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的自我修养》金沙罗

8、第 8 章

　　三年后。

　　“哟！这位客官请进，客官是要打尖啊还是住店？”

　　见有人进来，小二方大头将布巾往肩上一甩，上前殷勤招呼道。

　　“不住店，你们店中有什么好酒好菜只管给我送上来。”

　　进门的是个身穿皮裘的中年商人，他先是扫了眼店中简单的摆设，而后便财大气粗的对方大头道。

　　“诶，好嘞！客官请楼上雅间稍坐片刻，好酒好菜马上就来！”

　　方大头满脸笑意的把人领上楼雅间坐好，等转下楼梯拐角，脸上的笑意也立刻消失不见，刚才还甜得快淌蜜的声音也粗了不少。

　　“石头！石头！”

　　“诶！方大哥叫我？”

　　司时正用布巾擦桌子，听到方大头又在叫她，暗暗撇撇嘴，站在原地应了一声。

　　没错，她现在就化名司石，别称石头，正在这间客栈打工。

　　当初她独自离开，本想通过她勤劳的双手，智慧的大脑创造财富，结果找了一圈才发现，如果不像那些江湖人士一样靠武力吃饭，她能选择的路其实很少。

　　作为底层人民，如果是男子，那么就是科举、当手艺人，还有出卖力气的力夫。

　　如果是女子，那么除了嫁人外，唯一能做的正经营生就只有绣花、编一些小饰品来卖，而她的手艺最多也就只能缝个衣裳，还是歪七扭八的那种。

　　所以最后她考虑半天，发现肩不扛手不能提的她，除了当店小二外，竟然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活计了。

　　而且就是这店小二都是她好不容易才应聘上的。

　　当初为了找活计，她先是忍着冻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连头上的头发也尽量梳得整齐，但是因为她穿得实在太破烂了，很多地方都不要她。

　　但是司时实在不想继续当乞丐了，一是这一行没前途，二就是她怕哪天又有人招她入伙进丐帮，不安全。

　　所以对于待遇的要求她是一降再降，而对于工作的内容却一加再加。

　　然后她就遇到了开客栈的奸商何丰......

　　这间客栈叫来客轩，地处西南小城平城，因为出了平成往西不到百里就是西域，且附近除了这里还有些样子外，其他地方都很穷，因此很多与西域有往来的客商们便常选在平城歇脚。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里虽然地理位置偏远，但客栈的生意倒还不错。

　　只是作为客栈里面唯二的两个跑堂伙计，先来的方大头总喜欢在司时面前摆谱外，让她有点心烦。

　　见司时嘴上答应，脚下却没动，方大头再次冲她吼道：“还傻站在那里干嘛？楼上来了贵客，赶紧去后厨告诉李铁柱，让他把客栈里最贵的几样菜做好，一会我亲自送上去。”

　　这间客栈不是平城最大的客栈，只能算个中不溜的，但是比起路边的饭馆也还是大上不少。

　　但是即便如此，整个客栈的劳工却很少。

　　除了客栈掌柜何丰、两个跑堂的小二、厨房一个大厨李铁柱外，再就是负责烧火砍柴的杂工王小山了。

　　整个客栈，所有人加起来不过五个，因此方大头便总喜欢叫司时跑腿干活，而那种轻省又可能会得到赏钱的就是他自己去。

　　“方大哥，我这桌子擦完还得去给前天住进来的客官送洗漱的热水呢，要是去晚了，说不定又要闹，掌柜的知道了又该扣我工钱了。”

　　说到掌柜何丰，司时想起自己签的那个几乎算是白送的用工文契就咬牙。

　　何丰年过三十，长相属于丢在人群中顷刻就会被淹没的类型，身材微胖，平时虽然看起来笑眯眯的，但却着实是个奸商。

　　因为司时当时需要住所和衣服，他便直接把这些折现成了银子让司时写下了欠条，足有十两之多，让她还没开始挣钱就已经欠了大笔钱。

　　除此之外，司时每个月的工钱何丰还要另外扣除伙食费，算下来每月只有寥寥五十文钱，连镇上大户人家的烧火丫头都不如。

　　但司时还是宁愿当店小二也不愿意去做丫鬟，反正以她当时的情形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何丰喜欢扣工钱，方大头也怕他，听司时说起掌柜，偷眼往柜台瞄了一眼，见何丰朝他看过来，也不再耽搁，加快脚步往厨房而去。

　　“石头，你过来。”

　　司时本来也想溜，无奈被何丰叫住，只好扬起笑脸朝柜台而去。

　　“掌柜的叫我？”

　　何丰撩了她一眼，拨着算盘的手却没停下：“你今年十五了吧？”

