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烟火碎片中的你》江途心靖

140、番外二(中)

　　向乾这才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这孩子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可爱至极，说的话却强装冷静，带着委屈，“可是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啊。”

　　谢言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正好手机铃声响起，可能是陈燃看自己许久未到，来催了。

　　谢言将薯片打开放入他手里，然后拿着手机进了屋。

　　手机里那人还在调笑，“不是一会儿都离不开我？怎么还没看到你的影子？！”

　　“我……遇到点事。”谢言并没有撒谎，一个是这种事拖不得，再有这个事拖也没有意义，迟早都要知道的。

　　陈燃见他语气正经，皱起眉头，语气不禁急躁，“怎么了？你有没有受伤？！”
　　这人总是在他一个疏忽之下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陈燃对这种情况都快出心理阴影了，只要谢言一说有事，那颗心就被提了起来。

　　谢言赶紧安抚，“没有，这事我说不好，不是我的事，你有空就赶紧回来吧。”

　　又说了两句，陈燃挂了电话。

　　谢言叹了口气，走到门口时，看着向乾一脸小心翼翼捧着凉凉的橙汁喝了一口，眸中的满足却鲜明。

　　这孩子……

　　偏偏留不留，他说不定，他现在没经济去抚养一个孩子，也没有精力去教导他，养一个孩子的事情太多了，不是说养就养的，这是经济精力双消耗的事情。

　　而其余的，全都得看陈燃。

　　半个多小时后，陈燃带着一猫一狗回家。

　　而在看到向乾后，他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又在一瞬间懂得了所有事情，心里有些堵，眼底泛着灼热。

　　小孩儿看到陈燃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然后把手里的橙汁和巧克力都放下，正襟危坐的垂着脑袋。

　　不得不说，向乾现在的样子像是陈燃和谢言的结合体。

　　陈燃把狗和猫放开，拉着谢言进了屋。

　　“我刚打算出去找你，然后看到了他自己一个人在酒吧大门口坐着，我想着那里也乱，这孩子都快中暑了，也没有更好的地方安置，就先……带回来了。”谢言一边说着一边看陈燃的脸色。

　　他能感觉到陈燃的情绪是有起伏的，但是应该不至于到一种极端的程度。

　　但谢言还是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我有点……自作主张，但我可什么保证都没有给他下！只不过看那孩子不知道自己辗转了很久来到这，才七八岁的年纪，就一时心软。”这件事谢言知道自己办的没理，不自觉的软下态度开始撒娇。

　　陈燃失笑，“就算你说这是你刚交的朋友，我也得让他进来，这儿又不是我一个人做主，凡事咱俩都能商量，你这么紧张干嘛。”

　　谢言心中微微一暖，陈燃总是这样，用方方面面的安全感裹着他，也是因为如此，才把他现在惯得有些恃宠而骄。

　　“我还是想让你做主，也不想干涉你的决定，按法律层面来说，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但按个人感情来说，我认为你没有抚养他的必要。”谢言坐在床上，抬头看着他，眼底眸子微缩，像是想要努力把陈燃看透一般。

　　陈燃眯了眯眼，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低声问，“你有想法？”

　　谢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后又极力摇着头，眉头轻触，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这不是小猫小狗，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这个决定我们需要好好思考，如果留下来，那这就是我们共同的责任了，包括以后的教育，学业，甚至娶媳妇，都是我们的事，是一辈子的。”

　　“但如果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或许干脆一点，你不愿意，我就会遵从你的任何决定。”

　　“我没目睹过你儿时经历，就算我们的过去相似，受过的伤却是不同的，不能完完全全做到感同身受。”

　　“所以这次要在我想不想前面，加一个你愿不愿。”谢言的思路很清晰，他把自己的观点一一表达清楚，他的确不愿意让那个孩子去真正的成为一个孤儿，但是他更不愿让陈燃每天憋着火，看见这个孩子心情就不好，那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陈燃的目光很柔软，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如丝滑的绸缎一般交错共舞，募的，他突然间常常的呼出一口气，往后一滩，靠在了墙上，在伸手准备拿烟的时候才发现烟盒是空的。

　　现在基本上两个月一盒烟，如果不留心没了也不带填货的。

　　“先给他准备一个小房间，留两天看看吧，这事我想想。”陈燃说。

　　谢言凑过去在他狭长又满带引诱的眼尾落下一吻，哄道，“好好想，别急，也没人逼你。”

　　陈燃得寸进尺的搂住谢言的腰，去啄人的唇。

　　小汤圆儿把他深处那点丝毫没有表露出来的焦虑用一个吻轻柔的抚了回去，这人总是能轻易感知他的情绪，就跟两个人被绑在一处似的。

　　谢言和陈燃出来的时候，向乾还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腰杆挺得笔直，这孩子长的实在不赖，眉眼干净纯粹，上一次在酒吧的时候陈燃都没有好好看过他。

