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不落山》小小也野

4、教堂

　　白七学会了飞行，她到不想尝试能飞多高，多快，她就是走累了，跑累了，飞一飞。
　　她在一个小镇上，见到了久违的生机。
　　说实话，白七去过的国家不多，甚至自己国家的城市，也只是七七八八，去过的地方除了吃，她都不怎么感兴趣。她曾去过一个国家，仅仅只是在那一个小镇路过，但她却很喜欢
　　记忆里，一到下午，镇子里的人们都聚在一个小酒馆内，人满为患，人们聊着天喝着酒，打量着过路的游客。白七随意的转了转，碰巧镇子上正在过什么特殊的节日，白七不信教，没记住，就记得几个女郎踩着高跷带着一对翅膀，那天镇里的人都穿着白衣服，她穿着喜庆的红短袖，显得格格不入。她随便找了个小酒馆，填饱肚子，坐在那里，欣赏着人们的欢呼与喜庆。
　　回去的路上，她有些醉了，沿着石子路，一格一格的蹦着，在酒店的对面，她找到一个教堂。教堂的门紧锁着，但她直接撬开，偷偷的溜了进去。
　　她之前不是没去过教堂，都是在白天，人满为患，欣赏着彩色玻璃，想着哪里或许藏着某个世纪遗留的宝藏。她看不懂那些繁琐的图案，都不懂那些教育意义的故事，但坐在人群之中，望着十字架，她感到些许的宁静。
　　这教堂明显不同，没有什么灯光，彩色的玻璃透过了些许的月光，指引着她，她坐在了第一排，凝视着它。一个彻彻底底的理科生在想些什么呢，绞尽脑汁的思索着有什么历史她想得起来，什么文艺复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只觉得平静
　　路上没有什么人，或许是因为晚上，道路两边的商店紧紧的关着，她却没有感到害怕，相反感到了几分暖意，洗完澡坐在阳台上时，听到了教堂传来钟声。
　　她感觉这里和记忆中的小镇好像，她到来时人们正好奇的打量着她，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酒馆里的人像是把她当成了这一天的新鲜事，喝的愈发爽快高兴。
　　有人上来，问她：“你要在这里住几天吗，我带你去酒店吧，我们这里最好的酒店。”
　　白七没有多想，愣神的功夫就被那个小男孩带走了，酒店很近，不大，建筑跟旁边的差不多，古色古香
　　白七脸色有点古怪，她没有钱，或者说，她不知道货币是什么
　　小男孩边走边解释说，不用付钱，他们只是提供一个住所，等她要走的时候，把房间打扫的和住进去的一样就好了，白七才放心下来。
　　男孩熟练的查看哪个房间是没有人的，领着白七进去，酒店一共有三层，她住第三层，阳台的视角不是很好，看不到什么景色，唯一能看的就是对面的教堂。
　　白七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有一种自己在旅游还不付钱的感觉，暗自偷乐，却又感觉有点不好
　　久违的躺在柔软的床上，她像是做了一场梦，刚刚睁眼，想拿起手机捣鼓几下，看看好友的动态，才发现原来自己远离这种生活已经很久了，说久倒也不算久，一个月不到，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把这个怪异的世界接受的，越想越难过，她便起身，打算下楼去转转。
　　人们的嘈杂声让白七有点恍惚，街上还有小孩在吹着泡泡。有几个青年在巷子里踢着足球，她站在巷子尾，靠着不知道上了多久绿漆的邮箱，抽着烟。
　　她想起了自己看过的电影
　　人们像是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在好好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一切似乎从未改变，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学生，等会回家还得和父母视频，告诉他们今天发生的事，顺便吐槽着自己没钱了
　　白七第一次怀念着过去
　　她当时有个很喜欢的男生，喜欢到她之后所有喜欢的人都像他。
　　不提了
　　很久之前了
　　她在小镇里散步，走到了一个教堂门口，停下脚步，这是哪里，是梦里还是现实呢，她不想知道，她走了进去
　　熙熙攘攘的人，都在聆听着
　　她不太懂，她从来不信教，但却很虔诚
　　她看见仿佛有光照在前路，照在神父身上，神父抬起头，看着她
　　她等到祷告完，等到几乎所有人都散去，她还在那里坐着，望着神父，神父走了下来，像是光也跟着他走了下来，来到了她的跟前。
　　“我不信教“白七如实说道
　　“我只是觉得你有点眼熟，但你是刚到这里的吧“神父看着她，平静地说
　　“你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呢“
　　白七哽住了，她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想说，她只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她飞快地起身，转身跑走了。神父望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阴，乌云黑漆漆的压着天空
