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序逢缘》祝有余

57、第 57 章

　　轿夫大吃一惊，火折子失手掉在地上，屋子里唯一的光亮顿时消失了。他一脚踹开红衣女人，红衣女人身子撞到墙壁上，发出一声惨叫。轿夫怒道：“你是什么人？宸妃呢？”
　　话音未落，轿夫的后脑勺突然重重地挨了一下，他只觉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向前倒去。从刚才开始一直躲在另外一个角落的季晨丢下木盒，一把拽住站在她旁边呆若木鸡的小宫女朝外面跑去。
　　季晨拉着小宫女刚跑到思过阁的台阶上，突然感到耳边一阵风吹过，季晨脑海中警铃大作，她一把推开小宫女，同时自己也飞快地跳下台阶，大喊道：“小心！”
　　但是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季晨感到自己的胳膊上传来尖锐的疼痛，紧接着仿佛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那里流了出来，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疼痛的地方，然后低头抬手一看，发现自己满手都是鲜血。
　　一轮明月在天上缓缓升起，照亮了这一个小院。季晨仓皇转身，发现轿夫站在台阶上，正凶神恶煞地看着她，而小宫女则被她那一下直接推到了地上，正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季晨忍痛捂着胳膊冲小宫女喊道：“你快跑，他的目标是我，我来拖住他！”
　　轿夫冷笑一声，森然道：“你们今日谁都别想跑！”
　　说着，轿夫从台阶上一跃而起，挥舞着匕首直奔季晨而去。季晨见状想跑，但是她的脚却像在地上生根了一样动不了，眼看着轿夫距离她越来越近，她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耳边响起小宫女惊恐的尖叫声，完了，季晨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想象中被匕首刺穿身体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季晨反而听到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她睁开眼睛，发现刚才那个黑衣人不知何时赶到了她的身边，他越过季晨挡住了轿夫的匕首，然后上前一步一掌拍开了轿夫。
　　季晨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她反应过来，没有浪费这个机会，连忙跑到小宫女身边把她拉起来，然后拽着她躲到了远处。
　　轿夫胸前中了一掌，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了出去，直到两米多远才停了下来，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黑衣人，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三个人呢？”
　　黑衣人冷笑一声，反问道：“你说呢？”
　　轿夫脸色大变：“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衣人道：“你不配知道。” 轿夫的表情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他举起匕首朝黑衣人用力刺去：“你去死吧！”
　　黑衣人快步上前，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轿夫的攻击，随即和他缠斗起来。几个回合以后，黑衣人寻出个轿夫的破绽，只见他身形一闪，突然出现在了轿夫的身后，右手搭在了他的脖子上。只听“咔擦”一声，轿夫头一歪，身体直直地倒向地上，不动了。
　　“啊啊啊啊啊！”看到死人了，小宫女吓得尖叫起来，季晨看到地上轿夫脸上死不瞑目的表情，身上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黑衣人的目光轻飘地扫了过来，小宫女立刻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不叫了。黑衣人绕过轿夫的尸体，朝季晨和小宫女这边走过来，看着这个一身肃杀之气的黑衣人，季晨和小宫女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紧紧地靠在一起。
　　这时只见黑衣人走到季晨面前跪了下来：“娘娘受惊了，微臣是金门十二卫中的金门五卫，奉陛下之命保护娘娘安全，刚才救驾来迟，害娘娘玉体受伤，请娘娘恕罪。”
　　季晨听了十分吃惊，不敢相信地问道：“是陛下让你来保护我的？”
