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记》谁见我的针了

3、第 3 章

　　白云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人一直在呼唤着他，可他无法回答也无法看清那人的脸，就像掉进水里的感觉。
　　“白云…白云…阿云…”
　　听不出是谁的声音，只有窒息感一直包围着他。就在他的意识快要沉没在水中时，突然感觉有一个软软的东西拍了一下他的脸。
　　白云猛地睁眼，只见眼前出现一只放大版的猫脸。
　　“啊，小猫，你吓死我了。”
　　白云挣扎着起身，身后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也谢谢你叫醒我。”白云摸了摸他的头，青霭乖巧的喵了一声。
　　他伸了伸懒腰，重新换了一套衣服，配好了剑便走出门。
　　不料刚出门就被一群小弟子们围住，嚷嚷着要他讲故事。
　　为首的弟子大声叫道：“师兄，你昨日说好等我们练熟第三套剑法就给我们讲山下的故事的。”
　　白云想了想，原来是昨日他想下山，却被这群小师弟妹们，缠住不得已之下才说的。
　　“那你们的剑法都练熟了吗？”
　　“会了会了！”众弟子们纷纷抬起剑，为白云展示剑法。
　　白云一眼望去，虽说仍有瑕疵，但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来说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反正今日有时间，那便讲讲吧。
　　“那便给你们讲讲我下山遇到的一些事吧。”
　　众弟子赶忙就地坐下，将白云围住。
　　白云讲的无非都是一些琐碎的事，什么帮姑娘赶流氓，帮老大娘买东西，连给小孩买糖葫芦这事都讲了。
　　虽说白云说的都是小事，但在白云绘声绘色的描述下，这些弟子们也听得津津有味。
　　白冥宗的弟子们大多都是五六岁便被家人送上山，只有学完白冥山前八套剑法才有下山历练的机会。可这十套剑法越到后越难。白冥宗这几千年来能在五十年内学完这套剑法的不过寥寥几人。其余人少则百年，最多的用上几百年都学不会。他们这些孩子在山上呆了也有数十年之久，早已将山下的样子忘了精光。
　　所以哪怕这些事再无聊，他们听了也会感觉趣味无穷。
　　等白云讲到他遇到的第一只妖时，这群弟子们听的更是认真了。
　　除恶妖，是在每个白冥宗弟子脑海里根深蒂固的事情。
　　每个下山历练的弟子，都会在民间除妖，在除妖的过程中参悟最后两套剑法—也就是他们独有的剑道。
　　每个白冥宗弟子所参悟剑道的方式都不相同，所悟出的剑道也都不相同。
　　白云的最后两套剑法，和他的剑道，便是在斩这只妖时所参悟到的。
　　等白云讲到他寻到那妖怪的老巢时，略微有些出神。
　　他回想起那日，可真是一场苦战。

　　白云站在火光冲天的宅子前，一阵热浪扑面而来，闷的他出了一层薄汗。
　　一只六翼妖站在他的面前，眼中充满暴戾。
　　“你…毁了我的宅子…夺走…我的夫人…”这六翼妖声音沙哑，口中还悬着半截舌头—另外半截已被白云斩下。
　　“今日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处！”
　　白云神色不改，笑眯眯道：“她可不是你的什么夫人，还有你那宅子这么丑，毁了也无妨。”
　　那妖怪发出一声怪笑：“你还有…什么可博的？”他用那浑浊的眼珠扫视白云一圈，不屑道：“剑意都没练出来的…白冥宗的…废物…不配杀本尊！”
　　白云面色虽依旧未改，可心中早已不复平静。
　　他瞥向一边，他平常使的剑早已在割了那妖半截舌头后断裂。
　　他现在真成了纸扎的老虎了。
　　除非…那人能赶过来。
　　那妖却不再给白云任何时间，直直向他俯冲而来。
　　白云毫无招架之力，只得躲闪。
　　那妖一挥翅膀，似要攻击白云的右侧。白云急忙躲闪，那妖却一挥身下，布满鳞片的尾巴径直向他刺来。

