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序逢缘》祝有余

16、第 16 章

　　陈太后被景帝抓住了把柄，脸色顿时“刷”地一下白了。勤政殿内的气氛陡然陷入凝滞，只见在景帝严厉的注视下，陈太后的额头上慢慢地沁出了一层汗珠。片刻之后，她周身逼人的气势突然消失了，哑声道：“是哀家失言了，哀家不是这个意思。”
　　景帝又定定地看了陈太后一会，才重新把目光移回到奏折上，下逐客令道：“好了，太后刚刚礼佛回来，身子一定很疲累，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就请早点回寿康宫休息吧，朕还有奏折要批，就不送了。”
　　陈太后看着埋头批奏折的景帝，心里既难堪又恼火，她咬了咬嘴唇，想到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于是道：“其实哀家还有一件事情想跟陛下商量。”
　　景帝头也不抬，目光依旧停留在奏折上：“哦？什么事？”
　　陈太后道：“陛下，哀家听说前几日闯入天宝阁烧毁书信的毛贼还没有被抓到？”
　　景帝一顿，抬起头，看向陈太后的表情充满审视：“太后刚回宫不久，消息倒是很灵通。”
　　陈太后假装没有听到景帝的讽刺，自顾自地说道：“一直以来宫内的防卫都是由金门十二卫负责，宫里的禁军也由他们统领，但是宫廷毕竟这么大，平时靠他们十二个人也许还可以，一旦突然发生什么变故，他们十二人分身乏术难免出现疏漏，到时候陛下的安危就会受到威胁，天宝阁的事就是一个例子。所以哀家想，陛下应该早做安排，及时除掉这个隐患。
　　景帝冷漠道：“哦？那依太后的意思，朕应该怎么做？”
　　陈太后见事情有戏，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连忙道：“哀家认为，金门十二卫既然是陛下的暗卫，不如只让他们负责保护陛下的安危，宫里的其他防务以及禁军就全部都交给知贤来管。那孩子办事一向认真仔细，跟陛下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和外人自然不同，有他为陛下考虑，陛下便可以真正做到高枕无忧了。陛下，你看这样可好？”
　　闻言，景帝看向陈太后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冷：“金门十二卫是先帝留给朕的，朕对于他们的能力很放心，至于陈知贤，朕看到他就不高兴，还是别让他出来碍朕的眼睛了。”
　　陈太后听了突然怒目圆睁，语气变得十分怨毒：“知贤是你的表哥，你怎么能这样说他，难道在你心里一点骨肉亲情都不念了吗？”
　　景帝挑起一边眉毛，轮廓深邃的脸庞充满嘲讽：“朕不念骨肉亲情，太后难道是第一天才知道吗？”
　　“你！”陈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好，你够狠，我们走着瞧！”说完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勤政殿。
　　等陈太后走后，金门一卫从殿外走了进来，他在景帝面前跪下，一脸沉痛道：“臣等无能，令陛下蒙羞，如今三日之期已过，臣还是没有找到闯入天宝阁的贼子，请陛下将我们兄弟十二人赐死！”
　　“起来吧，”景帝没有看他，而是绕过桌案走到门口望向陈太后离去的方向，目光沉沉：“这件事不怪你们，人家故意把人藏了起来，你们又怎么能找到呢？”
　　金门一卫闻言抬起头，一脸惊讶：“陛下，您的意思是？”
　　景帝并没有看他，而是自顾自道：“之前徐府山跟朕说这件这事情可能是太后在背后捣鬼时朕还不信，现在看来，那些人应该就是被太后偷偷养在宫里的，为的就是哪一天派他们出去惹点乱子，她好有借口使朕同意让陈知贤来接管宫中防务。正好中秋那天发生了长生殿的事情，他们就潜入多宝阁把证据毁了，这样既能给太后创造机会，也解了陈相之围，真是一箭双雕啊。”
　　金门一卫听了十分震惊，有些不敢相信陈太后居然还有这一手，不禁自责道：“臣等无能，竟然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太后在宫里藏了人，臣等自知难逃一死，还请陛下准许臣在自我了断之前先将太后留在宫里的钉子清理干净，以防他们日后对陛下不利。”
　　景帝道：“你把那些搜查的侍卫们全都叫回来，让他们暗中盯紧太后和永康宫，一旦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刻回来告诉朕。”
　　金门一卫答应一声是，却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继续保持着跪着的姿势道：“陛下，我们兄弟十二人——”
　　景帝冷哼道：“这次朕就饶你们一命，只是你们记住，这样的事不准再出现第二次，哪怕那些人是太后带进来的也是一样的，如果出现第二次朕绝不再饶。”
　　闻言，金门一卫神色一凛，叩谢道：“多谢陛下，臣等一定铭记于心。”说完金门一卫从地上站起来，又向景帝行了一礼，然后便出去安排去了。
