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序逢缘》祝有余

11、第 11 章

　　李姗姗缩回手，和张芸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只听仆役回答道：“嗨，还不是因为陛下今夜在宫内设宴，御膳房一直离不开人，连宫门防卫都比以前严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男人一听顿时十分欢喜：“陛下十年才举办这一次中秋宴，席上一定有不少好东西吧？”
　　杂役随手拍了拍牛车上李姗姗和张芸藏身的木桶，声音充满炫耀：“那是当然，还剩下不少能吃的，你明天卖包子不用买馅了。”
　　男人听了连忙谢过杂役，招手示意伙计把牛车上的木桶搬下来送到后院。伙计们吃力地搬起木桶，忍不住说道：“掌柜的，今天这个木桶怎么比平时沉这么多？”
　　男人笑骂道：“笨蛋！沉还不好？沉就说明里面东西多，还不赶快把桶送过去，别耽误了大人回去。”
　　伙计们于是不再说话，把木桶送到后院，又从后院搬回来一个一模一样的空桶放到牛车上。男人殷勤地往早已等着的杂役手里塞了一串铜钱：“这一趟真是辛苦大人了，天色不早了，大人快点回宫吧，路上小心。”
　　送走杂役以后，男人带着伙计快步回到后院，满心欢喜地准备看看杂役今天送来的东西。然而当他打开盖子以后，他的脸色迅速变了，只见桶内有三分之二是空的，杂役送来的食材只占了三分之一的地方，而且这些食材像是被什么重物压过一样，大部分都已经坏了。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李姗姗和张芸所在的木桶被伙计搬到后院的时候，负责倒掉泔水的杂役也到了地方。这是一处专门回收泔水的地方，杂役从牛车拿下一直装着的小桶，然后准备打开盖子把泔水盛出来。不料他刚掀开盖子，一个浑身湿漉漉、散发着强烈臭味的人突然猛地从里面站了起来！
　　杂役惊呆了，手里的桶“咣”一声掉在地上，手指颤抖着指着对方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胡明扶着木桶边狼狈地咳嗽着，他在泔水桶里藏了太久，里面刺鼻的气味险些让他窒息。听到杂役的话，他的身子一僵，环顾四周下一刻，他手脚并用地从泔水桶里爬出来，跌跌撞撞地朝远处跑去。
　　“不许跑，回来！”杂役连忙想要抓住他，却在靠近胡明身体时被他身上的臭味熏得捂住了鼻子，胡明趁这个机会就赶快跑远了。
　　李姗姗和张芸跑到街上，弄掉身上头上粘到的菜叶，李姗姗露出一副作呕的表情：“太恶心了，我以后再也不想吃包子了。”
　　张芸拉着她就跑：“别哆嗦了，我们快去找胡明吧！”
　　她们于是回到了最开始和胡明分开的地方。张媛站在原地辨认了一会，然后拉着李姗姗朝其中一个方向飞快跑去：“牛车是往那里去的！”
　　李姗姗和张芸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着胡明的名字，她们很快就跑到这条街的尽头，并没有看到胡明或者牛车的影子。
　　张芸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了下来，对此表示难以置信：“不可能啊，我明明记得牛车往这里来了，为什么我们找不到他们？”
　　李姗姗看着街道尽头仅剩的几间稀稀疏疏的人家，心里“咯噔”一声：“胡明该不会已经从牛车里出来了去找我们了吧？”
　　张芸一听立刻变了脸色：“不会吧？那我们和他不是正好错过了吗？”
　　她们对视一眼，急忙往回跑，重新回到了人潮涌动的大街，开始大海捞针般找了起来。
　　街上的人全都穿着古代的衣服，李姗姗和张芸混在其中，就像两个另类，众人纷纷停下来向她们投来打量的目光。李姗姗和张芸紧紧牵着手，假装没有注意到这些目光，一脸镇定地找人。她们把附近几条街都走了一遍，却依然一无所获。这下李姗姗和张芸的冷静终于维持不住了，她们陷入了慌乱：胡明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街上的人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零丁几个人，大多数人都回家了。没有人就没有了灯光，李姗姗和张芸像两个孤魂野鬼一样在街上游荡，她们又累又饿。找到最后，李姗姗泄气地对张芸说：“不行，天太黑了，我看我们今天是找不到胡明了，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吧，等明天天亮了再去找他。”
　　张芸道：“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里休息？”
　　李姗姗早就想到了一个地方，她一扬下巴，毫不犹豫道：“我们刚才从那条街走过来的时候不是经过一个庙吗？我看牌子上写的是城隍庙，那个庙虽然关着门，但是门上没有锁，我们去那里看看能不能待一晚吧。”
