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之外》绘鱼

14、第 14 章

　　不过说到底自己是个客人，当然不会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乱逛，坐着无事也无聊，齐承洲便打算按照张奶奶所说去后院喊一下季念谣。
　　这里的格局和自己家一样，后院的门设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后侧，齐承洲打开门走了出去。
　　与自己家那简单收拾的后院不同，张奶奶家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同前院一样种了花不说，还设了一座中式凉亭和景观池塘，看起来风雅闲趣。
　　不过后院的设计也不是统一的中式风格，至少这很难让人忽视的玻璃琴房，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稍显突兀。
　　季念谣正背对着齐承洲练琴，此情此景，他首先想到却是：玻璃的隔音效果真的不错，有机会可以打听一下，看看是什么材质的。
　　一首曲毕，季念谣缓缓放下琴弓和琴身，把一旁的手机拿起来，认真听刚才的录音，然后把感情不到位和出错的地方在乐谱上做上标记，方便针对性的训练。
　　有一个段落她的情绪总是不到位，季念谣边听边苦恼，正准备打开音乐软件搜一下音乐家的演奏来理解一下，便听到琴房的门被敲响。
　　她以为是刘婶，头也没回，向背后挥挥手示意人进来。
　　“再给我十分钟，我等下过去。”季念谣戴上耳机，看向乐谱。
　　反复听了那一段，她摘下耳机，自己重新试了一遍，才有些摸到诀窍。
　　抬表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半了，差不多是饭店了，也不知道齐先生来了没有。
　　这么想着，季念谣放好小提琴，转身准备出门，却看到一个出人意料的身影，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她快速整理了一下刚刚差点被自己撞掉的琴谱，看向齐承洲难掩惊讶：“齐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已经待在这里十分钟的齐承洲，放下从旁边书架上随便拿的一本《小提琴指法技巧》，按了一下因为看不懂而费力的眉骨，答道：“张奶奶让我叫你去吃饭，走吧。”
　　“哦…”季念谣有些莫名的尴尬，她拿起手机，跟着齐承洲出了门，小心地问道：“你在琴房待了多久？不会是十分钟吧？”
　　“嗯。”齐承洲点点头。
　　想起刚才自己把他当成刘婶，她非常自然地低声抱怨道：“那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
　　齐承洲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她：“似乎你没给我开口的机会。”
　　回忆自己之前做的事，确实是说完就戴上了耳机，他也没道理摘下耳机告诉自己他来了。这么一想，季念谣更加尴尬了，扶额躲避齐承洲的视线，脸都有些烧。
　　她故作镇定地咳了一声，清清嗓说道：“我们快进去吧，晚餐是不是都做好了。”说完快步超越了齐承洲，走在了他前面。
　　“我正要去找你们呢。”季念谣推开门就撞上了张奶奶。
　　“小媛，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热的？还是发烧了？”张奶奶作势要摸她的额头，被季念谣挡住了。
　　她顺势握住张奶奶的手，解释道：“我没事，就可能琴房有些闷吧。别在门口待着，我们赶紧进去吧。”
　　张奶奶被季念谣拉着走到前面，三人进入餐厅。
　　刘婶正在端菜，已经摆了两个盘子，季念谣就进入厨房帮忙拿碗筷。
　　刚从橱柜里拿出四个碗来，张奶奶便悄悄走到她身后。
　　“姨姥姥您干嘛呢？”季念谣一个转身便看到身后立着一个人，再次被吓了一跳。她心里还纳闷，今天是怎么回事，已经第二次了都。
　　张奶奶接过她手上的碗放在旁边的灶台上，然后拉着她的手小声说：“等会餐桌上我说什么你都附和着，别提意见啊。”
　　季念谣腾出一只手拿筷子，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那您得告诉我是什么事啊，好事我不提意见，但坏事我可不会由着您。”
　　张奶奶笑得一脸慈祥，但那眼神看的季念谣心里莫名发怵：“哪能是坏事，当然是大好事，你这孩子怎么长大反而皮了？”
　　“行啦，那我不反对您，赶紧开饭吧，大家都饿了。”季念谣拿起碗和筷子，揽着张奶奶离开厨房。

