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序逢缘》祝有余

40、第 40 章

　　李文昊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老人：“你是陈相？”
　　作为徐海身边的小厮，李文昊是知道陈相这个人的，自从被调到徐海身边后，他就总是能从徐海嘴里听到他的名字。一般来说，能让徐海这种贪官昏官咬牙切齿的，必然是一个清官好官，而陈相的面相也确实符合这一点。然而李文昊却不明白陈相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把他抓过来。
　　老人点点头，表情无害而温和：“老夫正是陈忠仁。”
　　“你为什么要抓我？”
　　“这其实是无奈之举，老夫想见李公子一面，但是李公子一直在徐府很不方便，所以老夫只得出此下策，希望李公子千万不要介意。”说着，陈忠仁命令旁边人给他解绑，然后伸出手，彬彬有礼道：“请坐。”
　　李文昊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座位，并没有动，而是对陈相道：“陈相大人，小人只是一个小厮，您不必叫我公子。您找小人有什么事请直接说吧，我还有事没有办完，小徐相还等着我回徐府复命呢。”
　　闻言，陈相目光闪烁了一下，笑了笑：“好吧，那老夫长话短说，不知李公子在徐府待了多长时间了？”
　　李文昊道：“没多长时间。”
　　“听说李公子是青州人士？”
　　李文昊一顿，瞬间感觉到不对：“你们调查我了？”
　　陈相坦然承认：“老夫派人稍微打听了一下。”
　　“为什么？”
　　陈相不答反问：“老夫有个疑问，李公子既然是青州人士，就应该知道青州旱灾的问题之所以久未解决，原因全在徐府山和徐海父子身上，李公子为什么还愿意去给徐海当小厮？”
　　李文昊皱眉，觉得陈忠仁问的这句话似乎并不简单，但是他一时也想不出哪里有问题，只好谨慎道：“回大人，小人当初进徐府的确并非自愿，但是徐府给了小人一个可以吃饭睡觉的地方，小人要求不高，现在已经很满足了，所以就算青州的事跟徐府有关小人也不在乎，更不会背叛徐家。”
　　李文昊特意把“不会背叛徐家”这几个咬的很重，谁知陈忠仁听了以后却道：“李公子误会了，老夫并不是想教唆你背叛徐海，只是单纯感到好奇罢了。”
　　听到他这么说，李文昊心里的不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不知为何变得更重了，他问道：“大人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请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陈忠仁摆摆手道：“年轻人不要着急，老夫还没有问完。”
　　李文昊强忍心中焦躁，尽量客气道：“大人还有什么问题，请问吧。”
　　陈忠仁闻言起身慢慢绕过书桌，在离李文昊两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李文昊。在他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李文昊有一种自己被看穿了的感觉，心里不禁感到很不舒服。正当他打算移开目光时，陈忠仁接下来的问话却像一道惊雷一般劈中了他：“你和宸妃是怎么认识的？”
　　李文昊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他反应很快，立刻断然否认道：“大人您是在说笑吧，我怎么会认识宸妃娘娘？她不是陛下新封的娘娘吗？”
　　陈忠仁淡淡道：“那天晚上老夫看到你和宸妃娘娘在花园里了。”
　　李文昊辩解的声音戛然而止，陈忠仁的话粉碎了他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他瞪着陈忠仁，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脑海一片空白。
　　陈忠仁道：“你放心，这件事老夫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你必须要告诉老夫，你和宸妃是怎么认识的？我听宫里人说宸妃出生在皇城，而你来自青州，按理说你们不应该见过，可是你们的关系为什么会亲密？”
　　李文昊还是保持着那副瞪着陈忠仁的样子，没有说话。
　　陈忠仁见状提醒他道：“李公子，你刚才不是还说你着急回去吗？怎么现在却不说话了？”