　　白七不知道怎么了，满脑子里全是那个人披着光，向她走来的画面，心一直跳个不停，她知道这不是什么少女怀春，不是吗？她想那个神父长得确实也挺好看的。啧，邪性，她想，一个神父这么好看。
　　她又走到教堂门口，教堂上着锁，这是个不怎么大的教堂，有些破败，可以看出来很有年代感，她被勾了神一样，熟练的撬锁，推开门进去
　　安静的让她心慌，她害怕自己不耻之心被上帝窥见，害怕上帝惩罚她这个对神父有想法的登徒子，她会不会被赶出来，她想
　　没有，她已经走到了耶稣前，她直接跪在那里
　　她脑子很乱，那个神父打破了她维持的很好的假象，她想起k破碎的身体，k明明还在微笑呢，下一秒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样，k的笑脸僵在那里，身体像是波浪，拍打在暗礁上，但没有回潮。她其实也不是没想过，从那个雪山上跳下来，死了算了，但k抢先一步，她像是什么奇妙的想法被偷走了一样，真讨厌
　　“你在怀念谁呢？小姐“
　　白七猛地回过头，想站起来，但因为跪久了，腿有些麻。
　　那人眼疾手快地扶起她，无奈的笑了笑。
　　白七有些小尴尬，但奈何脸皮厚，她就无所谓。“白七“她回答道，”我的名字“
　　“非常高兴认识你，你要不先起来？“白七还靠在人家身上，那人将白七扶起来，跪在地上，揉着白七小腿。
　　白七脸皮再厚此时都有点不自在，脸烧的，但也不敢吭声。
　　好一会，那人才起来，她这时候才好好的端详着眼前的人，是之前披着光向她走来的那个人，那人带着个金边细丝的眼镜，眉眼温和，却狡黠，鼻梁高挺，轮廓分明，直直的盯着她，白七彻底脸红了，那人整理着衣服，将皱了的衬衫衬平，整理整理领带，白七才打量着他，
　　衣冠禽兽
　　白七脑袋里冒出来这个词，她觉得很适合眼前的人。
　　“这么晚还来教堂“那人把敲掉的锁拿在手里，丁零当啷响“还撬锁“ 然后无声的笑了笑
　　然后坐在里白七最近的椅子上，往后一靠，腿翘了起来。一副大佬摸样
　　“你想向神忏悔你的什么罪行呢？白七“
　　白七感觉她又出现幻觉了，她觉得眼前的人发着光，明明穿的不伦不类是个绅士，说出来的都是白七想跪的话。
　　但她静了静，站着问道“你是谁呢？“
　　那人似乎不感兴趣她的问题，不在乎的答道“你希望我是谁，我就是谁，我是谁不重要。“那人很期待白七的忏悔
　　“不“白七拒绝“我想知道”，心里愤愤着骂着眼前的人
　　“行吧”他挑了挑眉，很不乐意的说着“我的名字是，K“
　　白七愣住了
　　K直接笑了， “看样子你认识其他的K啊，哎，你要理解，名字嘛，重复很正常” 他戏虐的笑着
　　白七觉得自己被骗了，但奈何她很想了解面前的人。她忍了忍想跳起来暴打人的想法。
　　“你有什么想说的呢白七，还是你是因为想多跟我呆一会？”k盯着她，
　　白七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但小心思被猜中了，她只期待他看不见她烧红的脸，她只觉得眼前的神父怎么邪性，这都算神父吗，她在心中呸了一口，但表面上却怂兮兮，不敢多说。
　　“我就是想在这儿多呆一会，你管得真多。”白七嘴上不饶人
　　K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叹了口气， “早点回去睡觉吧，小姑娘，我明天早上还得过来呢”
　　最后一句像是说给她听的，然后他就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
　　白七看着他的背影，她第一次觉得男人穿西装这么好看，细细的脚踝，往上
　　K像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回过头向她眨了眨眼睛。 “晚安小姐，明天见。“
　　明天见，白七喃喃道。
　　这必定是个难熬的一天，不管是教堂还是她软软的床，都不欢迎她入睡。
　　她就在阳台，抽着烟，等到了教堂的钟声响起。
　　白七觉得自己俗气的要命，还正是下午的阳光，不偏不倚的照在教堂的十字架上，她就偏偏不想观赏着美景，就想进去看看
　　她来的有点晚了，人们陆陆续续的从门口出来，她在门口，寻找着那个身影。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白七挤来挤去，像是一条逆流而上的鱼，终于，她看见了
　　那个人穿着长袍，长袍像是一尘不染，他站在阳光底下，披着光，那人似乎感到了一束视线，便从书里抬起头，望着白七，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人群，但视线却像是实质的，坚定的望着对方。
　　白七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但那人炙热的眼神，吓了她一跳。
