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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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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前,湖似于雪后初晴时降生,瘦弱不堪,奄奄一息。
正好又撞上村子里遭到九尾狐一族的掠夺,这些漂亮的九尾,盛气凌人,随意践踏村庄,其中有一只不同于其他的年幼九尾,他跟随父辈来这个村子,并不赞同他们的行为。
晴空,森林里,湖似被母亲丢弃,他是她孩子当中最瘦小的一只,好似没了鼻息,所以她将他丢在一棵树旁,便走了。
年幼冥树经过,望向这只雪白猫咪。
他漂亮的眸子因看见猫咪睁眼而惊讶,这只猫竟然没死,冥树蹲下,仔细瞅着他,小而雪白,圆溜溜睁不开的大眼睛,他气息微弱,估计是被丢弃了。
林子里他的父辈在喊他的名字,催促他不要贪玩。
冥树抱起猫咪,一直往前走,路过江边,见一妇人在洗衣服,冥树观察她片刻,觉得她眉目慈祥,是可以托付的人,冥树正要起身,又来一名壮硕男子,好像与妇人是夫妻,男子提着水桶,桶里是活蹦乱跳的鱼。
冥树低头看怀里的湖似,觉得如此甚好,他撕下自己的衣衫,把湖似包裹着,放在了草丛一显目处,在那对夫妻听见动静回头之前,冥树幻化为狐狸,跑了。
由于九尾一族树敌无数,后来被其他族的动物灭族,只剩下冥树一人,被灭族那天他在林子里,父母警告他不写完书上所有的字,不准回家,他一直待到深夜,觉得委屈,哭着回家,发现村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年幼的他到处找寻父辈,无果,后来寻到山上,寺庙里遇一大师,是赤狐,他收冥树为弟子,教他读经,练字,打坐,教他化解内心的惑意,教他修身养性。
若干年后,大师让他下山,一直往南走,走一百里,遇村庄停,找到一所学院,那学院可收他为老师。
冥树问,“作为老师,我能教什么呢?”
师傅淡笑,“字。”
冥树便往南,走了一百里,走到村庄,又累又渴,有儿童见到他,给他端水拿来果子吃,他恢复力气,寻到狐狸学院。
诗词老师为他开门,仿佛等候他已久。
饮完茶,诗词老师摸着胡子问,“先生教什么?”
“字。”冥树摊开纸墨,写出一首诗来。
“好。”诗词老师带他到了学院分配的房间里,告诉他可以住下。
又一年春,新来的学子入学,有一学子喜好打坐,认真勤奋,与朋友交谈却不拘小节,那便是湖似,大眼白睫,唇中自发红润。
冥树在他对面的亭子坐着歇息,静看他片刻,终于等到他睁眼。
是起风了,湖似整理着衣袖,冥树喊了他一声,他惊讶抬头,嘴唇微张,大眼微瞪。
“过来帮我捏捏肩膀。”冥树笑道。
距离湖似被雷劈,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清晨,窗上悬挂风铃叮当作响,湖似睁开了眼,嘴里嘀咕,“铃响了,要上课了。”
“上什么课啊,你都睡好久了。”云裁在他床边坐,见他醒来,看了眼门外,“润人去给你拿好吃的去了。”
湖似坐起身,摸摸肚子,前胸贴后背了。
“湖似。”润人踏进门来,一手一个碗,一碗清粥,一碗鱼肉。
“想起来了吗?”润人问。
“什么?”湖似喝着粥,不明所以,“想起来什么?我要赶紧吃完了,去看冥树老师。”
“冥树老师。”润人叹口气,“他还没回来。”
“那他在哪儿?”
窗外天阴下来,约莫有大雨,湖似出了房门,去找诗词老师。
不料诗词老师不在,他的得意学生在帮他清扫房间,学生名唤“横。”
横告诉湖似,老师去庙里了,并且会在庙里待上一些时日。
“那你知道冥树老师在哪儿吗?”
横摇摇头,看了眼门外下起的大雨,轻声道,“疗伤需要一段时间。”
听横说完疗伤两字,湖似就往雨中冲去,他要去医馆里找冥树老师。
润人叫住他,递他一把油纸伞,湖似接过伞,出了院门,继续往前跑。
不知跑了多久,村里的医馆都找遍了,都没有冥树老师的影子,湖似来到江边,眺望江水,这护栏是他记事之后修建的。
雨渐渐小了些,湖似出神,听见有人在唤他。
“湖似。”
湖似回头,见冥树老师站在不远处,一袭白衣,没打伞,头发被雨淋湿,湖似赶紧跑过去,想替冥树老师打伞,可他再度望去,哪里还有冥树老师的影子。
“湖似。”身后又有人叫他,他回头,看见是润人与云裁,润人撑着油纸伞,他们两人共一把伞。
“回去吧,冥树老师也回来了。”润人拍拍他的背,“你刚被雷劈过,小心感冒。”
“是啊湖似。”云裁也担忧起他来,“你这身子怕是比我们女的还弱。”
到了学院,湖似直奔冥树老师的房间去。
润人与云裁在外面等候。
见冥树老师面色苍白,躺在床上,湖似一瞬间就哭成了泪人。
“听说你去找我了?”冥树身体已无大碍,他起身,笑看着湖似,“别哭了。”
“我还以为我找到老师了,在江边看见的老师,竟是幻影。”
“江边?”冥树有些不确定道,“你想起来了?”
