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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   「跟你们说过多少遍,这里要减弱,节奏应该要柔和、缓慢的……」萧正麟严厉地训斥乐团各成员,经过连续六小时的练习,各人的精神都处于紧绷的状态,疲惫挂满他们的脸上。
      「休息五分钟。」踏下台,习惯地伸手要水,可良久后才意识到,那个凡事都为他准备的人早已不在了。
      他倏地转身,盯着那道大门,不明白内心那份失落是什么,突然,他好像瞧见了「她」,脚步不自觉地往前跑动,伸手便抓住了她。
      「正麟?怎么了,你把我吓倒了。」
      不是她……
      他也被自己的反应吓倒了。
      「没有,我想问你,下个星期到法国的机票,你准备好了吗?」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酒店也订好了,现在什么都可以在网上交易,方便得很。」少萃说。
      「你有打电话去作实吗?」
      「没有,我不懂法文……」
      「算了,我自己打电话。」不懂法文是什么烂借口?咏心也不懂,但她不也是……该死!怎么又想到她了。
      他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她那郁抑的脸,总是趁他不经意间窜入他脑袋。
      无法叫自己相信,她这样便轻易放弃,但个多月以来,她的而且确再没有出现他面前。
      原本他应该拍手称快,终于甩掉那扰人的笨丫头。可是,不知怎地,他的情绪没有因她的离去而改变,反而更烦躁。
      何解?没有答案,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

      应邀参加法国音乐节后,团员都会连续有两个星期的假期,有人趁机到欧洲各地购物、旅游,少数的人当天便乘搭飞机回港,萧正麟便是其中之一。
      「我先送你回去。」把行李放在后尾厢后,萧正麟回到驾驶座,跟在旁的少萃说。
      不情不愿地跟他回来的她,有点生气的说:「你急住去哪里,我不可以跟着你去吗?」
      「我有些事要办。」他跟杜韦平约好在某处见面。「你还是先回去。」
      没有反对余地,他把车直接驶回去,放下她便随即驶离。
      再次被遗弃街头的少萃,再次目送他离去。
      到底他们算是情侣吗?还是只是敷衍他父母的工具?
      她苦涩地笑,提着行李,消失在人群中。
      把车停好后,来到跟杜韦平约定的餐厅门外,可是那里却挤满了人。
      他退至外面的路旁,掏出手机拨出电话,良久后杜韦平才接电话。
      「我到了,你人在哪里。」
      「对不起,请你等多一下,我朋友刚在这里办了个小型音乐会,我跟他说一声便出来了。」
      「不要让我等太久。」
      「ok。」
      挂上电话,一颗水点滴在脸上,他昂头望天,看着雨水从天而降,他立即退回能遮挡的位置,有点纳闷地盯着外面的雨。
      雨,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他无聊地向外四处走动,有点不耐地再次掏出手机,催促那个敢要他久等的人,就在这个时候听见身后一阵骚动,他缓缓的转身,看见餐厅里的人群开始散去,在人群中竟发现了她。
      几乎同时,咏心也发现了他。
      四目相对,世界彷佛静止了。
      她望着他的眼神让他一震,明明他们分开有好一段距离,但他彷佛感觉到的半透明的灵魂,正穿过她的身体,来到他跟前,昂起忧郁深情的脸,伸出半透明的手抚着他的脸,那冷冰的触感让他向后踉跄好几步,猛地撞到身后粗壮的树干上。
      一颗冰冷的水滴从树上的叶面滑下,滴在他的脸颊,顺着脸上的轮廓滑在下颌,落在粉蓝衬衣上,化成一片深蓝。
      阳光从厚厚的云端透射出来,透过茂密的树梢洒落在他身上,树上晶莹的水珠闪闪发亮。
      在树荫下,他惶遽地瞪着她。
      不解她的出现对他所造成的震撼,不规律的心跳和胸口紧塞的感觉,实在骇人!
      瞧见他震惊错愕的表情,程咏心垂下眼睑。
      没料到在这里会遇见他,瞧见他眼里那熟悉的厌恶,轻易的勾起了她心底的痛。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任一滴一滴晶莹的泪珠,滴在鞋头上,滴在地砖上的水洼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天上的雨刚停歇下来,她的泪却代替雨水洒下来。
      停不了,止不了。