　　张芸闻言担心道：“那个地方行吗？万一里面有坏人怎么办？”
　　李姗姗听了不禁迟疑了一下，然后道：“我觉得应该没问题，我刚才观察了一下，那个城隍庙位于闹市，坏人应该不会这么胆大住在里面。”
　　张芸觉得李姗姗说的有道理，于是点点头，和李姗姗一起朝城隍庙那边走去。到了门口，李姗姗先是拍了三下门，大喊一声有人吗？她们等了一会，并没有回应，于是李姗姗便自作主张推门走了进去。只见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庭院，再往前走，是一座用木头建造的庙宇，上面写着城隍殿。里面似乎有人，因为她们看见暗黄色的光芒从纸糊的窗户中透了出来。
　　李姗姗和张芸对视一眼，然后一起朝城隍殿走去。她们走到门口，李姗姗抬手刚要敲门，张芸突然眼疾手快按住了她，同时冲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使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先听听里面的动静再说。李姗姗心领神会，于是便学着张芸的样子把耳朵贴在门上屏息探听起里面的声音来。
　　这一听顿时吓了她们一跳！只听从里面传来很多人说话的声音，估计至少有十几个，他们似乎正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但都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李姗姗和张芸并不能听清他们谈话的内容。但是在这么晚的时候，有这么多人聚集在城隍庙不知道在干什么，这件事足以让李姗姗和张芸起鸡皮疙瘩了。她们连忙交换了一个眼神，直起身子想要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现实却没有给她们这个机会，正当她们准备离开的时候，面前的门突然毫无预兆地离开了，下一刻，她们就和一个身材干瘦、表情又凶又冷的年轻男人来了个大眼瞪小眼。年轻男人见到她们吃了一惊，立刻喝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偷听我们谈话！”
　　此言一出，仿佛一道惊雷落下，城隍庙里一阵骚动，更多的人从城隍殿里跑出来将李姗姗和张芸围了起来，只见他们有男有女，个个衣衫褴褛，神情木然疲惫，看向李姗姗和张芸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善的打量和戒备。
　　见状，李姗姗顿时汗毛直竖，连忙摆手大声解释道：“我们没有想偷听，这只是一个意外，而且我们什么都没有听见。”
　　发现她们的人问道：“如果你们不是想要偷听的话，那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姗姗一噎，理直气壮道：“我们和朋友走散了，没地方去，想在这里歇一会不行吗？”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其他人面面相觑，表情将信将疑。一个中年女人从人群中走出来，试探地问道：“你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听见？”
　　张芸道：“我们刚到这里就被发现了，真的什么都没有听见。”
　　也许是因为张芸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对方听到她的回答以后沉默片刻，然后转而对那个发现她们的年轻人道：“阿良，我相信她们什么都没有听见，你脸上的表情别这么凶，会吓到人家的。”
　　阿良听了目光在李姗姗和张芸的衣服上停留片刻，然后道：“知道了，吉婶。”说着又回到了人群中和其他人站在一起。
　　吉婶挥挥手让其他人回到城隍殿里，然后对李姗姗和张芸道：“两位姑娘，现在天已经不早了，你们待在外面容易遇到危险，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不用吉婶提醒，李姗姗呵张芸在经历了这么诡异的一件事以后，心里也巴不得能马上离开，他们闻言立刻答应道：“好，我们这就回去。”说完便立刻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李姗姗和张芸走得飞快，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阿良或者吉婶突然后悔拦住她们。好在直到她们踏出城隍庙大门，阿良和吉婶都没有行动。她们走出城隍庙以后，更加没有停留，一口气走出去好几百米，才终于敢回头看一眼。只见她们身后空荡荡的，并没有人跟上来，李姗姗和张芸猛地松一口气，顿时感觉全身都虚脱了。