　　讲到这里，白云忽然没了声音。
　　在他的记忆里，他在等一个人，可那人是谁呢？

　　完蛋了。白云想，没想到下山第一站就这样惨败。
　　电光火石之间，一抹黑影突然从他眼前穿过，随后一道剑光闪过，直接将那尾巴劈成两半。
　　六翼妖吃痛，落到地上，荡起一地灰尘。白云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到了地上，不住的喘气。
　　“喂。”一柄剑被递到眼前，是那黑衣人递的。“你的剑，快接着。”
　　白云接过，那剑透出一股寒气，剑锋刚刚打磨而成，在火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加锋利。
　　那六翼妖又冲了过来，白云立马起身，攻向它。
　　有剑在手，白云直接使出了第十式，也令那妖有些招架不住。一人一妖打了十来个回合，那妖逐渐有些支架不住。
　　白冥宗第十式需要消耗极多的内力，按理说这十来个回合早应将白云内力耗尽了，可看白云愈攻愈烈，哪有半点内力耗尽之样。
　　六翼妖眼睛眯了眯，它那妖眼极其犀利，一眼就看到了白云背后有一道灵力凝结而成的细线，正源源不断的向他供应着内力，而那线的尽头，正是那凭空出现的黑衣人。
　　“呵…被我发现了…”六翼妖挥翅向白云袭去，白云提剑招架，它的翅膀与他的剑缠在一起，趁白云不注意，抽出其中最长的两翼，一下便将白云背后的银线砍断。
　　白云顿觉失力，手上的力度小了一瞬，六翼妖瞬间给了他一击，抽出翅膀，又向黑衣人袭去。黑衣人也没料到这一出，直接被六翼妖掀翻在地。
　　白云被那一击震的咳出了一大口血，抬头，便见六翼妖提起翅膀要向地上的黑衣人刺去。
　　他想提剑，可内力彻底耗尽，身体也是酸软无力。
　　他看不清地上的那人如何了，只看到六翼妖的翅膀滴着血。
　　“不行…你不能动他…”
　　愤怒，无力涌上白云心头，他的心跳越来越剧烈，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保护他。
　　“凝神…吸气…想着你要做的事…”师父指导他的话语浮现在脑海里，他闭住双眼，快速调理着气息，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痛，脑海里只余下了一句话。
　　“保护他。”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不断重复，积累，就在白云的脑海全部被这句话所占据时，他眼前的景象变了。
　　眼前不再黑暗，而是转为明亮一片，四处飘满了白色的光点，白云尝试伸手触碰，那光点咻的一下便钻进了他的指尖，其余的部分光点也钻进了他的身体，不知是不是错觉，白云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先前的酸痛感正在慢慢纾解。
　　此时，光点汇聚成一束长线，向着不远处延伸，似是在指引着白云。
　　白云顺着光线走去，在尽头，白云看到了一个与其他都不相同的光点。
　　这个光点更大，散出柔柔的蓝光，白云不知为何，下意识觉得，这光点是属于他的。
　　他慢慢走过去，刚刚抬起手，那光点便主动附了上来，蹭蹭白云的手心，慢慢的钻了进去。剩下的光点也从四面八方涌入白云的身体。
　　就在最后一抹光点消失的同时，眼前的景象恢复正常，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幻觉，可白云摸了摸掌心，明白了刚刚所经历的东西。
　　白冥宗第十一式，化灵。使出第十一式，可使天地间灵气化为自己所用，无需消耗内力。
　　白冥宗第十二式，化意。凡是参悟到第十二式的人，都可得到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剑意。剑意的有用与否，全部取决于修炼者内心的意志。
　　白云早在白冥山上就将前十式练的炉火纯青，再加上他悟性极高，想要参悟这两式，只是需要一个恰当的契机罢了。
　　如今，契机已至，刚刚白云所抓住的那个蓝色光点，便是属于他的剑意。
　　一旁，黑衣人也受了几处伤，被九翼妖压在身下，看着恶臭的翅膀即将插入他的喉咙，他索性闭住了双眼。
　　然而，预想到的痛感并未到来，他疑惑地睁眼，却发现自己正处于一束淡蓝色的光罩之中。
　　光罩外，白云伫剑而立，九翼妖一副见鬼的神色。
　　“怎…怎么可能…”他的翅膀被全部削掉，狼狈的跌在地上，“你明明…内力已经耗尽了，这破壳子…是什么？”
　　白云淡淡一笑，直接斩下了他的脑袋。
　　他回头看了看那蓝色的光罩，黑衣人躺在里面，安然无恙。
　　他终于放心了。
　　这便是他的剑意—守护。