　　文昊这才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目光依次从陈忠仁和书房里的其他四个人身上扫过，最后又回到陈忠仁身上，心里做了个决定，他冷冷道：“小人和宸妃娘娘从未见过，那天晚上大人一定是看错了。”
　　陈忠仁面露意外，似乎没想到李文昊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想否认，他有些不悦，声音微微沉了下来：“那天你和宸妃分开以后，老夫派人跟在你身后，亲眼看见你回到了下人们待着的廊房，她打听清楚你的姓名才回来——你以为你现在否认会有用吗？”
　　李文昊丝毫没有被陈忠仁的话吓到，反而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的眼睛：“私会嫔妃是大罪，大人如果那么肯定那天晚上小人和宸妃见面了的话，为什么不当场叫人把小人抓起来？”
　　“你！”陈忠仁被他将了一军，不禁有些恼怒。见状，站在旁边的那四个人又出言呵斥道：“陈相问你话，你竟敢这样跟陈相说话，好大的胆子！”
　　李文昊抬起下巴，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小人是徐府的人，众人皆知陈相和徐相素来不和，如今小人落到陈相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闻言，呵斥他的人还想再说什么，但是陈忠仁却在这时转过头伸出一只手制止了他，那个人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李文昊微微低头，正好与陈忠仁看向他的复杂目光撞到一起，
　　只听陈忠仁道：“你不用把事情扯到我和徐府山的不和上去，你很聪明，我知道你这样做是想保护宸妃。但是你误会了一件事，老夫对你和宸妃并无恶意，刚才老夫之所以问你和宸妃关系，只是为了确定你以后能否帮上老夫的忙。”
　　李文昊轻轻扯了扯嘴角，一副并不相信的样子：“小人区区一个下人，能帮上大人什么忙？”
　　陈忠仁肃然道：“李公子你不要误会，老夫说的这个忙并非是老夫自己的私事，而是跟成千上万的青州百姓有关。”
　　李文昊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什么意思？”
　　陈忠仁道：“青州发生旱灾已过去半年多时间，朝廷却始终没有采取有力措施应对，结果导致青州民不聊生，饿殍遍地，许多像你一样的青州百姓被迫离开家乡来到这里为奴为婢，你知道这些都是谁造成的吗？”
　　李文昊不自觉地被陈忠仁突然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所压倒，忍不住跟着他的思绪问道：“是谁？”
　　陈忠仁道：“就是徐府山和徐海，他们父子两个把大部分用来修河道的钱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所以河道到现在还没有修完。不仅如此，对于你们这些流落到皇城里的青州灾民朝廷专门拨了一笔钱用来安置你们，这笔钱也被他们给私吞了。现在朝廷上反对他们的声音很多，但是陛下却被徐府山的花言巧语给蒙蔽了，无论我们说什么陛下都不听，只肯相信徐府山说的话。如果再这样下去以后受苦的不光只是你们青州，恐怕连整个朝廷都要完了。”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陈忠仁的情绪比刚才任何时刻都激动，忧国忧民之情溢于言表。李文昊听了不禁有些触动，但是他仍然保持着理智，道：“可是这些您跟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有用！”陈忠仁仿佛猜到了李文昊会这么问，他斩钉截铁道：“虽然之前陛下只信任徐府山一个人，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陛下纳妃了，宸妃娘娘是陛下登基十年以来封的第一个妃子，同时她也是陛下后宫里唯一的女人，我想宸妃身上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所以陛下才会这么看重她。如果宸妃可以劝劝陛下的话，也许青州的事情就能够得到圆满解决了。”
　　李文昊顿时明白了：“你想让我去跟……宸妃说这件事情？”
　　陈忠仁道：“没错，所以老夫才问你和宸妃的关系，老夫说想请你帮的忙就是这个。”
　　李文昊沉默了一会，然后语气有些生硬地拒绝道：“大人不好意思，您的忙小人爱莫能助，小人跟宸妃并不相识。”
　　陈忠仁有些吃惊：“你……老夫都已经跟你说了这么多了你居然还不承认你和宸妃的关系？难道你为了保护宸妃连你那些青州同胞的死活都不顾了吗？”
