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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三更雪(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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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素盈回到北朝营地的时候,正直午时,往日,正是营地用饭的热闹时候,如今,冷冷清清,异常的安谧,营外并无一人拦着秦素盈,很顺利的到了营内,轻车熟路的寻到四爷的帐外,还未靠近,里头便传来暴跳如雷的怒吼声,吓得秦素盈双腿哆嗦,心怀愧疚的站在帐外迟迟不敢进去。
不知等了多久,里头的将士们纷纷退了出来,秦素盈连忙将自己身子往后缩,生怕他们瞧见,不过,还是被眼尖的人看到了,惊叹道:“秦姑娘,你回来了?他们怎么放你回来了?”一群人围着秦素盈问东问西的时候,门帘被掀开了,元祉探出头,唤了一声道:“素盈?”
将士这才纷纷离开,余下秦素盈同元祉四目相对,她看得出,他很生气,也料到,他很愤怒,慢慢的磨蹭过去,怀着愧疚的情绪,低头道:“元祉,对不起。”
元祉丢过去一记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话,扯过她的衣袖,淡声道:“先进来说话。”
帐内,元恪正坐在桌案旁,冷眼瞧着秦素盈带有歉意的脸,皱巴巴的,头发松散着,他很生气,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省的再招惹更多的祸事,他似乎更多的是庆幸,欣慰她还能回来,倘若她当真一走了之,他也不敢保准,自己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滚~~~”元恪冷冷丢了一个字,起身,朝帐外走去。
秦素盈拦住他的去路,苦苦哀求道:“我知道你很生气,很愤怒,我也知道错了,你骂我吧,打我也没关系,我不会哭的,也不会喊疼,只求你,不要赶我走,不要不理我,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半晌,元恪都迟迟不曾讲话,只是冷眼看着哀求自己的秦素盈,一直缄默不语的元祉朝元恪点了
点头,叹气道:“我先回去了。”
他太了解他的四哥了,他生气,代表他在乎秦素盈,他不讲话,代表他已经原谅她了,那一瞬,元祉从他深不可见的眼眸中,读懂了,于他,秦素盈或许不仅仅是一个人质,抑或影子。
秦素盈拉了拉他的手,眯着眼笑嘻嘻道:“四爷您不要生素盈的气啦,素盈还小,不懂事,您大人大量不要跟她计较,多多包容包容。”
元恪反手握住她的,轻轻抱着她坐到了床榻旁,问道:“怎么还想着回来?不怕我生气杀了你?”
秦素盈很乖巧的倚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香气,时光一点一点倒回幼时,她总是喜欢淘气,娇蛮,父亲就是如此冷漠的待她,直到认错之后,父亲方能和颜悦色,然后就如此抱着她,絮絮叨叨… …
秦素盈敛住纷飞的思绪,往元恪怀里蹭了蹭脑袋,淡笑道:“元恪,如果我不回来,你还是会杀掉我,那么我还是回来吧,免得你到处找我,端王喜欢明王妃,传出去,影响多不好吖~~~”
元恪轻轻一笑,捏了捏秦素盈的小脸,叹气道:“秦素盈,你记得便好,除非是我放你走,否则,你若敢弃我而去,黄泉碧落,都不会放过你~”
秦素盈点了点头,歪着脑袋,浅笑道:“你现在要不要杀我呢?”
“杀~~”元恪俯身狠狠亲了亲秦素盈的脸,爽朗一笑,继而,眉心一皱,敛住嘴角的笑意,淡声道:“不过,为了你,我杀了十九个士兵。”
“啊?”秦素盈险些从他怀里摔了下去,目瞪口呆。
元恪紧紧抱住秦素盈,凑近她耳边,低低道:“但凡知道你身份的人,都没有活下来,盈盈,以后不要再逼我杀人,我不喜欢杀人,尤其是自己人。”
“一不小心,我成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了,元恪,我一定会不得好死。”秦素盈惨笑着,似乎有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好了,别乱想了。”元恪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淡淡一笑道。
自从那日之后,秦素盈总是噩梦连连,偶尔,看着外头的大雪,恨不得将自己埋在里面,好好清洗一番,干干净净的,所以,秦素盈努力往自己身上堆雪,将自己堆成个雪人,元恪亦不去管她,任凭她将心里的恐惧发泄出来,直到发觉冷得撑不住时,秦素盈推开身上的雪,直奔向四爷的帐子,甩掉棉靴,爬上床榻,扯了厚厚的锦被,盖好自己,一声接一声的唤道:“元恪,好冷~~”
“元恪,我好冷。”
“元恪,你不冷么?我好冷啊。”
元恪每日都能听到秦素盈重复这些话,他不停吩咐人将火炉生旺些,他习惯冷了,并不觉得,如今,他已热的有些发汗,秦素盈还是缩在床上喊冷,不过,今儿秦素盈有些反常,往日总是大声叫嚷着,吵得四爷看不成书,吩咐人生暖炉子才罢休,此刻她只是蜷缩着身子,嘴里含糊不清的哼唧着。
四爷放下书,走过去,摸了摸秦素盈的额头,问道:“盈盈,是不是着凉了?”
