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序逢缘》祝有余

63、第 63 章

　　李文昊是在第二天才知道在他不在的时候曾经有人来找过自己，据门房的描述，来找他的人正是之前来找过他的那两个人。李文昊听了不禁一阵捶胸顿足，连忙追问门房是否知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门房说不知道，不过他补充说自己告诉了他们让他们过几天再来。李文昊听了虽然着急，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叮嘱门房等他们来了一定要及时通知自己。
　　而此时在另外一边，张小迪和胡明正在商量要不要再去徐府找李文昊一次，他们还没有商量出来一个结果，江蓉儿就来了，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着两个人，每个人怀里都抱着好几盒东西。江蓉儿走进屋子以后，就回头对那两个人说：“把东西放下吧。”
　　那两个人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便走了，张小迪和胡明好奇地看着盒子，胡明问道：“江小姐，你怎么带了这么多盒子过来？这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当然是吃的、传的和用的啊。”江蓉儿虽然是在回答胡明的话，然而眼睛却看向张小迪：“马上就要过年了，你看看你们两个，到现在什么年货都没有准备，我再不给你们带一点东西，难不成大年三十你们就打算下两碗面吃？”
　　张小迪察觉到江蓉儿看过来的视线，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她，而是假装很感兴趣地低头看着那些盒子。自从那天胡明在徐府门口跟张小迪说完那一番话以后，张小迪不得不开始正视他和江蓉儿的关心，直到那一刻他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对江蓉儿的感情早就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江蓉儿活泼可爱、古灵精怪，又古道热肠，聪明善良，她身上的这些特质无一深深吸引着张小迪，让张小迪在不知不觉中和江蓉儿的关系变得越来越亲密。如果江蓉儿是他的大学同学，也许张小迪现在已经和她表白心意了。然而他们却是两个不同时代的人，张小迪现在跟江蓉儿走得越近，最后江蓉儿受到的伤害也就越大，所以胡明的担忧完全在理。张小迪思来想去，只能决定和江蓉儿稍微保持一些距离，免得到时候造成的伤害更大。
　　张小迪的头低得仿佛就快要埋进盒子里了，就好像盒子里面有什么绝世珍宝在吸引着他，江蓉儿柳眉微蹙，粉嫩的嘴唇微微撅了起来。
　　这时只听胡明道：“江小姐费心了，我们这几天心里光想着怎么见师哥了，把过年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还好有你惦记我们，谢谢你。”
　　闻言，江蓉儿忍住心里的委屈，表情恢复了正常，回过头对胡明道：“你们上次不是说你们师哥出门了吗，我想他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你们还是过完年以后再去找他吧，反正都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急于一时。”
　　胡明迟疑道：“眼下离过年还有两天，我想再去试一试，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事情做。”
　　江蓉儿听见胡明这么说，便不再多言，她走到张小迪面前，突然照着他的胳膊拍了一下，半是埋怨半是娇嗔问道：“喂，我刚才说话你怎么不理我？”
　　张小迪一个激灵，抬起头，先是做贼心虚地朝胡明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江蓉儿否认道：“我没有不理你啊，我刚才是在看这些东西。”
　　江蓉儿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张小迪的表现却直接让她起了疑心，江蓉儿凑到张小迪跟前，试图和他对视，而后者眼神拼命躲闪，江蓉儿见状道：“你还说没有不理我，你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肯，你今天是怎么了？”
　　张小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胡明见状连忙岔开话题道：“江小姐，我听说你爹去青州了，那你今年是一个人在江府过年吗？”
　　江蓉儿看着张小迪，脸上的表情又委屈又生气，生硬地回答道：“对啊。”
　　胡明道：“你家里除了你爹以外，难道没有其他人了吗？”