　　金门五卫回答道：“是。”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金门五卫道：“从御花园那件事情发生以后，陛下怕娘娘会遭到毒手，便开始命微臣暗中保护娘娘，算起来也有二十多天了。”
　　季晨听了内心大受震动，她原本以为像景帝那样杀人不眨眼的人，自己是死是活他都不会在意，没想到他居然还会想到让人保护自己，她心里的滋味顿时变得十分复杂。
　　季晨对金门五卫道：“你起来吧，谢谢你刚才保护了我们。”
　　金门五卫道：“娘娘不必客气，保护娘娘是微臣的份内之事。”说完金门五卫站起来看向季晨不断流血的手臂，从身上掏出一个药瓶，说：“娘娘的伤看起来很严重，这是可以止血的药粉，娘娘身上可有带什么能够用来包扎的东西吗？”
　　季晨拿出一块鹅黄色手帕，问道：“这个可以吗？”
　　金门五卫低头扫了一眼：“可以。”他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转而把药瓶塞进小宫女的手里，对她说：“你来帮娘娘上药。”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答应一声，将药粉倒在季晨受伤的地方，然后用手帕将那里缠好。季晨手臂被匕首刺伤的地方很深，轻轻一动都是一阵钻的疼痛。在小宫女帮她上药和包扎的时候，季晨为了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感觉那么疼，于是主动和金门五卫说起话来。她想到被太监拖走的兰芳，连忙问道：“你知不知道兰芳现在怎么样了？”
　　金门五卫道：“娘娘放心，兰芳没事，那个想要伤害她的太监已经被微臣给抓起来了，微臣让兰芳回去重新找一个步辇来接娘娘，她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这里。”
　　闻言，季晨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捂着胸口道：“太好了，我刚才还在担心万一兰芳因为我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金门五卫道：“娘娘洪福齐天，兰芳作为您的宫女，自然也不会有事的。”
　　正说着，小宫女后退一步，对季晨说：“好了。”
　　季晨低头一看，自己受伤的地方已经被包好了，她于是对小宫女道：“谢谢你。”
　　闻言，小宫女顿时吓得连连摇头道：“奴婢不敢。”
　　季晨见小宫女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胆子也十分的小，不禁放低了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嗫嚅道：“回娘娘，奴婢名叫春燕。”
　　季晨问：“春燕，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春燕闻言怯怯地抬头看了季晨一眼，然后飞快地低下头道：“自从娘娘走了以后，他们就让我来落霞宫照顾刘太妃了。”
　　季晨听了看了看春燕，又看了看落霞宫，闻言皱起了眉头，她在落霞宫待过，所以知道这里环境有多么不好，当初方秀也是因为受不了这里最后才会选择上吊自尽。现在春燕会被安排到这里，明显其他人看她为人软弱，故意欺负她。
　　季晨问：“你一个人在这里难道不害怕吗？”
　　春燕点点头，又飞快地摇摇头：“奴婢不怕。”
　　季晨看出春燕美是在说谎，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决定回去以后叫来负责落霞宫这边的总管问问能不能多安排几个人一起照顾刘太妃、她正在心里这么想着，突然一阵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尖叫声打破平静，在他们耳边炸开！
　　那声音中充满了痛苦，简直就像是野兽在嘶吼一般。金门五卫瞬间扭头看向思过阁，一脸戒备道：“怎么回事？”
　　春燕想到了什么，惊慌失措地看着季晨道：“不好了，刚才地上那个人狠狠地踢了太妃一脚，太妃是不是受伤了？”
　　听到小宫女的话，季晨也想起了刚才那一幕，心里顿时揪了起来，她对春燕道：“我们进去看看。”
　　春燕闻言连忙应道：“好。”
　　说着，二人就要朝正殿走去。金门五卫见状连忙快步走过去挡在了季晨面前，语气严肃地对她说道：“娘娘这里是冷宫，废太妃在这里关押多年听说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您身份尊贵，还是不要进去了额，小心让她吓到您。”
　　季晨停下脚步，她听完金门五卫话后对他说道：“没关系，本宫以前就是在这里伺候刘太妃的宫女，刘太妃什么样子本宫是知道的，不会被吓到的。刘太妃刚才因为本宫受了伤，本宫要进去看看她的情况。”