　　天宝阁外，魏喜刚刚和其他小太监结束了打扫从里面走出来。由于救火及时，蜡烛引发的火灾只蔓延到了天宝阁的两间屋子，烧毁了数十件物品，剩下的大部分东西都还完好无损，他们只需要把烧坏的东西清理出来就行。在掌事太监的指挥下，魏喜他们先是把烧坏的木架搬到了外面，然后用清水擦洗地面，最后把损坏物品记录下来交给管事太监。这些活看似容易，但其实十分琐碎，魏喜干了整整一上午才歇下来，贴身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了一层。
　　其实这些活本来不归魏喜干的，但是因为景帝下令杖毙了负责天宝阁的太监，天宝阁这边目前无人可用，于是管事太监便从魏喜他们这些小太监中临时挑了几个人过去帮忙。正好魏喜想到李文昊说他们是在天宝阁被人发现的，于是便主动站出来提出要去天宝阁打扫，想看看能不能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然而一天下来，魏喜并没有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反而还因为被管事太监抓到不用心干活挨了好几次骂，他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沉下心来专注干活。就这样到了第四天，魏喜在干活时听到大家说太后提前回宫了，据说在勤政殿和景帝大吵一架，两人不欢而散。因为这件事情与自己无关，魏喜听了一耳朵便把这件事情忘到脑后。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魏喜突然听到有一个小太监说他看见金门十二卫把原本在各宫搜查的侍卫们全都撤掉了，好像不再找人了。其他小太监听了纷纷好奇地问道：“是不是闯进天宝阁的毛贼已经被抓住了？”
　　魏喜闻言顿时紧张得心揪了起来，却听带来消息的那个小太监回答道：“没有，我听说金门十二卫一个人都没有抓到。”
　　所有人包括魏喜在内不禁大感意外：“那金门十二卫为什么要把侍卫撤掉？”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听说是陛下下令让金门十二卫不要再继续进行搜查了。”
　　一听说这是陛下的命令，这群小太监更加意外了，只听其中一个人不解道：“这怎么可能？因为这群毛贼的事，陛下可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现在怎么突然就放过他们了？”
　　另一人立刻附和道：“我也觉得奇怪，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不只是他一个人，魏喜也有同样的感觉。然而那个人话音刚落，就听另一个人“嘘”道：“你小声点，陛下的想法也是你能揣测的？你不想活了？依我看，那些侍卫撤掉了反而更好，昨天他们搜查时弄出这么大的阵势，一直到三更才结束，吵得我们所有人都没睡好，今天晚上不用担心再被人突然从床上叫起来了。”
　　听到他的话，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了，纷纷抱怨道：“可不是，我昨天整晚都没睡着。”“这些侍卫真正偏僻容易藏人的地方不去找，偏偏来折腾我们，昨天我被他们吵醒了两次！”
　　魏喜在旁边默默地听着，并没有说话。这时，坐在他旁边的小太监突然身子凑近他，看着他的眼睛“咦”了一声：“魏喜，你昨天是不是也没睡好？我看你连黑眼圈都出来了。”
　　这几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魏喜脑子里一直在想李公公和李文昊的事情，几乎没怎么合眼。此时突然听到有人问他，魏喜第一反应就是以为自己的事情被人发现了，心里十分惊慌，身体不自觉地往后仰去。其他人看到他这么大反应，全都停下说话奇怪地看向他，魏喜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引起了大家的怀疑，于是强忍着心悸，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嗯，我昨天确实没有睡好。”
　　问他话的人担心地看着他：“魏喜你的脸怎么这么白？你没事吧？”
　　魏喜摇摇头，继续保持着僵硬的微笑。
　　见他表示没事，其他人于是移开目光，继续边吃边聊，话题自然而然地换成了别的。魏喜见状刚松下一口气，就听见有人问道：“哎你们最近有谁看见李公公了吗？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出现了，大家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其他小太监纷纷摇头表示没有，魏喜浑身僵硬，表情十分紧张，如果这时候身边人瞅他一眼的话，一定会发现他的异样。不过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见大家都说没有看见李公公，提问的人便没有再说什么。
　　吃完饭后，小太监们三三两两地回去休息，魏喜借口上茅厕，悄悄绕路去见了李文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