　　“额，对，怎么了掌柜的？”司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她的年龄，便等着他说下文。

　　“对街卖馄饨的林老头有个独生闺女，你福气好，入了林大妞的眼，林老头想召你当上门女婿，你愿不愿意？”

　　“什么？！”

　　司时这下是彻底震惊了，对面卖馄饨的林老头确实有个闺女，名叫林大妞，年纪比司时还大一岁。

　　因为林老头没有再娶，所以就只有这一个闺女，平常林老头护得很，轻易不让她跟别的男子说话。

　　但司时却不一样。

　　她刚来时只有十二岁，而且因为长得瘦弱单薄，看起来就是个半大孩子，加上个头身板也比不上林大妞，因此她倒还能是不是跟林大妞说上几句话，林老头也没阻止过。

　　“这三年你时不时的在河边偶遇林大妞，而且你们两人光是在街上有说有笑都不知道被人看见过几回了，怎么？难道你不是也早就看上人家闺女了？”

　　何丰斜眼看她，一副我早就看出来了的样子。

　　“这...这...这是怎么说的呢？我哪里配得上林姑娘，平日遇见也不过打招呼罢了，哪里有什么其他。”司时无法，只好硬着头皮答道。

　　她之所以对林大妞多了几分亲近，一是对方是女孩子，行为比较克制，如果不是遇到特殊情况，她的身份是不会被拆穿的。

　　再就是来了这个地方这么久，她一直独来独往，时间久了也有点孤独，可是既然不能跟方大头和李铁柱他们一起混，那就只好找对面看起来性格比较腼腆的林大妞了。

　　可她是万万没想到，本来只以为是朋友关系，对方却怀了别样心思。

　　“嘿，你小子少装蒜。”何丰这下终于停了手中拨动着的算盘，轻笑一声。

　　“虽然方大头老说你娘们唧唧的，还老说你是小白脸，可你即使经常跟他吵，但是每天却还是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这一下可不就把其他人比下去了？你敢说你每天这样麻烦不是另有想法？”

　　平城地处西南，加上来往商旅又多是前往域外，久而久之，此地的民风也逐渐粗犷起来。

　　普通百姓每日为生计奔波，糊口都来不及，个人形象管理也就越来越破罐子破摔，并且美其名曰有男子汉气概。

　　对此种行为司时是大摇其头，如果不修边幅、浑身汗臭是男子汉气概，那她还是宁愿被人嘲笑“娘”一点。

　　“掌柜的，我确实没有做过这等打算，我之所以每日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其实...其实...其实正是为了咱们客栈！”

　　不能说是嫌弃他们太邋遢，毕竟何丰也是经常三五天的不洗澡，司时急中生智，便找了这个借口。

　　“真的？”何丰偏头看她。

　　“嗯，真的。”司时严肃点头，怕他不信，又补充了一句，“再就是我怕身上有味道，到时客人嫌弃影响咱们客栈的名声，昨天就还有客人夸我呢！”

　　听她说起这个，何丰到是有些信了，撇撇嘴道：“你也不用跟我这里耍滑头，如果是客人打赏的银子，你们只管自个收着，我不会贪你们的。”

　　要说这几个伙计，何丰自认也算看得准。

　　方大头看似咋呼，其实内里虚得很，是个稍一吓唬就往回缩的主。而后厨的李铁柱就更是憨人一个，老实的紧，一棍子也打不出个屁来。

　　至于这个司石，那就是个掉钱眼里的，说她是为了得到赏钱才每日这样不嫌麻烦的收拾自己，这点他是信的。

　　“那林家的闺女你真不考虑了？要我说，虽然你小子长得是比旁人强些，但是一穷二白的，林大妞能看上你也算你的福气，你要是拒绝，倒是可就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这次是林老头来找何丰，让他帮忙探口风的。

　　毕竟入赘怎么说都不好听，即使司时在林老头看来不是女婿的最佳人选，但是若说是入赘，他也不敢保证司时会答应。

　　“我暂时没有打算成亲，也自觉配不上林姑娘，还请掌柜的帮忙缓着透个信。”司时满脸歉意。

　　“行了，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你回去干活吧。”何丰也不再多言，挥挥手让她走了。

　　司时听话离去，然后重新开始招呼起客人来。

　　虽然这个小插曲让她有点烦恼以后可能要少一个朋友了，但是也仅此而已，比起三年前来说，这样的日子她应付起来还算游刃有余。

　　刚安排好一一桌客人坐下，司时便又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而且听着人数还不少。

　　她心下一喜，猜测估计是大商队返程，这种远行的商队出手最是大方了。

　　“几位客官......”话未说完，才刚踏进来客轩的几人，让司时未出口的话直接噎在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