鼓舞,公共事务司的负责人在此时接到了来自詹纳研究所首席研究员的电话,问他是否能派人前来取走白厅需要的相关试验数据。
暌违已久地再次听到对方的声音,没由来地让他心情大好,白马起身拿起车钥匙:“我等下过来一趟吧,收留我吃个午饭?”
“……吃什么都行么?”
“都行。”
最终两人坐在郊外的草坪上吃中餐外卖,白马探还去一旁的自动售货机上买了两罐咖啡。
他把文件袋放到车上之后顺便拿了后备箱里的野餐布铺在树荫下,各色装满食物的纸杯琳琅满目,俨然两位趁着午休出来打发夏日漫长时光的闲人。
宫野打量着他笨拙使用筷子的模样,有些过意不去地说“早知道点其他的了”。
“没事啊,这家店的中餐很好吃,你有地址么?下次让办公室的人都尝尝。”
她不确定他是否出于客套,但还是依言把地址发给了他。
英国人打开一罐咖啡递给她,自己也开了一罐,倚靠着树干惬意地喝了一口。察觉到宫野若有所思的目光,扬眉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之前觉得你不像是会喝罐装咖啡,坐在草坪上挽起袖子吃快餐的人。”
他闻言哑然失笑:“那你觉得我应该是哪种人?”
她认真地想了想:“类似于会点‘一杯马提尼,摇匀,但不要搅拌’的那种人。”
“那我是不是应该开一辆阿斯顿马丁过来?”他笑得很开怀,末了道,“宫野小姐,你对我的偏见似乎有点深呢。”
“嘛,毕竟之前对你的印象也是全凭转述。”她泰然自若地回答。
“可能学生时代会吧,”他摩挲着下巴思索,“这些年连按时吃饭都成了奢侈,哪有这么多计较的余地。”
他微松了领带,袖箍下的小臂精瘦修长,再寻常的举动做起来也是优雅有型的;虽然言语中透露着自嘲,但周身充满了一种极富感染力的积极向上,笑起来的样子也十分讨人喜欢。
宫野目光一动,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明亮的光线下瞳孔是温润的琥珀色。她忙抬手喝咖啡以掩饰自己的神情。
就在刚才,女研究员突然没由来地生出一股漫无边际的念头:如果每个午休都能这样放松惬意地度过,仿佛毫无波澜的生活也会变得有趣许多。
但眼下显然没有这么多闲暇时间来思考这些罗曼蒂克。
“三期试验应该会在下周开启,目前还在招募志愿者,这次的参与人数会比之前增加两倍以上,持续时间也会更长,因为要经过一个流行周期的有效性测试。”
“那差不多要到10月底了?”白马问道。
“10月底到11月中旬吧,”宫野沉吟道,“我们同时在跟巴西和南非那边合作,同步进行临床试验,所以还要综合各地的数据才能形成最终的试验结果。”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保持邮件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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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司长每天上班等白厅街第二个红灯时总会下意识地瞟一眼不远处的大本钟,四个钟面的修缮工作在他的见证下日新月异地推进着。去年的时候他们总算完成了朝北一侧钟面的修复,回归本色的普鲁士蓝和焕然一新的圣乔治盾牌令人眼前一亮。而如今,东侧面朝泰晤士河沿岸的钟盘也接近修复完成,工人们开始逐步拆除脚手架。
他始终觉得这项花费了接近三年、被全世界吐槽进度缓慢的工作其实很有象征意义,至少对自己而言。每日的生活仿佛也伴随着繁琐细致的修复工作被同步记录着,钟面上不断焕新的指针、数字、盾牌以及周围装饰上的颜色,在每个清晨日出的时刻提醒自己,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进入8月之后英国的疫情逐渐好转,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宣布了关于学生复课、店铺开业和社交聚会的部分政策调整,卫生与社会保障部也终于从之前焦头烂额的处境中博得了一丝喘歇的机会。
而詹纳研究所在暨5月初将首批新冠疫苗的订单交给了英国本土的制药业巨头阿斯利康之后,宣布将新增的10亿支疫苗量产订单交付于印度血清研究所,从而降低疫苗的生产成本。
从宫野定时发送给他的试验进度来看,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帝国理工知名的公卫教授Neil Ferguson甚至乐观地预言,由于疫苗极大地降低了住院和死亡风险,英国疫情可能在10月份时大体结束。
9月8日那天接到消息时他正在开会,投影屏上每日新增和累计确诊等一连串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他头疼,紧接着更加令人头疼的事情伴随着秘书的匆匆步入来临了——
由于一名参加III期新冠疫苗试验接种的志愿者突发疾病,阿斯利康声明将暂停正在进行的临床试验。
于是同詹纳研究所和阿斯利康的三方视频会议紧急开始,卫生大臣一脸阴郁的脸在被分割成三块的屏幕上格外醒目。
阿斯利康的负责人介绍说是由于一名志愿者在注射疫苗后被诊断出患有横贯性脊髓炎,但目前尚不清楚该反应是由疫苗导致的还是出于自身原因,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中止试验,以便审查安全数据。
“在大型试验中,确实存在偶然发生接种者出现病症的情况,先暂停试验进行独立审查的确是有必要的,但这不代表疫苗本身存在问题。我们也正在努力加快对这个案例的审查,以最大程度地减少对试验计划的潜在影响。”詹纳研究所的负责人莎拉·吉尔伯特补充道。宫野志保出现在她的身旁,两人俱戴着口罩,隔绝了细微的神情。
他隔着屏幕凝视她的面容,对方本来是垂下眼睑的,此时倏地抬眼,看向了自己。
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因为她可能只是在直视摄像头。但他多情地、无可自控地滋生一种错觉,她其实也在看他。
“尽快,尽快!”汉考克焦躁地用手指叩了叩桌子,“不论采取什么方法,希望你们能尽快恢复这该死的试验,首相和我都不希望欧洲其他国家赶在我们前面。”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他手机上已经有数十个未接来电,秘书探头进来说还有好几个电话在不同的线路上等他。
等审阅完卫生大臣的声明稿、应付完各路媒体的狂轰滥炸已近深夜,他驱车驶过空无一人的白厅街,路面上起了雾,两旁的灯影都显得朦胧。
他在犹豫要不要去喝一杯,纾解一下疲惫。来一杯他最爱的苏格兰威士忌,或是……马提尼?
白马拿腔捏调地念出那句经典的台词,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后知后觉地发现已经把车开上了通往南肯辛顿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