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序逢缘》祝有余

3、第 3 章

　　暮色沉沉，明月如盘，长生殿内灯火通明。
　　群臣身体僵硬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感受着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在他们的桌前，由宫内御膳房精心烹饪的美食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杯中美酒荡漾出美丽的光泽，然而此刻却没有人有心思品尝它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端坐在长生殿最上方的景帝和位于阶下的那两个人身上。
　　只见景帝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台阶下一人，俊美阴沉的脸上满是森然的杀意。
　　台阶下，左相徐府山和右相陈忠仁正在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一滴硕大的汗珠从陈忠仁额角上滑落。
　　今年是景帝即位的第十年，正逢中秋，景帝下令在长生殿设宴款待群臣，凡是七品以上的在京官员均可携带家眷参加宴会。直到一刻以前，筵席间还充满了欢乐的节日气息，然而这一切，都在左相徐府山突然站出来重提十年前先帝遇刺一事的时候戛然而止。
　　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在此之前，没有人想到徐府山会挑这个时候突然向陈忠仁发难，更没有人想到徐府山揭发陈忠仁的理由竟和元帝被害有关。
　　十年前，元帝在去西边平叛回程的途中遇刺，回宫不久就驾崩了。同年景帝仓促即位，在登基前夕再次遭遇刺杀，被人一剑捅入胸口，险些当场丧命。景帝九死一生，刺客却不见踪影。愤怒的景帝用最严厉残酷的手段对宫内进行了一次大清洗，清洗活动持续了数个月。在此期间，共有包括近军统领在内的十几名的宫人和护卫下狱，数百名宫人被驱逐出宫。终于在景帝的铁血手腕下，各宫势力全部都被连根拔出，皇宫变成了铁板一块。
　　这是景帝即位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他一改以前阴郁懦弱的影响，展露出雷厉风行的一面，给众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从那以后，景帝便养成了一副敏感多疑喜怒无常的性子，众人唯恐会触碰到他的逆鳞，于是渐渐地就没有人再敢提起这两件行刺案了。
　　然而就在刚才，左相却突然在中秋晚宴上旧事重提，并将矛头对准右相，声称他是先帝行刺案的主谋。
　　此言一出，长生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无数道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在陈忠仁身上，陈忠仁本人更是对此毫无准备，于是便出现了现在对质的局面。
　　只听景帝冷冷地问道：“陈相，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空气中像是突然多了一层无形的威压，意识到景帝语气不善，几个跟陈忠仁关系紧密的官员心里顿时一揪，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只见陈忠仁腰板挺直地跪在地上，一张饱含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正直和坚毅，虽然被人指认是行刺先帝的凶手，但是他看起来十分镇定，只听他掷地有声道：“回陛下，臣对先帝忠心耿耿，从未派人行刺过陛下，此事乃是左相血口喷人，还请陛下明查，还臣一个清白！”说完，陈忠仁端端正正地向景帝磕了一个头，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徐府山刚刚向景帝告发完陈忠仁，此刻仿佛已经胜券在握，白胖的脸上写满了得意。听到陈忠仁的话，徐府山顿时不乐意了，他转身冲着陈忠仁毫不客气地问道：“陈相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在故意冤枉你吗？我可是有证据的！”
　　说着，徐府山也跪了下来，对景帝道：“陛下，陈相身上有一枚形状奇特的私人印章，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贴身携带，只有他身边亲近的人看到过。臣听说当年先帝遇刺时，金门十二卫曾经在刺客身上发现了一个盖有奇怪印章的空白信纸，陛下只要把信纸拿来和印章的图案对比一下，就知道陈相和刺客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了。”
　　陈忠仁猛地抬起头来，对徐府山道：“胡说八道，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听说过金门十二卫在刺客身上发现过什么信纸，这一定是你的阴谋！”
　　徐府山突然发出一声怪笑：“谁说你没听说过东西就一定不存在了，金门十二卫找到什么东西难道还要向你禀报不成？”