      她身边的人惊愕地看着她,正在跟友人寒暄的孙永华也敏感地察觉到,当转头瞧见她脸上的泪,他赶紧伸出长手,把她搂在怀瑞安抚。
      「发生什事了。」他柔声问。
      她无声地摇头,找了个借口:「这场音乐会,太让我感动。」她的眼角偷瞄去正麟的方向。
      「傻瓜。」他把她抱得更紧。
      杜韦平从人群中走向不远处等待的萧正麟,瞧见他难看的脸色,他连忙道歉。
      「抱歉,让你久等了。」
      「他是谁?」冰冷的声音从他唇中道出。
      「谁?」杜韦平从他的视线望过去。
      「跟程咏心在一起的男人。」
      「他是我朋友,这场音乐会便是——」
      「他跟程咏心是什么关系。」他咬着牙说道。
      杜韦平不解他的怒火从何而来,搔着头回答道:「他是咏心的男朋友,刚开始不久,但我朋友看来颇认真的。」
      男朋友?她竟然交男朋友了?
      难解心头那份酸涩感,他紧握着拳,恼怒地旋身,跨步走向附近的停车场,杜韦平紧跟随他身后。
      「萧先生,我们在那里——」
      「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谈公事,你可以走了。」
      杜韦平愕然停步,看着他火气十足地大步往前走。
      大音乐家的脾气真的愈来愈令人难以捉摸。

      驾驶中的他不自觉把车速加快,车子在高速公路上以时速一百三十的速度快速飞驰。
      刚才的一幕还历历在目,胸口的怒火猛烈地燃烧。
      在大街上跟男人搂搂抱抱,真的不知耻!
      他讨厌她的眼,为何总是用受尽委屈的眼神望他?
      她交男朋友关他何事?他生气来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把他快要逼疯的地步。
      从后驾着电单车追来的交通警察用手势指示他驶到一旁。
      怒气,得来的是罚款和扣分。
      经过交警的劝戒,他的情绪也渐渐冷静下来。
      为什么?最近他的情绪总是失控,只要涉及她,情况便会更严重。
      是什么原因……
      对,一定自己还未过适应期,只要再过一段时间,他便会回复正常。
      他实在被她纠缠太久,她总是像幽魂似的出现在他身边,现在终于甩掉她,所以还不太适应罢了,一定是这样。
      汽车缓缓的继续前进,萧正麟的心情顿时轻松不少。

      晚上,风愈刮愈起劲,吹得窗外的大树沙沙作响。
      突来的台风,来势汹汹,风吹得使劲,却没有雨。
      程咏心呆呆地坐在窗台上,看着树叶在风中翻飞。
      她怀里抱着的,是他的剪贴簿,每一页她都用心去做,期望有天能亲手送给他,再表明心迹,可是……
      这根本已不可能了,再也不能可能了。
      眼见她在别的男人怀里,他也可无动于衷,她是不是应该要死心了?
      他的不在乎,深深的伤了她,她知道,这长久的梦该是醒过来的时候了。
      掀开他相片那一页,那是她唯一拥有的相片,她深深的望着相片中他,指尖轻轻的抚着他脸上的轮廓,那双高傲的眸子,挺直的鼻子,好看的薄唇。
      掀到最后空白的一页,她用笔写上……
      别了,我的初恋
      这份情我会记在心底
      随时间慢慢淡忘
      望你能偶然记起
      曾经有个笨笨的女孩
      深深的爱过你
      她缓缓的来到书柜前,拉开抽屉,把簿子放在进去,望了最后一眼,再把抽屉推回去,取出钥匙锁上,连她的初恋一同锁上。

