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序逢缘》祝有余

32、第 32 章

　　角落里，年轻男子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馒头，摸摸肚子，目光落到手上另一个馒头上，脸上露出一个遗憾的神色。虽然已经吃下去了一个馒头，他却依旧感到很饿，但是他已经不能再吃了，因为他只剩下这一个馒头，必须要等到他饿得实在不行了才能吃。想到这里，年轻男子用纸小心地把馒头包好塞进怀里，开始往回走，打算找个地方睡觉。
　　这时烟花表演已经进入了尾声，观看烟花的百姓们开始活动起来。刚开始年轻男子还尽可能地躲着人走，但是后来随着走动的人越来越多，很快他的前后左右就全都是人了。年轻男子战战兢兢地走在人群中，生怕再像刚才那样撞到谁，因此十分小心地看着前面的路。谁知就在这时，他突然被人从背后撞了一下，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趔趄几步。好在他及时站稳了没有摔倒，可是他的馒头却从怀里掉在地上滚了两下，纸松开了，露出了里面雪白的馒头
　　年轻男子急得大叫：“我的馒头！”连忙蹲下身子去捡，后面的人躲避不及，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年轻男子失去平衡身子扑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地上的馒头对迎面走过来的人一脚踩中，年轻男子徒劳地伸出手，却什么都阻止不了，顿时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迎面走来的人是个女的，见状她连忙将年轻男子从地上拉起来，嘴里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没有看路，没有踩到你吧？”
　　年轻男子没有理会对方的道歉，他表情木然地从地上捡起已经变成黑色的馒头，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慢慢地用纸把她重新包好，放进怀里。
　　那个女的也蹲了下来，充满歉意地对年轻男子道：“你那个馒头已经不能吃了吧，要不我再赔你一个吧，实在不好意思，我——”
　　话说到一半，那个女的突然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年轻男子不明所以，刚要抬头看她，对方却抢先一步抓住了他的肩膀，声音微微颤抖：“胡明，是你吗？”
　　胡明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过去：“姗姗？”
　　李姗姗激动道：“真的是你胡明！我们找了你好久，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快起来，别在地上跪着了。”
　　胡明被突然而至的巨大惊喜砸得昏头转向，手脚都是凉的，他顺着李姗姗的话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只见李姗姗转头朝自己身后激动地喊道：“张芸，快过来，你看我见到谁了！”
　　胡明抬头朝李姗姗身后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朝自己跑来，张芸跑到胡明面前停下，一向冷静的她此时激动得眼圈都红了：“你这段时间都去哪里了？我和姗姗一直在找你，你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吃苦了？”
　　长久以来一直积压的委屈瞬间从心底涌了上来，胡明看看张芸，又看了看李姗姗，嘴唇微微颤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响，他突然手一松，馒头再次掉在地上，胡明低头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宸妃，你在看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季晨独自一人走到了城墙边，双手扶在墙头上，正在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这句话，季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陈太后是在问她，她转过头，发现城楼上所有人都正在看向自己。见状，季晨表情有些慌张，她直起身子努力保持镇定，摇头道：“没什么。”
　　陈太后面带关切道：“既然如此，那你不要站得离墙头那么近，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闻言，季晨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下面，只见城楼下人流缓缓移动，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一切如常，仿佛刚才她听到的那句“张芸”只是错觉一样。季晨脸上不禁露出很失望的表情，她转过身勉强一笑：“臣妾知道了，多谢太后提醒。”
　　陈太后对季晨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然后向景帝提议道：“陛下，哀家看这烟花差不多都放完了，我们是不是该移驾去纤云台了？各大臣们的家眷们下午都已经陆续都入宫了，他们现在就在纤云台等着我们，我们还是不要让他们等太久了。”
　　陈太后今日在大典上表现得十分配合，景帝不介意给她一个面子，于是颔首道：“太后说得是，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说完，景帝转身正准备走，突然他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人群外围的江远洲。景帝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江远洲问道：“朕记得江大人的夫人很久以前就去世了，江大人一直没有再娶，这次可有家眷进宫？”