　　江蓉儿道：“我不是皇城本地人，我祖籍在南方，家里所有的亲戚也都在那里，我是在我爹做了太傅以后才和他一起搬到这里的。”
　　张小迪原本不想插话，听了这里却有些心疼江蓉儿，忍不住开口道：“那你过年的时候一个人岂不是很寂寞？”
　　见张小迪终于肯说话了，眼睛却依旧回避着自己，江蓉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故意装作没关系的样子，大声道：“不会啊，虽然我爹不在，但是江府里还有很多人陪着我呢，等到除夕那天我们会做很多好吃的，还会放烟花，热闹极了。”
　　张小迪听了又不说话了，江蓉儿等了一会，见他没什么表示，表情更加委屈，她想了想，又主动道：“这样吧，等除夕夜那天等吃完年夜饭以后，我可以带着烟花偷偷溜出来找你们，我们一起放烟花好不好？”
　　张小迪听了连忙摆手道：“算了吧，除夕夜路上肯定没什么人，大晚上的你还是不要出来了，就在家里待着吧。”
　　张小迪说这句话完全是出于对江蓉儿安全的考虑，谁知此言一出，江蓉儿的眼圈顿时红了，尽管胡明还在旁边，但是江蓉儿已经顾不上了，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源源不断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江蓉儿委屈地质问道：“张小迪，我做错什么了让你这么讨厌我，你甚至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张小迪见江蓉儿哭了，一张脸顿时急得通红，连忙手足无措地哄道：“蓉儿你别生气，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江蓉儿道：“你还说没讨厌我，我就这两天有事没过来，你看看你对我的态度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张小迪哑口无言，他看看江蓉儿，又看看旁边已经呆住了的胡明，心里又着急又难过，他把手搭在江蓉儿肩膀上，劝道：“蓉儿，你先别哭了，我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江蓉儿甩开张小迪的手，梨花带雨的脸上升起两团淡淡的红晕，江蓉儿怒道：“谁要跟你好好说？你不是不愿意见我吗？那我现在就就走行了吧！”
　　说着，江蓉儿转身低头跑出了屋子，张小迪见状嘴里叫着蓉儿，和胡明连忙追了出去。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匆匆从院子外跑了进来，喊道：“小姐！”
　　来人正是小顺，江蓉儿停下脚步，连忙拿出手帕扭头飞快地擦掉了脸上的泪痕，然后问小顺道：“怎么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顺看看眼圈泛红的江蓉儿和在她身后几步之遥的张小迪和胡明，觉得他们三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他来不及细想，连忙回答道：“府里到处都找不到小姐，我一猜您就在这里，所以就偷偷找过来了，您快跟我回去吧。”
　　江蓉儿意外道：“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找我？”
　　小顺道：“老爷刚刚回来了，他要见您。”
　　江蓉儿听了又惊又喜道：“真的，我爹回来了？可是他上次给我写信的时候不是还说他过年的时候不回来了吗？”
　　小顺道：“听说陛下因为老爷治理青州旱灾卓有成效，特地下旨准许老爷过年时回京住几天，老爷为了不让小姐一个人过年，一路上快马加鞭，总算赶在今日回来了。”
　　江蓉儿一听说江远洲能和自己一起过年，脸上不禁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然而她还没有高兴多久，只听小顺道：“小姐，您快跟我回去看看老爷吧！”
　　江蓉儿一愣，不由回头哀怨地看向张小迪，她和张小迪的别扭还没解开，这次分开以后下次再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只见张小迪充满愧疚地看着江蓉儿，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现实根本不给他们单独说话的时间，小顺再次催促道：“小姐，我们快回去吧，老爷一会再见不到你就该着急了。”
　　江蓉儿听了心一横，不再犹豫，她转过头，和小顺一起朝外面走去。张小迪见状情不自禁地跟着向前走了两步，望向院门外，只见江蓉儿坐进马车，走了。
　　张小迪感觉自己的心突然堵得很难受，胡明走到他旁边，瞅瞅他的脸色，犹豫着开口道：“小迪——”
　　张小迪打断了他，闷声道：“胡明，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完张小迪低着头，转身走进了屋子。