　　故事讲完了，白云隐掉了自己得到剑意和关于黑衣人的事，而那群小弟子们也开始了叽叽喳喳。
　　“师兄，你真厉害！”
　　“师兄，我们什么时候能和你一样厉害啊？”
　　“好了好了。”白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上的尘土：“想跟我一样厉害，那便去好好练习剑法吧。总有一日，你们都会超过我的。”
　　其他弟子也爬了起来，依依不舍的跟白云告了别。
　　白云看着他们成群离开的背影，他们都是刚刚习完第三式的弟子，正是玩心大开的年纪。
　　白冥宗弟子的居处是按照修为定的，像白云这样修完十二式的弟子，本应住在宗主，长老们的居所附近，不过白云觉着跟他们住在一起没意思，索性搬到了这些三式的弟子们附近。
　　平日里他们鲜少碰到下山的师哥师姐们，现在旁边住了白云这一尊大神，自然使得他们兴奋不少，据教他们的白望长老说，这些弟子们练剑更加卖力，就为了听听白云的故事呢。
　　而白云最近又刚出关，闲暇时也能教教他们。
　　有了他们这群小家伙在，这一月来的日子也不算枯燥。
　　不过…白云又想起刚刚讲故事时的情景。
　　那个黑衣人…是谁？白云的记忆向来便好，可唯独关于这人的事记不大清。就连刚刚讲故事时，关于这黑衣人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了。白云又回忆了之后的一些事，令他惊异的是，几乎没有什么关于这黑衣人的印象了。
　　这黑衣人应该于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人，不然也不会因为他而激出剑意来。
　　可他为什么忘了他呢？
　　而且白云觉着，自己还忘了许多重要的事…