　　除了季晨以外，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色，似乎谁都没有想到景帝会突然主动跟江远洲说话，一时间无数带着审视的目光在景帝和江远洲身上来回移动，猜测着景帝的用意。
　　远洲心里同样感到十分意外，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份惊讶表现出来，他遥遥冲冲景帝行了一礼，然后回答道：“回陛下，微臣膝下有一小女，今年刚满十八，她一向喜欢玩闹，所以今日微臣便让她进宫了。”
　　景帝听了道：“朕听说江大人最近为了安置城内灾民的事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实在是辛苦。今晚等宴会结束以后，你便和江小姐一道回家去吧，接下来的几天不必来上朝，等休息好了以后再办公事也不迟。”
　　景帝很少会关心臣子的事情，听到这句话，很多熟悉他的大臣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有的人开始忍不住猜测景帝可能是封妃心情好才会如此。然而面对景帝的好意，江远洲的回答却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微臣多谢陛下关怀，只是眼下天气越来越冷，城里还有很多青州灾民没有地方安置，微臣不累，还是等把这件事情完全解决了以后再说休息的事吧。”
　　景帝听江远洲这么说并没有因为被拂了面子而流露出丝毫的不快，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朝楼下走去，其他还在琢磨江远洲和景帝之间关系的人见状连忙跟上。
　　季晨因为怀有心事落后了一步，在其他人都往前走时，她回头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墙头，表情充满疑虑。陈太后发现她没有跟上，招呼了她一声：“宸妃？”
　　季晨身子一僵，连忙整理好脸上的表情，转身便人群走去。
　　城楼下，胡明芸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哭得声嘶力竭，鼻涕都下来了，周围经过的人纷纷停下脚步向她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后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李姗姗和张芸于是便拉着胡明来到一块人少的地方，任由他尽情把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
　　胡明哭了一会以后才停下来，觉得心里好受了很多，他胡乱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发现李姗姗和张芸都在安静看着他。后知后觉感到了不好意思，他用力吸了一下鼻涕，冲李姗姗和张芸露出一个充满歉意微笑，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对不起，吓着你们了吧？我——”
　　话刚说到一半，胡明的肚子突然非常响亮地叫了两声，他的脸顿时红了，窘迫道：“我……”
　　李姗姗和张芸原本十分心疼胡明，听到这个声音她们俩忍不住噗嗤一笑，原本悲伤的气氛顿时冲淡了许多。张芸问道：“胡明，你晚上是不是还没有吃过东西？”
　　不等胡明说话，李姗姗已经代他回答道：“胡明刚才有一个馒头，不过还没吃就掉在地上被我踩脏了。”
　　明刚想解释自己其实已经吃了一个馒头，张芸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对李姗姗道：“那我们别在这里站着了，赶快带着胡明回城隍庙找点吃的吧。”
　　李姗姗点头道：“好。”
　　胡明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疑惑地问道：“城隍庙？”
　　“陛下驾到——”
　　纤云台内，江蓉儿正百无聊赖地和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坐在一起说话，突然听到太监传来这句话，她们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低头跪在地上。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人影从地面上一闪而过，片刻之后，只听一个有些低沉的男声响起：“都起来坐吧。”
　　江蓉儿站起来坐回座位上，充满好奇地抬头朝前面看去。只见景帝如气势凛然地坐在正中间的座位上，一身黑衣衬得他面冠如玉，轮廓英俊。
　　江蓉儿只听身边传来一片吸气声。几个尚未出阁的小姐兴奋地小声交头接耳道：“陛下长得真好看啊，我怎么感觉他一点也不吓人？”
　　“我也是这么觉得，看来那些传闻都不是真的。”
　　“新封的宸妃娘娘也很好看，她头上的花冠好漂亮，也不知道陛下以后还纳不纳妃了？”
　　“怎么，难道你以后也想进宫当娘娘了？”
　　“别乱说，我才不是这个意思？难道你不想？”
　　江蓉儿伸着脖子朝前看去，只见江远洲坐在最前面的几张桌子上，就在她往那边看的时候，江远洲仿佛心有所感，突然回头朝后看去，一下子看见了江蓉儿。只见江远洲一贯正经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个一闪即逝的笑容。碍于其他人在场，江远洲不方便过去找江蓉儿，他给了江蓉儿一个眼神，示意她等下好好表现不要闯祸。
　　江蓉儿看懂了她爹的意思，用力点了下头让江远洲放心，江远洲满意地转过头去，却没发现江蓉儿脸上一闪而过的狡黠神情。
　　宴会开始了，源源不断的山珍海味被送上了桌子，一群身穿彩衣的美丽宫娥来到纤云台中央跳起了舞，在她们旁边，宫廷乐师正在演奏轻快欢乐的乐曲。
　　自从景帝和宸妃出现以后，坐在江蓉儿身边的那几个姑娘就一直兴奋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江蓉儿心不在焉地听着她们说话，丝毫没有要加入她们的意思。她一边吃着菜，一边盯着江远洲那里，只见大臣们不停地站起来向景帝敬酒，江远洲也跟着敬了几轮，很快，他就有些不胜酒力了，更顾不上再盯着江蓉儿了。江蓉儿见状，立刻站起来，假装要出恭，悄悄溜出了纤云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