　　“小齐，来，尝尝这道清蒸鲈鱼，”张奶奶说着就拿公筷给齐承洲夹了一大块滑嫩的肚皮肉，“这道菜是我的拿手好菜，像小媛，就特别喜欢，小时候每次来都拉着我让我做这道菜。”
　　齐承洲端起碗接了这一道菜，又道了声谢，扭头不经意看了一眼身侧默默挑鱼刺的季念谣，觉得这分外不利索的动作也不太像经常吃、喜欢吃的样子。
　　张奶奶看着桌对面的两个年轻人，怎么看怎么欢喜，自己的菜也顾不上吃了，筷子就拿在手上不动。
　　辛辛苦苦挑完鱼刺，季念谣终于得了空尝尝其他菜，夹菜的间隙就发现老太太没动作，疑惑道：“姨姥姥您怎么不吃，袁医生的说了，让您一定要吃好喝好，身体才健康。”
　　然后就给张奶奶的碗里夹了筷子清炒时蔬。
　　张奶奶“诶诶”地应着，总算是动了筷子，吃了几口又对齐承洲说道：“小齐，不知道这菜合不合你的口味，我们一家子吃得都比较清淡，重盐重辣的菜少有，你要是吃不惯直接和我说，下次单独给你做。”
　　“挺好的，我也习惯吃清淡一些的。”齐承洲放下筷子，想了想又说：“不过下次就不用麻烦您老人家了，这次已经是有些失礼了，让您做饭来招待我这个小辈，说不过去。”
　　张奶奶被拒倒是不着急，还是一副乐呵的表情，她对两位小辈说道：“我正要说呢，小齐，你平时工作忙不忙呢？一般下班回家都几点啊？”
　　季念谣敏锐地感觉到不对，饭也来不及吃了，警惕地盯着张奶奶和齐承洲。
　　齐承洲犹豫了一下，最终实话实说：“这段时间不会太忙，我没有加班的习惯，没有必要的应酬基本都是比今天早一点的时间到家。”
　　“那就是了，”张奶奶合掌一笑，“小齐，你看你单身在家，每次回家还要自己开火做饭，也是麻烦，我就想你平时晚上可以来我这里吃个晚餐，陪我这个老太太说说话，多好。”
　　“啊？”季念谣万万没想到老太太打了这个主意，这算哪门子好事？她疯狂眼神示意老太太打住。
　　张奶奶根本不搭理她，又说：“小媛这孩子平时工作忙起来一年也见不到这几次，你别看她这几天清闲，过段时间又要见不着了，”说着叹了口气，捂住胸口，“我这个老人天天见的人也就小刘一个，要不怎么能生病了，就是闷出来的，小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太婆吧。”
　　这演技身为专业人士的季念谣根本没眼看，但她一瞥旁边坐着的齐承洲，不怎么有表情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动容的情绪，她心中警铃大作，对齐承洲的反应有些不可思议。
　　正准备说话的季念谣被保姆刘婶截住了，她拍了拍装作不舒服的张奶奶的背，道：“老太太身子还没养好，医生不是说要保持心情愉悦吗，这个样子怕是得让医生再来一趟了。”
　　好一个配合，要不怎么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呢，两位业余选手在季念谣身前上演了一台绝妙的舞台剧，要不是她本人也在戏中，她都要拍手叫好了。
　　顶着张奶奶暗暗送来的眼神，季念谣还是开口了：“你们再不吃，菜都凉了。这事也不急在一时，饭后再说嘛。”
　　纵然一心想拒绝，也不能让老太太在外人面前下不来台，因此季念谣就打了个哈哈，企图把事情跳过去。
　　齐承洲这时候开口了，只听他说：“我的工作有些不确定性，这段时间过后可能会有很大的变动，所以我无法答应您。不过，”齐承洲注意到老人脸上失望的情绪，又说，“我可以答应您每周都会抽出时间陪陪您，这样可以吗？”
　　虽然不是张奶奶想要的答案，但这个结果也在可接受范围，于是她欢快地点点头，笑眯眯地说：“当然可以！那就说定了，快吃饭吧。”

　　饭后，季念谣主动请缨送齐承洲到家。
　　一出门，季念谣便道歉：“抱歉啊齐先生，刚才的事真是让你为难了。其实如果你觉得有困难可以拒绝的，老太太她想一出是一出的，我哄哄就没事了。”
　　“无事，并没有为难。”齐承洲抬头仰望黑夜，这里是市郊，还是能零星看到几颗星星。
　　“这样啊…”既然他都说了无事，自己多说无益。其实她该说的也不是抱歉，而是谢谢。
　　季念谣随着齐承洲的目光抬起头望向那一望无际的深空，缓缓说道：“谢谢你，齐先生。”说完自己反倒笑出声。
　　齐承洲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季念谣解释道：“我们见过的面不多，但我似乎已经说过很多次谢谢了。这次也是真的，特别特别感谢你。”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过了马路，站在了齐承洲家大门外，季念谣手一背，笑着说：“好啦，送你到家的任务完成。之后如果你有时间过来陪老太太的话，可以和我联系。不过下次就不用带那么多礼物了，你能过来就是心意。”
　　齐承洲点头“嗯”了一声，然后输入大门的密码，铁门打开。
　　眼前的男人正要道别，季念谣又突然开口说道：“认识挺久了，我好像还没有正式地自我介绍。”
　　她伸出右手，说：“你好，齐先生，我是季念谣。”
　　纤细修长的手停留在半空中，齐承洲看着眼前的女孩，心跳不知怎么突然错了一拍，他握住那只细腻柔软的手，说：
　　“你好，”
　　纪媛，
　　“我是齐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