　　陈忠仁身子一震，像是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景帝，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只见景帝从龙椅上站起来，威严的目光扫过整个长生殿，顿时长生殿内刚刚冒出来的议论声又给压了下去，只听景帝说道：“十年前，金门十二卫在刺杀先帝的刺客尸体上确实找到一张空白信纸，这张信纸现在就放在天宝阁里，朕已经派人去取了。陈相，徐相说你身上有一枚私人印章，这是不是真的？”
　　陈忠仁面露颓然，沉默半响，终于认命地点了点头。
　　景帝说：“那请陈相把印章拿出来吧，等一会他们把信纸拿过来，陈相是否清白就能一看便知了。”
　　“啊——！”
　　六声惨叫接二连三地响起，紧接着就是身体掉到地上发布的“砰砰”声。李文昊本以为他们掉进这么深的坑里摔下去肯定必死无疑了，然而谁知除了刚开始摔在地上时产生体的疼痛以外，他竟然安然无恙，身上什么伤都没有。不只是他，其他人同样也没事，六个人一脸懵地从地上坐起来，在昏暗的环境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摸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大家都没事吧？有没有人受伤？”李文昊首先开口问道。
　　其他人纷纷摇头，然后只听李姗姗问：“怎么回事，山洞的地好端端地怎么说塌就塌了？我刚才还以为我们都死定了呢。”
　　张小迪没好气道：“谁知道，这山洞真邪性，早知道就不进去了。”
　　张芸惊魂未定：“我们现在是在坑里吗？这里这么偏僻，平时不会有人来，我们怎么找人救我们上去？”
　　季晨道：“你忘了我们有手机？我们可以打电话求救。”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精神一振，连忙去拿自己的手机。李文昊第一个拿出手机拨打110，却发现拨打不出去，他于是退出通话界面扫了一一眼屏幕左上角，这一眼让他的心狠狠一沉：“不行这里没有信号，电话打不出去。”
　　其他人听到李文昊的话，纷纷不肯相信地用自己的手机去试，结果和李文昊说的一样都是没有信号，大家顿时陷入了绝望。
　　胡明声音颤抖道：“完了，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一时间周围十分安静，谁也没回答胡明的话。就在这时，季晨好像发现了什么，她突然站起来，打开手机手电筒疑惑地照向四周：“我们怎么好像不在坑底？”
　　李文昊他们刚才一门心思都在向外求救上面，再加上此处光线昏暗，谁也没有注意周围环境如何。听到季晨的话，他们这才感觉到他们身下的地好像太干净平整了，确实不像是坑底，他们于是连忙站起来，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向四周照去。
　　六个从手机背面射出来的光柱，瞬间将这块小地方照亮。只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造型古朴的大书架，一人多高，上面摞着很多大块头书和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盒子。他们往前走了几步，又发现了好几个类似的书架。这些书架和书籍盒子全都古香古色的，像是古代电视剧里才有的那样，此时它们出现在这里显得十分诡异。
　　李姗姗不由惊奇道：“这坑底怎么会有这么多书？难道这些是某个武林高手留下的武功秘籍？”
　　其他人继续谨慎地探路，他们把坑底饶了一圈，发现自己居然是在一个屋子里。李文昊拿手机往他们头上照去，只见在他们头上，是完好无损的屋顶，地洞消失了。
　　张小迪双手抱着胳膊用力蹭了蹭，从刚才开始他的胳膊上就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们不是掉进洞里面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人能回答他，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吱呀”一声。
　　对于不熟悉的环境，当发现有人来时，人们的第一个反应通常就是躲起来进行观察，李文昊六人也不例外，他们立刻关掉手电筒躲进了书架之间的过道里。他们刚藏好，就有两个人走了过来，他们手里拿着蜡烛，身上穿着一模一样的黄色衣服，头戴黑帽，样式十分奇怪。只听其中一人操着尖细的嗓门对另一人说道：“我们得快一点，陛下还在长生殿等着呢。”说着两个人便朝书架这边走了过来。
　　见状，李文昊几人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幸运的是，那两个黄衣人并没有发现他们，径直走到隔壁书架，开始找起东西来。
　　烛光摇曳，黄衣人们随时可能会发现藏在书架后面的他们，李文昊几人屏住呼吸，紧紧地靠在一起，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听隔壁书架传来打开盒子翻找东西的声音，过了一会，这些声音消失了，只听其中一人对另一人道：“找到了，我们快把它拿过去吧。”
　　另一个人答应一声，把盒子放回原处，然后朝门口有去。谁知就在这时，胡明由于太紧张手心出了很多汗，一下子手滑没拿住手机，手机咣当一声掉到地上，顿时吓了所有人一跳。那两个黄衣人拿着蜡烛快步朝这边走来，尖声问道：“什么人？”
　　这下子李文昊他们再也无处可藏，僵在原地。黄衣人们看到他们以后，眼睛瞪着像被人掐住脖子的鸡一样，指着他们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居然胆敢擅闯天宝阁，来人啊！有贼，快抓住他们！”