      咏心自离开乐团后,便与永华一起创作流行音乐,之前的心理障碍已不复在。
      她喜欢现在工作,能全程投入在音乐世界里,偶尔跟他一起合奏,玩得不亦乐乎。
      这都是多得永华不住的鼓励,让她回复信心,找回她的兴趣和人生目标。
      说起永华,她一直都对他的工作很疑惑,他在瑞士长大,怎会懂得书写中文,还说得一口流利的广东话?
      原来他父亲是香港有名的音乐人,母亲是在中文大学任教的导师,他的中文便是由他母亲逼教而成的。他的语言天份,除了懂得读写中文外,英文、普通话也难不了他。
      「你让我自惭形秽。」咏心的英文勉强还可以,但普通话她一句也不懂。
      「厉害的不是我,是我母亲,她懂八国语言,我学的都是她教的。小时候,她每天都逼我念唐诗,不懂念便不许吃饭,严厉得很。」
      理馨等不及跑进厨房里叫道:「喂,你们不要再在这里卿卿我我,我们都快饿死了。」
      咏心把刚炸好的鸡块放在篮子里,再塞给她,「这个先拿去吃,你叫他们不要吃得太狂,再过一会我们便煮好的了。」
      「我劝得动他们才怪,出面那班是暴龙来的。」理馨才刚说完,外面便传来一阵咆哮声。「听见吗?我可以肯定,这篮炸鸡不到三分钟便被他们扫清,骨头也不剩。」
      咏心和永华都忍不住大笑出声。
      厅内的人听见厨房传出笑声,都纷纷走进来看过究竟。
      带头的杜韦平首先发现了理馨抱往的篮子,不由分说便一手夺去。
      「你有没有流口水下去的?我们可不想吃你的口水。」
      理馨立即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地说:「你那只眼睛看见我流口水,说!是左眼或右眼?」
      他伸手一拨,「呸!我两只眼睛也看见,还好及时让我这英雄救『炸鸡』,才免得被你玷污。」
      「你敢再说多次?」理馨气爆了。
      「再说多一次,又——如——何?」他的无赖模样又来了。
      理馨垂着头,全身因怒火而抖震,所有人都连忙退开,知道理馨又准备发动了。
      杜韦平立即把手上的篮子塞给旁边看好戏的友人,飞也似的跑离。
      「杜韦平,我今日不打过你,便不叫理馨!」她猛地狮吼,像狮子发火般扑向走远的人,厨房外的人连忙跟随他们身后,一边吃炸鸡,一边看好戏。
      「理馨发火的时候真可怕。」咏心不禁为杜韦平难过。
      把一切准备好后,永华来到洗涤槽洗手,带着笑说:「是女人发火的时候也一样可怕。」
      「你是什么意思呀!」她的眼睛彷佛在喷火。
      他哈哈地笑,抽张抹手纸擦擦手,向旁一抛,准确地落进垃圾桶。
      「跟你说笑的。」他走到她身后,伸出长臂环着她的腰,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哼!」她撇着嘴,瞪他一眼,张口想咬他那高挺的鼻子,却碰上他深情的一吻。
      不自不觉,跟永华交往已经半年有多。
      这半年里,有一半的时间是用作疗伤,借着他的温柔,借着他给予的爱,慢慢从忧伤之中重新站起来。
      偶尔,那牢藏在心底的还是会惹她发痛,但她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
      也许理馨说得对,学懂放手,才会得到幸福。

