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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错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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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祭祀大典,如期举行。
整个过程,庄严而神圣,秦素盈打着十二分精神,叩拜祈祷,直到祈完,浑身早已瘫软无力。
回到行宫,秦素盈累的说不出话来,斜卧在床榻上,没有血色的面上,双唇干裂,元秋吩咐人熬了些粥,唤醒秦素盈,却见她只是闻了闻,迟迟不吃。
“小姐,吃些东西吧。”
秦素盈只是盯着小米粥,抿了抿唇,忽然想起,那蟹黄也是如此金灿灿的,心口噔的一跳,微颤。
“再过两月,他就一岁了。”秦素盈如此说着,泪水大滴大滴落入碗中。
她为他设想过种种以后,那时却不知,很快就没有以后了。
如果,他平安出生,养在身边,这会儿都该学着唤娘亲了。
元秋放下碗筷,眼帘微垂,眉心似凝结难以化解的忧愁,踌躇半日,支支吾吾道:“过去了,就让他过去了,眼下,小姐,该好好养着身子……”
秦素盈缓缓坐起身子,低声道:“最近,我夜里常常会梦到他,趁着在外头,你去备些纸钱,入夜了,烧给他。”
元秋点了点头,看着秦素盈憔悴的模样,欲言又止。
秦素盈侧首看了一眼她的焦灼的样子,淡淡一笑,压低声道:“元秋,你知道了?”
闻声,一侧迟迟不语的元冬,朝秦素盈撇了撇嘴道:“她可是华佗在世呐,搀扶小姐下马车,随便一摸,就知道了!”
秦素盈紧蹙眉心,微微眯眼看着她,忧心道:“元冬,小声些。”
同时,元秋一个冰冷的眼色递过去,于是,元冬噤声了,元秋思虑半刻,缓缓道:“孩子已经两个月了,要留下么?”
“两个月……又是他的。”秦素盈想笑一笑,眼泪却流了下来。
元秋忽然想到些什么,一惊,连忙朝元冬道:“快去,腊梅可能也知道,她平素照顾小姐的衣食,小姐不来红了,她肯定会揣测到些什么,快去,那丫头留不得。”
“不必了。”秦素盈止住元秋元冬,摇头道:“我是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的。”
让他的孩子,喊别人爹。
若是以前,这会是报复燕祈最好的筹码。
然而。
一想到,燕祈的孩子喊着燕云涧父王,她就为燕云涧难过。
一想到,燕云涧那张温润如玉的脸时,她就狠不下心来。
入夜,半帘残月,凄凄惨惨戚戚。
秦素盈独自立在湖畔的阴暗处,半蹲着身子,一张一张的烧着纸钱,兴许是被烟呛到了,眼眶红红的。
“今日,好象不是孩儿的祭日吧。”
秦素盈并未开口,依旧低着头,很认真的烧着纸钱,想起,他明知真相,却不肯为孩子报仇,甚至,连一个报仇的念头都不曾存过,心头那股莫名的恨意,一浪接一浪,飞扑过来。
燕祈见她久久不语,轻笑一声道:“你到底还是因这事恨我啊……秦素盈你先有我,还是先有孩子!?朕的心,你为何不能体谅呐!?”
“燕祈,你觉得只这一件事,才会让我恨你么?”
燕祈微微有些吃惊,面上却依旧淡然,反问道:“什么?”
秦素盈轻哼一声,冷笑道:“事到如今,还是不肯跟我说实话呐。”说完,将手里的纸钱丢入火盆中,起身,欲走。
燕祈拉住她的手,沉吟片刻,沉着声道:“你要听什么实话?”
闻声,秦素盈止住脚步,侧脸看着他,呵笑一声,凑近他的耳边,压低声道:“我想听,南朝公
主是如何掉包成秦府三小姐的!”
燕祈并未惊慌,反而淡笑道:“若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凭借她们俩,能偷走玉蝶么?”
“很好,无利不往才是你燕祈的本性!真是一对亲兄妹呐。”
燕祈看着她颇为鄙夷的眼神,蹙眉,道:“朕不是跟你来废话这些的,行宫外头已经备好马车了,跟朕走。”语罢,转身欲走。
迈步几米之后,见秦素盈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微微笑着,火光明亮处,有几分媚惑,戚戚然。
燕祈蹙眉,吩咐道:“快走,不准赌气了。”
秦素盈很困惑,他为何总是对自己自信满满?就那么肯定自己会放下一切跟他离开?不禁轻笑哼道:“只有我爱你,你才会是我的神,我不爱你,你什么都不是了。”说完,秦素盈优雅而洒脱的转身离开。
知道吗?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至死不渝,所向披靡。
知道吗?只要我爱你,你就是我的神。
这些话,一直在秦素盈脑海里翻腾,泪似止不住一般,潸潸而下。
可惜,燕祈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利用她的感情,欺骗她的身心,甚至遗弃她。
就算心底还有遗憾,又能怎么样呢。
她也很希望燕祈能懂自己,了解自己,而不是一味让自己去懂他,安慰他。
燕祈告诉她,自己最无法忍受的事,就是她的背叛,而她亦是。
回到绮云宫,元秋尚未歇下,一直守在宫门口候着,见秦素盈眼眶微红的回来,不禁蹙眉,想说
些什么,忍了忍,却没忍住,道:“真的不要留他么?”