　　金门五卫语气冷酷道：“我听那个宫女说刘氏只是挨了一脚，娘娘放心她是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季晨没想到金门五卫会说出这样的话，顿时生气道：“刘太妃挨了这么重的一脚现在一定很难受，难道只要她不死就行了吗？”
　　金门五卫闻言默默看了季晨一眼，没有说话。 看到金门五卫这个样子，季晨心里闪过一丝怀疑，金门五卫表现得十分厌恶刘太妃，难道他跟刘太妃有仇？季晨顾不上细想，对春燕道：“春燕，我们走。”
　　“娘娘，”在季晨绕开金门五卫继续向前走时，金门五卫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您这样做，陛下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季晨身子一震，仿佛醍醐灌顶般，她心里的疑惑顿时解开了。金门十二卫是景帝的暗卫，他们的态度代表着景帝的态度，所以真正厌恶刘太妃的人不是金门五卫，而是景帝。也正是景帝把刘太妃关在这里十年。
　　季晨身上的血顿时凉了下来，她想起她上次听兰芳提起的陈太后和景帝之间的往事，陈太后在生下景帝不久之后就把他交给刘太妃抚养了，比起陈太后这个生母，景帝和刘太妃这个养母之间的感情理应更加深厚。然而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景帝在登基后立刻就把刘太妃打入了冷宫，任由她这十年在这里自生自灭，难道仅仅因为她是太后的人吗？
　　季晨觉得自己的脑子乱极了，她一会想到刘太妃被铁链锁着的惨状，一会又想到金门五卫刚才说的是景帝派他来保护自己的话，一会又想到当日在御花园景帝命令侍卫阉了陈知贤的场景……而就在这里，刘太妃的惨叫声变得一声比一声凄厉，甚至现在已经开始大叫起“救命”来。季晨回过神来，用力甩头，将所有的杂念都抛开，抓起春燕的手，声音坚定道：“我们走！”
　　说着她们便跑上台阶迈进思过阁的大门，金门五卫见自己拦不住季晨，只好跟进去走在前面，拿出火折子为季晨照明。
　　有了火折子，季晨和春燕在一片黑暗的屋子里行走变得十分方便。她们飞快地往里面走，还没走近，就听到铁链刺耳的碰撞声，以及刘太妃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喊声。等她们走到最里面的隔间时候，只见刘太妃立在墙角，不停地伸手向身前抓挠，仿佛正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人做搏斗一样。在昏暗的光线映照下，这一幕显得十分恐怖。
　　季晨心里怦怦直跳，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刘太妃的时候也是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尽管时隔这么长时间，她心里的阴影依旧没有消散。
　　看到光，刘太妃顿时像受到了什么刺激，惨叫一声，浑身发抖地缩回墙角，用手捂住脸，尖叫道：“你们不要过来！走开！救命啊！救命啊！”
　　春燕壮着胆子试图上前：“娘娘，我是春燕……”
　　然而刘太妃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嗷”的一声作势要扑向春燕，季晨立刻眼疾手快地把春燕扯到自己身边，只听刘太妃疯疯癫癫地大喊道：“是不是陛下让你们来的？陛下想要杀我是不是？”
　　金门五卫听了不由怒道：“血口喷人，陛下什么时候派人来杀你了！”
　　刘太妃突然放声大哭：“陛下，求求您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你！”金门五卫气急，突然径直朝刘太妃走去，季晨见状不妙，连忙拉住了他：“你要干什么？”
　　面对季晨，金门五卫努力压抑自己的脾气，指着刘太妃道：“娘娘，废太妃刘氏胡说八道污蔑陛下，微臣要让她闭嘴。”
　　季晨道：“她已经疯了，你还想拿她怎么样？”
　　金门五卫道：“那微臣也不能任由她继续抹黑陛下！”
　　金门五卫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凶狠神色，这表情正好被季晨看得清清楚楚。季晨心里一沉，忍不住提高声音道：“你别冲动，刘太妃再怎么说也是养大陛下的人，就算陛下把她打入了冷宫，她也不是你能够伤害的。”
　　说完，看到金门五卫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季晨心中顿时不受控制地凉了半截，难道景帝真的会放任自己手下的暗卫杀死自己的养母？
　　正当季晨和金门五卫僵持的时候，刘太妃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在季晨等人惊愕的目光中冲他们磕起头来，边磕边哭道：“陛下饶命！当年我不是故意要虐待你的，这一切都是太后让我做的，我知道错了，求求您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