      少萃因病留在家中,像瘾君子般的正麟,被咖啡因狠狠的折磨下,不得不亲自去买咖啡来慰藉那份对咖啡的渴望。
      才喝了一口学院餐厅里的咖啡,他随即便把整杯咖啡直丢进垃圾桶,那味道又苦又涩,简直不是人喝的,比少萃所买的还是难喝。
      无视身边的人投来的异样目光,他昂首大步经过一张又一张的餐桌,一熟悉的身影突然跃入眼帘。
      他愕然回头,是她!她变了,她把那把黑亮的直发烫染成啡色的曲发,脸上还画上淡妆,外貌虽改变,还是让他一眼便认出来。
      而她也发现了他,礼貌地向他点头,然后把视线回朋友身上,轻托住香腮,继续专心听着她女性朋友说话,偶然答上一句,嘴边带着一抹浅笑。
      就这样?
      说不出心里的失落是些什么,但不安和烦躁的情绪让他再按捺不住,神情黯沉地回头向她走去。
      眼尖的理馨早已发现了他,见他匆匆的来,匆匆的去,两手空空的,以为他进来找人或是什么的,却没想到他会突然回头向她们走来。
      「咏心,不用怕,万大事有我。」
      「你说些什么了?」
      「那个音乐家胆敢在这里侮辱你,我绝对会让他无面目再出现在这里。」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理馨,你冷静一点,事情或许不是你想象一般。」
      出现在学院餐厅里的他,曾一时让她以为自己眼花,对吃要求极高的他,又岂会出现在这里?
      但事实,「他」的确是他,而且已立在她身旁。
      她眨眨眼,抬头望他,再避开,把视线落在他胸膛上。
      「萧先生,很久没见了,你好吗?」她嘴边还是带着微笑。
      曾无数次想象,跟他再次相见的情景,总是希望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可以以最美丽的姿态出现,带着微笑跟他说话。
      她做到了!
      正在放大假的理馨,不久前帮她来个大改造,现在变得美美的她,连自己也满意极了。
      只是,没料到,再次遇见他,对她所造成的震撼,还是丝毫无减。
      在她心里翻腾的那股苦涩的滋味,还是让人难受。
      忘了何时开始,「萧先生」是他命令她唤他的称呼,但现在,这生疏的称呼,诧异地让他非常不悦。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可以在这里的吗?这里是公众场所,什么人也可以来的,谁人规定这里只许你这大音乐家来的?」理馨忍了很久,今日终于有机会给她好好的骂他一顿。
      他冷冷地瞪她一眼,「你既然知道这里是公众场所,还泼妇骂街似的大叫,你这个人懂礼貌的吗?而且,我不是跟你说话,你凭什么代她开声说话。」
      餐厅里的人都鸦雀无声,知道自己被注目,理馨连忙摀住发烫的耳朵说:「我是咏心的朋友,过去你经常欺负她,害她总是哭泣,我只是看不过眼罢了。」
      他把视线回到咏心身上,决定不再理会那泼妇,「我有话要跟你说,你方便跟我来吗?」
      「咏心,不要去!他们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
      「没关系的,你帮我跟他说一声,我转头去找他。」
      「咏心……」
      「理韾,求你。」虽然不知道他会跟她说些什么,但是只要他有求于她,她还是拒绝不了。
      唯命是从的她轻易地抚平了他的不悦的情绪。
      无奈,理馨只得点头,但还是不太放心地偷偷跟随他们身后。

      一片厚厚的白云从他们头顶飘过,地面突然一片暗沉。
      到公园踱步已经七分钟,但是两人也没说过一句话,只默默地沿着小径走着。
      「你看来过得很好,找到工作了吗?」他问。
      「嗯。」她轻轻的回应。
      「这样……」
      「你有话要跟我说?」
      「我有件事原本要拜托你的,但若你已找到工作,那便不麻烦你了。」
      「有话不妨直说。」
      「是这样的,少萃因病在家休息,乐团里要处理的事太多,我一个人处理不来,我希望你能够回来,暂代少萃的工作。」
      「少萃她生病了?严重吗?」咏心担忧地问。
      「只是普通感冒,她有我妈妈照顾她,你放心。」
      由萧妈妈照顾?看来他们的感情已经很稳定。
      抹去心中那份苦涩,她昂首说:
      「我现在的工作也很自由,只是暂代应该没有问题的。」
      得到她的答允,萧正麟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悦感。
      头顶的白云悄悄地飘过,灿烂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
      「那,还有件事,我想喝你买开那种口味的咖啡。」
      「现在?」
      「对,现在。」他的心情显得极好,嘴边扬起大大的笑容,让咏心愣了好一会,在她印象中,他可是从来都没有对她笑过,连微笑也没有。
      见她愣着的模样,知道自己有点反常,脑袋瞬即为他找了个理由:「我陪你一起去,好让我告诉少萃,往后要到那里买咖啡。」
      原来……她勉强一笑,「也好,我顺便把老板娘介绍你认识。」

      一见咏心走出演奏厅,理馨连忙走上前,追在她身后便问:
      「喂,你们聊了些什么?」
      「他想我回到乐团。」
      「他不是有少萃帮他了吗?」
      「少萃她生病了,我只是暂代她。」
      「你不要告诉我,你答应他了。」
      「对哦,我答应了,只是少萃康复后,我便可以——」
      「咏心!在你答应他之前,你有为永华想过吗?你们的感情才再开始起步,但你又走回你的暗恋对像那里,他会怎样想?我劝你现在立即去拒绝他,他要是真的缺人手,自然会想办法。」
      「但是,我想回去。」
      理馨被她气得瞪大了眼睛,狠狠的瞪着她。
      「永华那里我自会向他解释。」她怯怯地垂下头。

