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风雨（1.23开始更新）》说书人遥

14、拾叁·何人拔刀除不平，坐听话本叹流膺（二）

　　龙朔元年，当今元华帝已即位十年有余。元华帝乃是先帝武烈帝独子。武烈帝生于乱世，十八岁起兵，二十九一统河山，一生好武，征战八方。却到了天命的岁数膝下也无子，大司命以筮草卜卦，又观星象三百日夜。在观星整整三百日之际，须发俱白的大司命却是身披荆条，赤了上身跪在主殿紫宸之外。
　　帝以之为怪，遣人询问。司命只道：“天象筮草皆言同物。太冲破紫薇，破军出宫，贪狼七杀双星胁红鸾而来，杀破狼齐聚。惟白虎位、玄武位一双暗星可抑。”
　　“那是何意？”帝不明其意，遣人再问。司命又道：“暗星乃死物，人死则化星子。可惜，一双暗星皆未降生，也不知天下将变成何等模样。”
　　宦人原样将话回给了武烈帝。武烈帝脸色微变，亲自从紫宸殿奔出，扶起大司命，命人将大司命抬到太医院。大司命睁着一双干枯老眼，斜睨着武烈帝，陡然变色道：“臣命数到了。臣自知泄天机必死，亦知倘若隐瞒不若赴死。所以此刻老臣说话，陛下务必字字听清。”
　　武烈帝心下一凛，点头表示同意。
　　“陛下一生征战，穷兵黩武。天要罚。要罚便不是罚一人，而是罚真龙天子保有的整个天下……”大司命嘴唇蠕动，脸上皱纹如刀刻般深深烙下，他续道：“帝无子嗣，乃天罚一。帝若要解，此刻便应立止攻打东夷，拔营还朝。帝若有嗣，乃天罚二。若要解，便是令将士杀尽东夷，血染尽了大泽，则罚解。
　　“若是无嗣，则陛下归天时国灭；若是有嗣，则贪狼七杀现，双星齐来，皇子立国不出廿载，国亡。动静只在陛下一念间。”
　　大司命低声呢喃，武烈帝不得不靠近那老迈的身躯，将耳朵凑到大司命唇边。殊不知，眨眼间，大司命那苍白的须发变得有如枯草，面色灰败，翻起的嘴唇仿佛骤然被人抽去精华，变成朽木般枯槁。
　　他泄天机，受天罚。正在一点点死去。他却不依，依旧开闭着嘴唇，喉间发出低微的“嗬、嗬”声。
　　“老臣不明白……看不清破军为何出宫，不知这斗星此来何用，不知此孤星临世天下要平添多少乱离，更不知……不知与贪狼七杀比起来，破军现究竟是福是祸……”
　　“司命，此乱何解啊？！我萧国便只有这短短几十载命数么？！”武烈帝听得大司命之前断言，心里寒意大盛，怔了片刻。回神时才发现大司命已不能说话，皮肤紧贴骨骼，如同血肉被抽离了一般。那老者张了口，无声息，只缓缓有了口型：暗星救世。
　　语毕，顿在当场。武烈帝只觉得手里一轻，定睛一看，大司命转眼间化作齑粉，散落天地。无生无死无轮回，彻底湮没天地间。
　　是夜，清平二十六年六月。火星归位。
　　少年说到此处，远远眺见那掌柜使人跑了出去——八成是想找枢密院下辖青霆府那群专门构陷他人下狱的刀笔吏前来找他麻烦。
　　少年毫无惧色，冲楼西月一抱拳，续道：“不过是哪朝哪代的逸闻野史罢了，现下四海清平，民生富庶，已将此谣言破了去，不足取信而已。谁人要真是信了去，倒真是贻笑大方了。”
　　他招呼小芊芊拿着皮帽去向周围围了一圈的看官们讨点赏钱。有人拧身走了，有人笑嘻嘻看着小姑娘手捂着口袋偏生不动弹，也有那好心的官人妇女，看兄妹二人破衣烂裳，掏出几个铜板递了出去。心里暗自叹息。
　　“虽说野史不足信，但那人称双星降世的江湖人却是实实在在降生到世间来了。”
　　“而这，才是我肖藏轩要说的故事——尘落笙箫，风卷残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