“不要。”秦素盈斩钉截铁的回道。
元秋轻叹道:“小姐,还是再好好思虑思虑,不要轻易下决定,很多事,错过了,就不能回头
了。”
秦素盈并未犹豫,果断的回道:“回了京都,我们去别苑住几日,到时,你备好药便是了。”
元秋迟疑着,抿唇,想说些什么,却无法开口,只是稍稍颔首,伺候秦素盈歇下,便默默退了出
去。
这一切,都被秦素盈看在眼里,元秋是个性子淡定沉稳的女子,从不喜形于色,亦不多说半句废话,而今日因为孩子,她似乎有些反常。
翌日一早,皇帝便下旨唤人送秦素盈回京都,自己留了下来,从头至尾,燕祈都不曾露过面,秦素盈离开之前,站在高处望着凤凰台很久,她看着他……心口爱恨交织,撕扯般的疼痛着。
“小姐,到时候了,该上路了。”
秦素盈点了点头,上了马车之后,元秋一直在仔细的照顾着她,厚厚的软垫,左右护着秦素盈的
腰,时而不时的问问,她是否口渴,是否恶心,无微不至。
秦素盈捏住她递过热茶的手,凤眉一挑,问道:“元秋,你这么仔细照顾着,是怕孩子掉了
么?”
元秋有那么一丝不自然,侧首,低声道:“我是怕伤了小姐的身子。”
秦素盈翻了翻白眼,厉声道:“不准说谎,跟我说实话,你这么怕孩子掉了,是想我生下他对么?”
“是!”
元秋不再躲闪,直视着秦素盈的双眸,深深的点头,道:“这个孩子的父亲是南朝皇帝,凭借他待小姐的这份厚爱,那么以后…义父就不必太担心呐…”
秦素盈愣愣,茫然不知所措,反问道:“父王?你说仔细些,孩子和父王有什么关系呐?”
“天下人,只知义父权高位重,北朝兵权大半都在其手,殊不知,义父举步维艰,危机四起,前
几日,师兄他们遣来人说,皇上身子抱恙,担心在皇帝驾崩之前,会对义父下手。”
秦素盈猛然吃了一惊,眯眼看着元秋道:“下手?”脑中千回百转过无数个念头,慢慢静下心来,低声道:“燕祈自己已经自顾不暇了,怎会因为一个孩子的拖累去帮父王呢!看来,还得我自己回一趟北朝。”
元秋一怔,眼眸闪过一抹亮光,急切切的问道:“小姐,有何打算?”
秦素盈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轻笑道:“哦……原来借着孩子做引子,目的是想让我回北朝呐,鬼精灵。”
“义父待我们可谓是恩重如山,为了义父,我们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可唯有这朝堂,皇权,是我们这些人无法去接近的,只有求小姐了。”
闻声,秦素盈愧疚不已,垂首,凄然一笑道:“元秋,你一个求字,真是让我情何以堪呐?我是父王的亲生女儿,只会比你们更爱他……”
元秋忙说道:“小姐,是元秋嘴笨,莫要往心里去。”顿了顿,微微有些忧心的样子,道:“当年,义父放弃太子之位,独孤皇后怕他遭到其他皇子的迫害,就将独孤家的兵权交付给他,这也是,当今皇帝忌惮义父之处。”
秦素盈听过,当年自己父王为了自己母亲,忤逆先帝,而后,因为牵扯结党之事,被废了太子之位,独孤皇后怕他遭到迫害,将独孤家的同心扣交给了他,之后,庄亲王统帅独孤家大军。
当今皇帝继位当日,独孤凤媛曾以独孤氏皇后的身份,追要同心扣,遭到独孤王爷的反对,至此,庄亲王一直手握独孤氏的大军,威震天下。
秦素盈缓缓舒了口气,道:“既然是独孤家的东西,就该还了人家。”
“小姐!”
秦素盈见她惊恐不定的样子,淡淡一笑道:“不必惊慌,我自由打算,一定不会让父王白白交出兵权的。”说罢,轻声长叹,转首,看向窗外,田间的桑树下,一个孩童正在嬉戏打闹,好不欢乐的样子。
元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摇头道:“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小姐,恨得下心么?”
秦素盈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顾着看外头,心神不宁。
她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么不愿意接受他的到来,倘若,正要她亲手送走他,心中,又是那么不舍,真是万般无奈。