      程妈妈察觉到气氛不对,随便找了本书便跑回睡房里,关上门。
      自她跟他说过决定后,他一直都没作声,直到回到她的家,吃过后,也没看她一眼。
      「永华,你生气了吗?」她靠向坐于沙发中的他问。
      他还是沉默。
      「不要默不作声,好吗?」
      他总算抬头望她。
      「只是少萃回来,我便会离开。她患的只是普通感冒,应该很快便可以康复。」
      「不是时间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我不喜欢你见他。只要想到,你会跟他朝夕相对,我便……」突然,他紧锁着眉,一手按着胃部。
      「我去取药。」她赶紧跑回房间里,从搁在矮柜上的袋子里找药瓶,身后却突然有人把她抱住,刚找到的药瓶再次滚回袋子里。
      「我很妒嫉。」他的脸紧贴着她,「心,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爱你。」
      感到他身体的颤抖,她缓缓地闭上眼,轻吐了口气。
      「我可以向你保证,除了工作,我跟他不会有私下见面,每天准时下班,再跟你一起回家,好吗?」
      「若他要你跟他公干?」
      「我会拒绝。」
      「若他要你加班?」
      「我会很努力,让他没有借口要我加班。」她拉开他环在她腰上的手,转身看他,却被他发青的脸色吓倒了。
      「你怎么了?脸色很差。」
      「吃过药,应该会没事。」她立即转身,再从袋子取出药瓶,取了颗药片给他,再跑到厨房取了杯水给他服食。
      「这药看来对你不太有效,是不是应该要跟医生说说,好让他帮你换过些有效一点的药?」她取过他的杯子,扶他坐在床上。
      「或许。」他伸手紧握住她。
      「我见你最近胃痛的次数频密了,而且都是吃过饭后便痛,我看还是找个医生检查清楚比较好。」
      「好,都听你的,找天你陪我去。」
      「嗯。现在好点了吗?」
      站于门外的程妈妈静静的听着,嘴边挂着安心的笑容,但另一方面,又不禁忧心咏心回到乐团的事。
      但随即又想,唉!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和正麟也各自有自己的伴侣,看来一切也很好,她的担忧似乎也是多余的。

      再次回到乐团,承受团员那异样的目光,是早已料到的,所以,她没有太难过,只静静的站于一旁,听着他的训示,然后回到自己的工作单位。
      「真不知羞耻,少萃才再走开,她便走回来代替她,她这种人懂不懂死心的?」
      「放心,我们总监一向也讨厌她,若不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来代替少萃,她根本连这里的大门也进不了。」
      别人怎样谈论,没关系,她回来的目的他和自己最清楚,为免惹起别人更多的误会和不满,她刻意跟他保持距离,以表清白。
      团员对咏心的反应和言论,他不是听不见,而是清楚知道,再多的解释,只会惹来更多的误会,所以,他选择沉默。
      唯一令他想不透的是,自己当时的决定,为何要咏心回来?要找暂时工,只要在大堂告示板上张贴邀请告示,那怕会没人自动找上门?为什么他没有这样做,反而见着她便要她回来?
      唯一可能的理由是,要请一个新人重新教导,倒不如请个有经验的。咏心在乐团已经有好几年的工作经验,熟知这里的一切运作,像现在一样,很快便把一切处理得妥妥当当,井井有条,新人绝对做不到。
      自她回来后,不知何解,他总是会不自觉回头找寻她的身影,看着她,心里会种暖暖的陌生感觉,取代了过去那份盲目的厌恶感。
      感觉怎会全然的改变?先撇开这个问题。
      他察觉到她跟以往不同了,当中像缺少了些什么,是什么?他竭力思索,突然彷佛要证实自己所想的,蓦地开声道:
      「咏心,我要你做的——」
      「已经做好了,请你过目。」她把刚打印出来的乐谱交给他,「之前排乱了的档我也排列好,若没有吩咐,那我去用餐了。」
      他听着她一步一步的走离,空荡荡的休息里只余下他。
      她迫不及待的撤离,快速而公式化的交代,这都不是最让他困扰的,而是刚才的对话中,她从没望他一眼。
      过去那双带着满满倾慕,紧盯着他不放的眸子……不同了。
      她放弃了吗?不再执迷不悔了吗?
      这都不是他所希望的吗?但他发现,无法忍受她的改变。