湖似哭得差点冒出一个鼻涕泡,“想起来什么?”
“没什么。”冥树下床,拿了手帕给他。
湖似一边擦泪,一边往冥树身后望去,“老师,你还有尾巴吗?”
“还有一只,一只就够了。”冥树用手指擦掉他脸颊上悬挂着的一颗泪。
“他们真是丧尽天良,那么好的九条尾巴,他们拿去有什么用?非要拿去。”湖似拽住冥树的手,“带我去边界处,我要找他们把尾巴要回来。”
“要回来也没有用了。”
“那我自己去,老师你告诉我边界处在哪儿。”
“边界处是一直在变换的,我也不能得知了。”冥树仿佛一点儿也不在意他失去的那八条尾巴,微微笑着,嘴唇依旧苍白。
湖似心疼,“外面小雨,我扶老师出去喝茶看雨吧?”
“可以。”
四人围桌而坐,都看着雨没有说话。
有一人出现在对面的小亭子上,跟他们遥遥对望,湖似起身,“泽桑是怎么好意思还在我们学院的。”
“湖似。”三人都唤他一声,冥树拉住他的手,低声道,“这事与他无关。”
“与他还无关?”湖似回头,求证般看着冥树,“可是他带你去的。”
“他对于尾巴不知情。”
“那他还!”湖似说不下去了,冥树的手指十分冰冷,他双手握住冥树的那只手,“老师你很冷?我们进去吧。”
润人看着他们两人相握的手,眉心微动,这爱的哲学,他仿佛又参透了些。
目送湖似与冥树进屋,云裁叹了口气,“没了尾巴,多丢脸啊。”
“话不能这么说,冥树老师,是为了湖似。”
“那湖似知道冥树老师的族人是杀死他亲生父母的凶手吗?”云裁站起身,一只手伸出亭外,感受着落在手心里的雨滴。
润人未语,良久,他起身,云裁忽然说,“有人来我家提亲了。”
润人怔了怔,哑然。
雨又渐渐大了些,云裁忽地下了亭,她冲进雨里,在雨中冲润人笑,“我们撞见的那天,也是雨天吧?”
是了,雨天,润人看着云裁灿烂的笑,想到那天下雨,他们在走廊撞上,少女才到他的胸口,小小一个姑娘,说起话来倒是铿锵有力,她笑露八齿,在脑后高高束起的马尾微微荡着,“不好意思啊。”
接着湖似在一边叫他们,他们一齐望向湖似,之后对视,异口同声,“你跟湖似也是好友?”
思绪转回,润人急忙道,“快上来,别感冒。”
“好嘞。”
屋内,湖似扶冥树老师躺在床上,冥树不愿躺,他坐起身,半躺着,说,“只是感染了风寒。”
“那你好好休息。”湖似帮他盖好被子,起身要去端热茶,冥树以为他要走,拉住了他的手腕。
“嗯?”
“你还要不要。”冥树低眸,眼波宛转,“要不要再看看我的尾巴?”
“很痛吧?”湖似想到又要哭。
冥树看着他,目光在他脸色流转,“不疼的,就像蚊子叮了一下。”
“真的吗?”湖似摸向他的背后,“有伤口吗?”
冥树摇摇头。
冥树现出仅剩下的一条尾巴给湖似看,湖似生怕弄疼他,只看着。
“能摸摸吗?”
“你上次就摸过了,这次也不必问我。”
湖似伸一只手,去摸冥树的尾巴,他的尾巴还是很漂亮,只是只有一根,孤零零的。
湖似把自己尾巴上的套子取下来,拿起自己的尾巴,“就算老师只有一根尾巴,也比我们所有人的尾巴好看。”
冥树低低笑出了声,湖似放下自己的猫尾巴,欺身而上,在冥树嘴唇上印下轻轻一吻。
冥树微愣,看着他低垂的眼,轻轻唤着,“湖似。”
湖似低着头,手里轻柔把玩着冥树的尾巴,他的指尖顺着尾巴上的毛发绕了个圈儿,抬头,微笑着,“冥树老师,湖似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