秦素盈握住他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嘴里直喊冷,四爷触到她的手,冰冷冰冷的,连忙吩咐太医。
“今儿见你玩的开心,没拦着,早知这样,该拦着的。”四爷一直握着她的手,慢慢的暖热。
“好冷,我好冷,元恪。”秦素盈有些颤颤巍巍的,身体冷得不住的发抖。
四爷掀起锦被,紧紧抱起她,放在怀里暖着,不断搓着她的胳膊,下巴轻轻抵住她的发,道:“盈盈,太医马上就来,为何回来不说呢,病的这么厉害,真是让人担心~~”
“呵~~他们都说你不太言语,其实,你真的好啰嗦。”秦素盈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侧首,见四爷真的一副担忧的样子,心里微微有些感动,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有人愿意给你温暖,愿意给你个地方,收留你,照顾你,秦素盈觉得幸福极了。
太医来的时候,身后多了个人,是传说中的庆王爷,他见到元恪怀里的秦素盈时,眼睛睁得大大的,见元恪止住让自己不要开口,方将张大的嘴巴微微合拢,嘴角却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太医开过方子之后,带人去熬药了,秦素盈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含混不清的听着四爷和庆王爷在说话,偶尔也会提及到自己。
“四哥,你准备就这么一直藏着她么?”庆王爷靠在一侧的桌案旁,心不在焉的翻着四爷的书,问道。
“如果我有意藏着,你今儿会看到她么?”四爷轻瞥了眼庆王爷,道。
“四哥,要不要我跟母后去说说,你这没名没分的让人家跟… …”
“净胡说~!”四爷语调有些迟缓,隐隐有些怅然若失。
庆王爷没皮没脸的笑着:“好吧,到时用着我的地方,千万别客气,虽然你喜欢元祉那小子比我多,谁让我们是亲兄弟呢!”
“没大没小,他也是你六哥,若是父皇听去了,又该责骂你了。”四爷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道,然后见庆王爷低着头,似乎在琢磨着说辞,叹气道:“说吧,又哪里惹祸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点点小事,四哥,我在宫里待着特别烦,我想寻处安静地去~~”庆王爷嘿嘿一笑,眉宇之间是不曾褪去的稚气,很顽皮的模样。
“看上梨园了?好了,改明搬去住便是。”四爷待兄弟素来爽快,大方,庆王爷得了便宜,乐呵呵的走了,临行前,还瞥了眼秦素盈,冲四爷一阵诡笑。
秦素盈昏睡几日之后,渐渐好转,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身子总是使不上力气,软绵绵的,整日躺在床上,四爷不放心她独自歇着,干脆将屏风加长,隔着外头,自从秦素盈住进来养病后,四爷一直睡在外头的榻上,炉子生的旺旺的,放在床榻旁,房间犹如春天一般和煦温暖。
“老四,帐子好热,真是待不住,你瞧瞧你额上都冒汗了。”安王一进来帐子直叫唤着,皱眉,吩咐着人撤掉一些火炉,被四爷止住了。
“我不热。”四爷淡淡回道,又复命人将火炉生旺些。
安王摆摆手,蹙眉道:“好了,我说完话便走,都快冒汗了,真热~~方才父皇来书信说,过几日来雍州,让你着手准备准备,全当上次明王被劫一事,将功补过,莫要让父皇再失望了,不然,咱们做兄弟的都得陪着一起为你求情。”
“好,我马上差人安排。”四爷颔首,道。
秦素盈手下不自觉的捏住锦被,她欠元恪的太多太多,能做的太少太少,欠人这么多,又不知何时能还,她开始明白,为何有些女人动不动以身相许报答大恩,她们一定图的是一了百了。
“这次是父皇约了南朝皇帝燕祈一同来冬狩,非同小可,定要仔细,父皇说,南人素来讲究排场礼节,一定要仔细些…. ….”
安王絮絮叨叨的还吩咐了些什么,秦素盈都没有听进去,当她听到燕祈这个名字时,一阵惊心动魄,那个人就像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被提起,或是轻轻一碰,就会隐隐作痛。
果真,不出几日,整个营地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秦素盈勉强拖着身子从四爷帐子里搬了出去了,元恪冷眼瞧着,一语不发,临走前,四爷忍不住问道:“因为他,才搬走么?”
秦素盈想了想,回头看着他,笑道:“怕你父皇将我当成魅惑主子的妖物处理掉,我岂不是太冤了?”
四爷没有笑,他看着她一点点离去,然后,回到屏风后,躺在残留着她体温和体香的床榻上,暖暖的,他想了很多很多以前的事,如果先遇到的… …他发现,自从秦素盈来了之后,自己很喜欢说如果,当他开始说如果时,总是在追悔那年那年冬天那年冬天的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