      「这份乐谱我作了些少改动,你现在帮我改了它。」
      咏心瞥了眼手表,离下班时间只有三分钟。
      「没问题。」她伸手接过,为了不想让永华再多想,于是急步朝電腦室方向跑着。
      正麟缓缓跟在她身后,靠着门,戴上「蓝牙」,把电话拨通。
      「少萃,是我,你好点了吗?」
      「正麟?是你吗?」正坐在沙发上擤鼻子的少萃,有点不能置信地弹起,他可是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给她的。
      「听你的声音,看来精神不错。」他瞥了眼坐在计算机前,背对着他的咏心。
      「收到你的电话,我也觉自己好多了。」她甜甜的笑着说。
      「你有想吃些什么?今晚我和你出外吃饭。」
      「什么也好,你决定。」
      他的视线从没离开过她,他和少萃的对话她必定听见,为何她会没有反应?
      「要改动的地方已修改好,没事的话,我先离开,明天见。」她背上袋子,准备经过他,可他却堵着门,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在生气,为什么?
      「今晚我跟少萃吃饭,你也来,顺道跟她聚聚,你们也很久没见了。」
      「多谢你的邀请,但很抱歉,我早已有约,麻烦你代我问候她,再见。」她一个欠身,穿过他拦在门框上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奔离。
      每当跟她独处,她都像惊弓之鸟,想尽办法逃离,他有这么令人害怕吗?
      他气得全身抖震,用力向上一抛,白色的纸张向上飞扬。
      「回来!」他用力一吼。他知道,她走得不远。
      在走廊外的她倏地停住,犹豫着,应该继续走,还是回头。
      「程咏心,我叫你回来!」又一声的吼叫。
      熟知她脾气的她,知道自己只有一个选择。
      当瞧见散满一地的乐谱,和他急速起伏的胸膛,她没有发问,只蹲下身去捡起地上的乐谱。
      一双黑得发亮的皮鞋立在她前面,冰冷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
      「你很怕我?」
      她僵了一下,再继续手上的捡纸动作,平淡地响应道:「没有。」
      「推掉你的约会,跟我去吃饭。」他蛮横地命令。
      「抱歉——」
      「我不要听抱歉!」
      咏心倏地站起,拿起他的手,把乐谱丢在他手上,然后大大的退后一步。
      「萧先生,现在已过了下班时间,而且我只是替工,有权利拒绝你无理的要求,容我先行离开。」她旋身,决定就算他叫破喉咙也再不理他。
      首次,咏心反抗他,他完全愣住了。
      只瞪着她的背,一步一步的远离,消失在转角。

      午饭过后,趁还有时间,咏心和永华碰肩坐在学院外新建的白色长椅上,各人耳边都戴着一只耳筒,听着他们前日完成的曲,永华手上拿着这首曲谱,正在上面填上歌词。
      「对了,你今日什么时候去取验身报告?」
      「约了二点半,我自己去行了。下班后我们去看场电影?」
      「好。」
      可是,永华却失约了,甚至連手机也联络不上他,这是前所未有的,咏心不禁担心起来。
      她站于学院门外已经呆等了三个小时,问过剧团里的人,也说他下午离开后便没见过他,到底他跑到那里去了?
      「韦平,他有去找过你吗?」
      「没有。永华应该是突然遇了些什么,手机又刚巧没电,所以才无法联络上你罢了,不用太担心的。」
      「我就是怕他会遇到些什么事,最近他的胃又……啊!今日他要到医院取验身报告,会不会是——」
      「咏心,你先不要着慌。这样吧,我叫那恶婆……理馨过去陪你,你在哪里?」
      她报上自己的地点后,杜韦平便挂上电话。
      在等理馨的期间,萧正麟刚巧离开,意外地发现她站于学院门外,神色带点忧伤。
      她在等谁?
      他昂首缓缓走出学院大门,可,没有预期的叫唤,她是没发现他,或是他根本不是她所等的人?
      他倏然停下脚步,旋身望她,却发现,她在流泪,那忧伤的表情,扯痛了他。
      脚,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却在这个时候,听见脚步声,他慌忙躲在柱子后。
      「对不起,我已经……哎呀,不要哭,我最怕你哭的了。」理馨递了包纸巾给她。「韦平已经跟他联络上了,他答应会打电话给你的,你不要太担心。」
      咏心咬着唇,紧紧地握住手上的手机。
      「这样吧,我再打电话给韦平,叫他再——」
      咏心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理馨推着她说:「一定是他。」
      手机上没有显示来电号码,她望了理馨一眼,接起电话。