　　李文昊的头皮顿时炸开，他最先反应过来，一把用力推开挡在面前的两个人，转头对其他已经吓傻了的人喊道：“快跑！”
　　其他人如梦初醒，一窝蜂朝门外跑去。混乱中，黄衣人手里拿着的东西和蜡烛一起被撞掉到地上，瞬间被烛火点燃了，李文昊跑到门口，正要出去，只听身后传来黄衣人惊怒的尖叫声：“不好了！陛下的东西叫那些小贼给毁了，一定要抓到他们！”
　　李文昊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地面上一个白色的东西被迅速烧成了灰烬，看样子像是一张纸。
　　这时其他人都已经跑到了外面，李文昊来不及多想，连忙跑出去和他们会合。
　　到了外面，只见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都停下了脚步不跑了，李文昊见状心里着急，正想开口催促他们快跑，然而下一刻，李文昊借着月光看清楚外面的雕梁画栋，抄手回廊，顿时也愣住了。
　　张小迪使劲捏了一下自己的脸，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仿佛梦游一般低声道：“我是在做梦吗？我怎么感觉我们跑到故宫来了？”
　　其他人同样神情恍惚，就在这时一群身披铁甲手拿兵器的人听到屋内黄衣人的叫声朝这边赶了过来。见状，李文昊当机立断一推张小迪：“快跑，他们要追过来了！”
　　众人一个激灵，连忙跟着李文昊一起朝反方向跑去，然而他们没跑几步，突然从另一个方向冲出来一队护卫要抓他们，李文昊等人吓了一跳，连忙改变方向拼命向前跑。
　　这一跑惊动了好多人，越来越多的护卫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身后喊打喊杀越来越响亮，依稀中李文昊听见有人喊道：“陛下有令，一定要全部抓住他们！有违抗者格杀勿论！”他们顿时跑得更快了。
　　一场莫名其妙的追逐就这样开始了，经过将近半个小时的没命奔跑，李文昊等人终于将追兵甩到了身后，来到了一处像是花园的地方，这里面有很多假山怪石。此时除了平时一直坚持锻炼的李文昊以外，剩下的五个人全都气喘吁吁，体力明显都到了极限，他们都是在靠毅力咬牙坚持的。
　　胡明力气小，从刚开始就在队伍的最后面，他跑着跑着，没留神脚下，突然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前一扑摔在了地上。其他人听到声音纷纷回头，离他最近的张芸作势要扶起他，被他拒绝了，胡明脸色苍白，声音却十分坚定：“我不行了，你们快跑吧，不要管我了。”
　　“你说什么呢，那帮人凶神恶煞的，我们怎么能不管你。”李姗姗和张芸一起把胡明从地上拽了起来，胡明声音带着一丝哭腔，绝望道：“可是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抓住的。”
　　其他人听了胡明的话都沉默下来，不光是胡明，他们的体力都有用完的那一刻，到时候他们的命运如何谁也不知道，绝望在每个人心里蔓延。
　　张小迪忍不住气愤道：“那些要抓我们的人都是什么人？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抓我们？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李姗姗环顾左右：“我看这里的东西不像是现代的东西，我们该不会是穿越到古代去了吧？”
　　此言一出，其他人全都倒抽了一口气，张芸道：“那怎么办？我们要是被抓到了会不会被当成刺客砍头？”
　　所有人脸上顿时露出恐慌的神色，正当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李文昊突然感觉四周暗了下来，他抬头看天，只见就在刚才一片乌云飘过，刚好遮住了月亮，现在地面被一片黑暗笼罩。李文昊于是指着天对其他人说：“大家不要放弃希望，现在月光没了，他们看不清我们，我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他话音刚落，只听季晨立刻接话道：“师哥说得对，这里这么大，又有这么多假山，只要我们找一个隐蔽的山洞藏起来，黑灯瞎火的，他们肯定找不到我们。”
　　李文昊惊讶地看向季晨，没想到她在这个时候还能这么冷静，居然还观察了周围的环境，他立刻趁热打铁道：“对，再坚持一下，我们一定能离开这里。”
　　听到李文昊和季晨的话，大家又重新拾起了希望，调整好心态继续向前跑去。就连胡明也咬咬牙，默默地跟在其他人身后跑起来。
　　李文昊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一边跑一边用手电筒照向四周，想找一个他们六个人都能藏起来的地方。终于，他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李文昊心里一喜，刚想趁追兵跑过来之前带大家过去，然而就在这时，他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张芸和李姗姗的惊叫。
　　李文昊猛地转过头去，只见从他们侧面突然冒出来一支队伍，远远的喊打喊杀地朝他们冲了过来。李姗姗几人看到追兵，吓得四处逃窜，队伍顿时就散了。
　　李文昊急得转过身大喊：“不要分开，大家一起跑！”然而这时已经晚了，转眼间，他身后一个人都没有了。李文昊没有办法，只好咬咬牙，关掉手电筒转身继续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