　　她穿着不知道路过哪个商场偷来的，报复心极强的挑的买不起的衣服和鞋子，但因为风雨路途，她的衣服都有些褪色了。她扎着高高的马尾，带着一副跟那人相差甚远的大框金丝眼镜，眼尾往上挑，像只猫一样，逆着光，向他走来。
　　他像是仁慈的神父，伸出手，嘴里却吐出最不仁慈的话
　　“跪下“
　　白七本快走到他身边，但她跪下了。
　　她向着神虔诚的跪着，只是神前站了个人。她不敢抬头看，怕看到的是戏虐的眼神，又害怕是庄严肃穆的神情。
　　教堂里很安静，白七甚至听得到外面小孩踢足球的声音。她看见那人的脚离自己更近了。一尘不染的长袍底下是纤细的脚踝
　　“你在忏悔什么？“那人开口了。
　　白七不说话
　　“抬头“那人平静地命令道
　　白七抬起头，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发病了，她觉得眼前的人像神灵一样，光撒在那人的身上，显得他神圣而庄严。她想起来在雪山上，k的侧脸，一如眼前的一样，神圣高洁
　　泪水从眼里流下，滴答在了她的手背上，她颤抖着
　　她听见那人长长的叹了声气，把她扶了起来。直视的她的眼睛
　　白七才发现自己与那人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看得清他的眼睛，琥珀色的，感受到他的鼻息，温热的，靠近她的耳旁
　　“愿神明保佑你。“
　　她听见他说
　　“愿你找到真理的存在”
　　他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
　　“我们会再见的”白七说。
　　那人看着她，笑了“是的，我们会再见的”
　　白七等走出了门，穿过了人群，提走了小孩的足球，坐在了一个小酒馆里时，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确定他会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确定他们会再见，她咕嘟咕嘟干了眼前的酒，什么也不想想，就加入了载歌载舞的人们，白七嬉皮笑脸的混在中间，被好几个姑娘亲的脸上全是口红印。
　　她不想知道那么多的东西，她想，不管这世界什么样子，她都能接受。
　　她在小镇上呆了很久
　　她了解了这个村庄是怎样运营的，她也会加入那些劳动的人，和他们一起干活
　　她和那些小孩也混熟了，小孩们经常找她玩，她学会了踢足球
　　她没事就去教堂散散心，那个人像是消失了一样，换了一个神父，她也不觉得难过，每天听着他们祷告，她就在那里发呆，想着那个人会不会再回来。
　　直到有一天
　　教会里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神神秘秘，白七也不想多管闲事，她看着那个人的势力渐渐壮大
　　当她再次偷溜进教堂的时候，她看见镇里的人围着那个人，进行祷告，那个人像是成为了这个镇子里的神。
　　伪神，她想
　　那个人教会村里的人怎么使用自己的力量，他们觉得自己的力量来源于不灭的太阳。他们享受着这种生活，他们又害怕这种力量远离他们，他们决定献祭。
　　那人穿着黑色的长袍，遮着脸
　　“神的降临，意味着永生”，教堂里的人喃喃着
　　“神的降临，意味着新神取代了旧神。”众人在低语，那几个跟白七熟络的孩子害怕的拉着大人的衣角
　　“这一切，都是神迹！新神取代了旧神，但旧神在反抗！”
　　人们热烈的眼光，凝视着他
　　“我们是永生的信徒“黑袍的人，举起了火把
　　“我们信仰新神“他残忍的笑着，点燃了草堆，那上面，绑着的是不想信奉新神的人
　　他们在烈火里嘶吼，他们渴望着他们的神明的救赎，可是他们的神没有出现，连一声叹息都没有吹过
　　底下的人们在欢呼，他们信仰的新神，他们信仰的真神，打败了旧神
　　“真神，在赐予你们力量，你们不会惧怕火焰，你们将走向光明，神会给予祂的信徒，永远的生命！“黑袍的人呐喊着
　　小孩伸出手，触摸着火焰，但没有被火焰灼烧，大人们抱起小孩，欢呼着，火焰中的嘶吼，像是鼓点声，他们在庆祝，真神的降临，旧神的泯灭
　　白七站在远处，叹息。她要离开了，她必须离开了。她望着直冲云天的火焰，然后头也不回走了
　　人，可以成为神明吗
　　白七想着，人们崇拜着力量，不管这力量是好是坏，带来的是希望还是毁灭，人们都会去崇拜。但这个诡异，荒谬的世界里，人拥有了可以抗衡神的力量，会怎么样呢。白七很想见证一个伊甸园的出现。
　　她可以飞起来，她可以在烈火中幸存，那她也可以永生吗？她想，或许可以，只要自己相信，只要自己是自己唯一且虔诚的信徒，她就可以做她想做的事吧。
　　白七在旅途中这样想到。她离开城市已经很久了。
　　她觉得她在向着城市靠近，因为她看见了越来越多的村庄，越来越多的人。她想去见证一个时代的毁灭，和另一个新世纪的诞生。
　　在到达城市的前一天，她在树上睡着了，听到了远处仿佛有火车的声音。她翻了个身，好像除了梦境，都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