      「心。」熟悉的声音传达耳中,她却呜呜的哭得答不了话。
      「你哭了吗?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在哪里?」她抽抽鼻子呜咽的问。
      「我家里有点急事,要我立即回瑞士。」
      「那你会何时回来?」
      「暂时不知道。」
      电话中只听见咏心的抽泣声,在彼端的他,也红透了眼睛,在旁等候他的杜韦平看见也不禁摇头。
      「永华,你还在吗?」
      「在。」
      「事情很严重吗?」
      「嗯。」
      「不可以跟我说吗?」
      「对不起,不可以说。」
      「你记得要准时吃药,还有,吃饭也要定时,知道吗?」
      「嗯。」他别开脸,伸手擦去眼角的泪。
      「你的报告怎样了?」
      「一切很好,你不用担心。」
      「我等你电话。」
      「嗯,有空我便打电话给你。」
      咏心挂上电话后,他还在发呆,杜韦平走上前,取去他手上的公众电话挂回。
      「你确定不告知她真相吗?但我觉得,在这个时候,有她在你身边比较好。」
      「我不想她担心。」
      「你瞒得她多久?她迟早都会知道。」
      「总之,是朋友的,你便帮我瞒她。我不在的时候,麻烦你和理馨帮我看着她。」
      「什么你不在了,不吉的话不是说。虽说癌症很可怕,但还好及早发现,手术的成功率应该很高的。」
      「好了,我也要上机了,以后再联络。」
      杜韦平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机场大楼,看着一架飞机划过天空。
      他是个无神论者,也不是个迷信的人,但现在,他望着漆黑的天空,祈求上天让永华能手术成功,平安归来。

      汽车里寂静一片,偶尔,经过的汽车的灯光照耀在车厢里,但那短促的时间不足以让别人瞧见他脸上的表情。
      他不知道自己坐在那里多久了,只知道搁在方向盘上方位置的手机响过不停,最后电力耗尽,车厢里又回复宁静。
      一切让他太意外。
      她等的不是他……
      她那难过的表情不是为他……
      她还在跟某人在交往……
      他不再是她唯一……
      一切都让他无法接受。
      他花了十多年时间也无法改变她对他那份恋慕的执着,才半年时间,她怎么全然改变了?
      是因为他?那个叫永华的男人,他究竟是谁?
      他瞇着眼,瞪着在远处驶近,亮着刺眼的白色车头灯的房车。
      无论「他」是谁,他一定要好好见识这个人,看「他」到底用什么方法,可以让那丫头眼里再没有他!

      受孙永华所托,杜韦平找了个借口回到乐团里,顺便看看咏心的情况。
      瞧见她红肿的眼睛,知道她必定哭了一整晚,要是给永华知道,必定心痛死了。
      「你看来真的放开了。」
      她不解的抬头。
      「我指的是『他』 。」他瞄了眼正在跟团员练习的萧正麟。「你终于被永华感动,喜欢上他了,对吗?」
      「不喜欢他,我不会跟他交往。」她垂下眼睑,继续整理手头上的东西。
      有她这句话,永华他应该可以放心吧。
      「你的事办完了吗?还不快滚!」所有在练习的团员都因总监突然的怒叫声而停歇下来。
      杜韦平颈子一缩,「对,我走了。」临走前,他不忘回头跟咏心说:「下班后我和理馨来接你去吃饭。」
      「嗯。」她对他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听不见他们对话的萧正麟却因她依依不舍的表情而动气了。
      「人也走了,还望什么?」
      她立即低下头,取起手上的资料,准备回工作室里继续工作。
      「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她停下脚步,不带感情地问:「请问萧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你真的很有本事,见我对你没兴趣,便四处去勾引男人,除了杜韦平,你到底还有几多个男人!」他咬着牙吼着。
      男友才刚离开,她便急不及待去接近杜韦平,还在他面眉来眼去,那强烈的妒意,让他失控地说出伤害她的话。
      在他心目中,她就是这样的人吗?
      她咧嘴一笑,「萧生先,若你是看我不顺眼的,你大可叫我滚,不需要用说话来侮辱我。」
      她放下手上的东西,拎起袋子,才踏前两步,那头的他已跑上前,一手抓住她。
      「你要走,也得经过我批准!」
      「萧正麟,我的确曾经喜欢过你,但那已成过去,我亦不会再纠缠你,这样还不够吗?你到底还想怎样?」
      已成过去?
      她……不再喜欢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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