　　“你说你觉得忘掉了什么？”白清正在药堂忙着，突然听到白云的问题。
　　她愣了一下，随即又了然道：“师兄别担心，这可能只是药物的副作用。”
　　“药？”
　　“对呀，你忘了那次大战后，因为你是靠着祭台最近的，与我和白雪白令白叶他们相比你伤得最重，据说只有还灵丹才能救你的命。可那丹药极其珍贵，据说是宗主费尽心思才要来的。是药三分毒，药谷的人说吃这丹确实会使人忘掉一些事情。”
　　“师兄，你忘掉了什么？”
　　白云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莫不是师兄在山下的心仪之人？”
　　白云红了脸：“怎么会？”
　　白清掩嘴一笑：“师兄你和那位不知名的小姐的故事早就被编成了话本，在宗内传遍了。”
　　说完，怕白云不信似的，弯腰从药柜下取出几本泛黄的书。白云拿过来一看，书名竟是《白冥宗天才弟子与黑衣女侠的风流二三事》。
　　“这是什么啊？！”白云愤愤的扫了几眼，再细细一看封皮，赫然写着：天冥山白雪作。
　　好啊，他就说为何出关那日白雪神色不对劲，之后也没再见过她。
　　白清看着白云有些生气的神色，不禁好笑道：“好啦师兄，我们这还不都是因为想你。你闭关那么久，多少为你上山的弟子等得那叫一个苦，只得看你的话本解解闷。”
　　白云闷声道：“这写的是真事还是假事？”
　　白清想了想：“半真半假吧，不过…”白清悄悄地凑过来：“这黑衣女侠，可半点假也不掺。”
　　黑衣？白云想起自己那模糊的回忆，难不成，这黑衣人便是自己的…这么说来，确实是重要之人。
　　“师兄，说不定你就是将这黑衣女侠给忘了呢。”
　　“那这可如何是好？”白云有些紧张，这百年已过，自己该耽误人家多久啊。
　　“不过师兄，忘了也好。”白清略微有些惆怅。
　　“为何？”
　　白清叹口气：“你还忘的真干净，当时你为了她和师父闹的死去活来，结果最后那女人却抢了你的玉佩，自己跑了！”
　　玉佩？白云记的，那是他娘留给他的东西。
　　只是，他怎么记得那玉佩…好像是自己弄丢的？
　　白清看着他茫然的神色，又叹口气：“想不到你忘了这么多。”她顺手将柜台上的《二三事》递给他：“看看书解闷儿去吧，阿雪写的还蛮有意思的。”
　　白云嫌弃的拎起书要走，白清又把他喊住，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师兄，虽然你不记得了，但我还是想对你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啊！”
　　白云觉得莫名其妙，向她摆摆手，便离开了。
　　等白云离开，后房便钻出来一个高马尾的女孩。
　　白清笑着说：“白雪，刚刚师兄在，你怎么不出来？”
　　白雪心有余悸：“师兄出关一月，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拿他写话本的事。”
　　“他不知道。”
　　“真的？”白雪眼睛放光，“可千万别让他知道，不然他又要训我了。”
　　白清看她高兴的样子，悠悠说道：“不过他刚刚知道了。”
　　“？？？”白雪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高马尾也耷拉了下来。
　　白清一脸坏笑补充道：“我告诉他的，对了，我还把你的话本拿给他看了，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白雪立刻炸毛，她真的好想打她一顿啊…但是又真的干不过啊…
　　白清向来喜欢看白雪这幅想打又干不过的只好一个人生闷气的样子了。
　　“该，谁叫你总是偷吃我的药草。”
　　“气死我了！白清你这个叛徒！下次我要把你的药草都吃光！”
　　“不怕中毒那你便来吧。”

　　白云走进院子，只见屋门大开。
　　“糟了！”白云大呼不妙。
　　当初刚出门便被师弟们缠住，后又直接去找了白清，全然忘了昨天刚捡回来的小猫。
　　完蛋，不会又跑走了吧！这白冥山上毒蛇不少，若小猫跑下了山…
　　白云赶紧进屋，四下找了一圈也没寻到。他又跑到门口刚准备去附近看看，身旁的大树忽然沙沙作响。
　　白云抬头，正与树杈间那双紫眸相对。
　　“原来你在这啊。”白云松了一口气，正欲将它抱下来，可它却直接自己跃了下来，落到白云胸口上。
　　白云刚刚接住它，脸上却传来一阵痛意。原来是这猫咬了一口他的脸，似乎是在埋怨他。
　　“好啦好啦。”白云顺了顺它的毛，“好啦青霭，不生气了，哥哥带你吃东西。”
　　说完，还亲了亲它的脸。
　　好舒服，白云想，毛茸茸的。
　　青霭也没了动静，又把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唔，原来亲一口就能让它安静下来吗？
　　白云表示学到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在他怀里，青霭心中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
　　本来想惩罚他的，结果被一个亲亲给收买了。
　　青霭开心过后又有点不爽，真是，这么久了还是这么爱亲人，啊不，是猫。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对别的猫这样过。
　　他眯了眯眼，希望没有。
　　啊好烦，脸什么时候才能不热了！

　　白云挠挠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怀里的猫好像…有点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