　　李文昊忍不住反问道：“连大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您又怎么能这么肯定宸妃就可以做到呢？”
　　陈忠仁脸上露出薄怒：“行不行总要试了才知道！为了成千上万青州百姓的性命，为了大熹朝的安危，哪怕再微小的希望老夫也要牢牢抓住！”
　　李文昊不为所动道：“总之能说的小人都已经跟大人说了，信不信全在大人。如果大人还是觉得小人在骗您的话，那小人任凭大人处置。”
　　陈忠仁愤怒地盯着李文昊看了一会，却始终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任何害怕或者松动的痕迹，陈忠仁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勇敢和坚定。他于是放缓了语气，不再步步紧逼：“老夫不会为难你，老夫知道突然跟你说这么多事情你一时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的。这样吧，你今日回去以后好好考虑一下老夫说的话，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欢迎你随时来找老夫。”
　　李文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站在他身边不远处的那四个人，然后问陈忠仁：“小人现在可以走了？”
　　陈忠仁道：“当然可以，如果你下次想来见老夫就到陈府大门那里跟门房说你的名字，他们会让你进去的。”
　　李文昊根本不想再见到陈忠仁，他急切道：“那小人就先告退了。”
　　陈忠仁对那四个人道：“你们几个送李公子一程吧。”
　　那四个人答应一声，李文昊婉拒道：“多谢大人，小人自己回去就行。”
　　陈忠仁摇头道：“那怎么行，你是被我们绑过来的，我们当然有责任把你送回原处。”
　　李文昊见自己拒绝不了，于是不再说什么。他转身正准备要走出书房，就在这时，陈忠仁突然在他身后开口道：“李公子，老夫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这件事，如果你答应帮老夫的忙，老夫可以尽快安排你和宸妃见面。”
　　李文昊的脚步猛地一顿，转头惊讶地看向陈忠仁：“您说什么？”
　　陈忠仁道：“老夫的女儿是当朝太后，只要老夫想，安排你和宸妃见一面并不是什么难事。”
　　李文昊内心情绪激荡，但却不敢表现出来，生怕让陈忠仁看出什么端倪，只得匆匆道：“小人知道了。”然后便跟着那四个人走出了书房。
　　那四个人把李文昊送到原来绑架他的地方然后就离开了，李文昊买完东西回到徐府，还因为回来的太晚挨了管家一顿骂。
　　那四个人回去复命陈忠仁，陈忠仁问：“他已经回去了？”
　　那四人点头，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大人，那个李文昊刚才对您如此无礼，您怎么就这样让他走了？”
　　只见此时，所有忧国忧民、因为李文昊不配合而激愤的情绪如同面具一般从陈忠仁脸上拿了下来，而面具下的他是一片老谋深算的漠然。陈忠仁看了问话那人一眼，然后转身回到座位上，语气充满算计：“这个人的身份非常特殊，如果他能够为我所用，或许我就能实现我筹谋多年的计划了。”
　　“可是他刚才已经拒绝大人了。”
　　陈忠仁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不错，李文昊确实比我想象中的要难对付，按照常理来说他在知道我发现了他的秘密以后应该立刻吓得不行了什么都招才对，没想到直到最后他都在极力否认。不过我已经找到了他的弱点，那就是以他的身份不能经常见到宸妃，所以刚才当我说出最后那句话时他才会这么新大东，虽然他努力想要掩饰，但是还是瞒不过我的眼睛。接下来我只要在这方面下功夫，不怕他最后不乖乖听我的话。”
　　一人担忧道：“万一李文昊回去以后把大人您找他的这件事告诉了徐相怎么办？”
　　陈忠仁笃定道：“他绝对不会这么做，如果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徐府山，就相当于把宸妃的事情也告诉了徐府山，他才不会自寻死路。”
　　说完这番话后，陈忠仁对那四人道：“你们继续跟着李文昊，他每天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都要记在纸上拿给我看，一旦发生什么紧急的事情就立刻通知我。”
　　那四人连忙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