　　江远洲回到皇城以后的第二天就去上朝了，他把这段时间自己在青州的所见所闻以及水渠的修建进度向景帝进行了汇报，景帝听完以后龙颜大悦，立刻嘉奖了江远洲。徐府山在一旁看见了，心里十分嫉妒，于是不停地向江远洲翻白眼。江远洲只当看不见，恭恭敬敬地向景帝谢恩。下朝以后，众人一齐往外面走，陈忠仁叫住正准备去办公的江远洲，对他说：“江大人这段时间又是修建水渠又是安抚灾民，真是辛苦了。老夫在皇城中每次听到江大人从青州传来的消息，都会感叹，多亏陛下派了你这样一位为百姓考虑的官员去青州，青州水渠修建得才能这么顺利。等水渠修建完工以后，江大人必定青史留名，到时候整个青州城的百姓都会感激你的。”
　　江远洲连忙拱手作揖道：“右相抬爱了，下官修建水渠所图绝非个人名利，而是想让青州城的百姓从此免受旱灾之苦，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只要能实现这一点，下官再辛苦也没关系。说起来，下官还没有来得及感谢您在皇城为下官打点一切，修建水渠所需的银钱、材料才能这么快都准备好，要不然水渠修建的进度绝对不可能这么快。”
　　陈忠仁摆摆手：“哎，你我都是一心为了朝廷和百姓考虑，你谢老夫就太见外了。只是不知道水渠还要多久才能修好？是否还能再快一点？老夫看到城中还有这么多流离失所不能回家的青州百姓，心里实在焦虑。”
　　江远洲道：“下官现在把修建水渠的民工编成三班，让他们每隔四个时辰轮换一次，确保水渠日夜都有人修建。但是即便如此，由于现在气候寒冷，土质变得很硬，要想挖好水渠把水引过来，最快至少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还要这么久？”陈忠仁叹了口气，一副悲悯的样子：“要不是老夫在皇城事务繁多，真想跟江大人一起去青州看看，不管做什么，只要能出一份力也是好的。”
　　江远洲道：“右相有心了，只要您能继续在皇城帮助下官协调，下官就感激不尽了。”
　　“那是自然，”陈忠仁换了一个话题：“江大人这次在皇城一共能待多长时间？”
　　江远洲道：“陛下皇恩浩荡，特许下官回来跟家人一起过年，但是青州那边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下官不能离开太长时间，应该参加完新年祭典就要走了。”
　　陈忠仁算算日子，摇头道：“太可惜了，老夫本来还想这几天找一个时间安排一桌酒席慰劳江大人，可是现在看来时间是来不及了，那就等水渠修建好以后老夫再为江大人设宴庆祝吧。”
　　江远洲连躬身道：“下官不敢让右相破费，等事情结束以后，下官一定会亲自去陈府登门道谢。”说完，江远洲直起身子，想起自己刚回来时就听到的关于陈知贤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右相看起来似乎比以前瘦了一些，树欲静而风不止，右相的为人我们大家都是清楚的，还请右相想开一些，多多保重身体。”
　　陈忠仁闻言脸颊抽动了两下，声音中不自在地流露出一丝罕见的脆弱，他一手扶额，叹息道：“远洲，我说句实话，多亏了有你们，我才能坚持到现在，不然……唉！”
　　江远洲听了十分动容，心中涌起悲意，关切地问道：“不知小陈大人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陈忠仁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非常不自然，他连忙道：“多谢挂念，贤儿身体无碍，那天虽然凶险，但幸亏抢救及时，总算没有出现大问题，大夫说他只要再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和从前一样，子嗣的事也没有问题。”
　　江远洲听了不疑有他，真心实意地为陈忠仁感到高兴，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陈忠仁道：“等贤儿这次好了以后，我准备为他挑选一门亲事，说起来他年纪也不小了，以前我总是想让他先立业再成家，结果耽误他到现在，其实他已经做的很好了。”
　　江远洲道：“小陈大人在年轻一代中早已经就是翘楚，右相爱孙心切，所以对他的要求才会这么高。但是其实儿孙自有儿孙福，有的时候我们做长辈的该放手就得放手。”
　　陈忠仁忍不住摇头叹息道：“远洲，你的话虽然对，但是我们这些老的，总忍不住想为孩子多做点什么，哪怕会招到孩子厌烦也控制不住。”
　　江远洲也不由感慨道：“是啊，为人父母，多半如此。”
　　陈忠仁看看天色，对江远洲拱手道：“时间不早了，远洲，我还要去宫里拜见太后，就先走一步了，你也去忙吧，以后有机会我们再一边喝酒一边详聊。”
　　江远洲连忙应下，也跟着拱手：“好的，右相请便，改日我一定去拜访右相。”说完，他们互相点了点头，然后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