　　当然，这次也没有。

　　只是匆匆的掠过一眼，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进的气息就又冒了出来，带着攻击性，其实完全是下意识的，不受控制的。

　　向乾往后靠了靠，头垂的更低，都快扎到茶几下面去了。

　　长着陈燃模子的脸，有着谢言当初的性格。

　　陈燃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然后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视线盯着那毛茸茸的头顶，心里说不上来是厌弃还是别扭，其实对这个孩子他现在的感觉已经不大了。

　　从得知那个女人离世的消息到现在，那颗心好像就恢复了平日的样子，这个孩子最开始被女人护在身后，依偎着，陈燃表面上冷笑，心中却是嘲弄。

　　对这个孩子，他的确没有太多的想法，不那么讨厌，也一点都不喜欢。

　　陈燃的视线沉甸甸的落下，他的动作却是松散的，两腿岔开，背靠沙发，“她让你来的？”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向乾浑身僵了僵，不久后点了点头。

　　“还说什么了？”陈燃问，谢言走到他身后不轻不重的在他脖子上挠了一下，然后衬陈燃转过头，将切好的一颗草莓塞进了他嘴里。

　　随后谢言把水果放在了桌子上，对着向乾道，“吃点水果，这两天先住着。”

　　向乾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睛朦朦胧胧的，他点点头，也不知道在指让他住在这里还是谢言切得水果，便道了一声“谢谢。”

　　乖得让人不自觉的泛起怜惜，谢言的目光软了软，看着向乾抬起他满脸稚气的头，眼睛里有些退却，声音也不稳，“妈妈说，如果……没有找到你，就让我自己把剩下的钱藏起来，然后去孤儿院。”

　　陈燃的眼神有些冷，他点了点头，不打算再问了。

　　陈燃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准备去厨房做饭的时候，那幼小细细的嗓音再度响起，“对不起。”向乾鼓足了勇气，带着些鼻音缓缓道，“给你添麻烦了。”

　　谢言心里泛着酸，这寄人篱下又拘谨的样子……

　　陈燃没有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转过身走进厨房，余光里看着谢言笑着拿起一颗草莓塞进了小孩儿的手里。

　　又喜欢小动物又喜欢小孩儿，要说谁最麻烦，还不是谢言？！

　　但他又实在撇不开这麻烦，恨不得永永远远缠着他才好，他甘之若饴。

　　谢言说的的确是那么回事，这件事必须要好好考虑，养个孩子关系到的东西太多了，包括教育，学籍，户口，都很麻烦。

　　晚上的时候陈燃做了一桌子清淡的，肉炖的很烂，向乾坐在椅子上，想帮忙却又没有勇气开口，唯唯诺诺的低着头，吃饭的时候也就夹着自己面前的一盘子青菜，一筷子菜，五口米饭，吃的小心翼翼，嚼东西的时候腮帮子都只是缓慢的蠕动，生怕发出一点噪音吵了人。

　　最终还是谢言看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把那盘子青菜换到自己这边来，找了个糖醋排骨放过去，又夹了一筷子到人碗里，“尝尝，挺好吃的。这年纪正长个子呢，不好好吃饭长不高。”谢言笑的和蔼可亲，向乾有些触动的看了他一眼，又匆匆瞄着陈燃，看那人并没有反应，才放下心来慢吞吞咀嚼着已经到自己碗里的排骨。

　　他很怕陈燃，很怕很怕。

　　在妈妈生病以前，向乾并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哥哥，而在知道自己并不是独生子以后，他没有什么太大的抗拒感，而相反，在看着同班同学的哥哥来接他放学的时候，向乾很羡慕，从那以后他也会想自己的哥哥什么样子，为什么不在他身边呢，而母亲总是会匆匆略过这个话题。

　　向乾每次都被母亲给忽悠了过去，但依旧满心欢喜，只是因为知道有这个人，不知道他什么性格，什么样子，只知道他流着跟自己一样的血液，和自己有着羁绊。

　　也同样因为小孩子的心性敏感，他只是在日记本里和脑袋里默默的期待和想象，不再跟妈妈念叨。

　　同学的哥哥总是温温柔柔的，对他们这些小孩儿都很好，会给他弟弟买零食然后分给他们，但对他的同学却是仅有的偏爱，在知道自己也有一个哥哥的时候，向乾很羡慕，而这种羡慕使自己更加期待这个从未谋面的哥哥。

　　最后妈妈的身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向乾不知道妈妈哪里病了，只知道妈妈不舒服，她很难受。

　　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妈妈自从透露了自己有一个哥哥之后就闭口不提这个人，在从医院出来以后又要急匆匆的带着自己去找所谓的“哥哥”。

　　向乾是期待的，是开心的。

　　可是没想到，自己的哥哥与别人不同，他冲着妈妈发脾气，冲着自己冷笑，他满身恶意，凶巴巴的，和同学的哥哥一点也不一样，他和妈妈说，这个人不是我哥哥，他太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