　　张芸手捂胸口对李姗姗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们出不来了呢。”
　　李姗姗同样心有余悸：“那些人是什么人？他们大晚上不睡觉在躲在城隍庙干什么？”
　　张芸轻声道：“你刚才没注意到吗？我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大多都破破烂烂的，也许他们没有自己的家，就是住在这庙里的。”
　　李姗姗一愣，后知后觉道：“啊？可是这人也太多了吧，怎么可能这么多人没有家？难道没有人管管吗？”
　　张芸神色凝重地摇摇头，陷入沉思：“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聚在庙里，看他们刚才的样子明显是在商量什么事情，而且不想让人知道。”
　　李姗姗听了忍不住道：“神神秘秘的，他们难不成是想谋反？”
　　张芸不假思索道：“应该不会吧。”
　　李姗姗耸耸肩，话锋一转：“无论他们想干什么都与我们无关，我们还是想想要怎么度过这一夜吧。”
　　张芸环顾四周，不禁犯了愁，眼下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她们难道真的要睡在街上？
　　正当张芸和李姗姗一筹莫展之际，阿良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突然出现在了她们俩的面前。李姗姗一惊，立刻拽着张芸后退一步，做好逃离的准备，语气不善地问道：“你在跟踪我们？你想干什么？”
　　阿良的目光从李姗姗和张芸的脸上掠过，对她们散发出来的敌意不以为意：“你们应该没有地方可去吧，跟我回城隍庙。”
　　“谁说我们没有地方去的？”李姗姗道：“我们凭什么跟你回去？”
　　阿良一针见血地点明她们的处境：“如果你们真的有地方去的话，就不会这么长时间一直在街上游荡了。”
　　张芸立刻抓住了他话里的把柄：“你果然在跟踪我们，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张芸的质问，谁知阿良却道：“我没有像跟踪你们，是吉婶。她担心你们两个无家可归，所以让我跟出来看看，如果发现你们确实没地方去的话就带你们回去。”
　　李姗姗和张芸闻言对视一眼，都很意外。
　　阿良解释完后，转过身准备开始带路：“走吧。”
　　“等等，”李姗姗叫住了他：“我们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陷阱？万一你们是想把我们骗回去然后对我们不利呢？”
　　阿良转过身，表情有些不耐烦，反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我们真的想对你们做些什么的话，刚才就不会让你们离开那里，现在也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出来找你们了。”
　　张芸听到阿良这么说，心里依然半信半疑，她于是委婉道：“你叫阿良对吧？谢谢你特意出来找我们，我相信你和吉婶应该真的是为我们考虑。只是那庙里人太多了我们就算想休息也休息不好，这附近应该还有其他地方可以留宿，我们想再去找找。”
　　“你们找不到的，”阿良说得很肯定：“现在皇城里大大小小所有的古寺神庙里都住满了人，我们城隍庙里的人还算少的，你们不可能找到比这里更好的了。”
　　张芸一怔：“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你们这么多人会住在庙里？”
　　阿良用一种惊奇的眼神看着李姗姗和张芸，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你们不会不知道青州发生旱灾的事情吧？我们都是从那里逃过来的百姓。”
　　最后，李姗姗和张芸还是跟着阿良回到了城隍庙，因为她们确实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他们回去的时候庙里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了，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吉婶还醒着，阿良把李姗姗和张芸带回来以后，就去找了一个空地躺下了。吉婶给李姗姗和张芸手里一人塞了半块酥饼，说是别人来拜神时送的贡品，让她们吃完以后赶紧睡下，他们第二天要赶在香客来上香之前起来离开这里。李姗姗和张芸接受了吉婶的好意把酥饼吃了，虽然她们吃完后依旧很饿，但是已经没有别的东西吃了。然后李姗姗和张芸挨着吉婶找到一根没人的柱子，靠在柱子旁边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